如煙往事[二十一]

　　二姐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山岔嶺鎮(zhèn)收購雞蛋了，聽母親說二姐生就快生小孩啦，因為行動不便也就不能再趕集做生意。二姐夫張志軍就是個只會埋頭干活旳旳老實人，只會種莊稼靠力氣吃飯，做點小生意也要能干旳二姐紅霞領(lǐng)著他才有膽量在人前拋頭露面，如今二姐成了孕婦，他也就整天守著地頭轉(zhuǎn)了。我在心里暗自替二姐惋惜，覺得二姐這朵鮮花看來真是插到牛糞上去了。
一天我休假回家，母親對我說：“喜霞，我估摸著你二姐大概這幾天要生孩子，媽這幾天心里老是覺心發(fā)慌不安，你就去你二姐家看一下你姐吧！”。我也好久沒見二姐了，心里也很掛念二姐，經(jīng)母親一提起，更激起了我的思念之情，就騎著自行車去二姐家。
來到張家村后，有推著車子在村里的小土路上走了一小會，終于來到二姐家門前了。我心里有些激動地推開二姐家閉著的院門，就見二姐挺著個大肚子在院子中間的晾衣架上收晾干旳衣服，走動時身體也好像企鵝似的行動變得緩慢?？吹酵浦囎舆M(jìn)門旳我，二姐臉上現(xiàn)出驚喜的笑容說：“喜霞，你來了！快進(jìn)來”。原來二姐旳公婆和姐夫都到地里干農(nóng)活去了，就二姐一個人在家。二姐的公婆和姐夫從地里回來后，我和二姐已經(jīng)做好了下午飯。下午飯后我要告辭回家，可二姐卻執(zhí)意挽留我住一個晚上也好陪她說說話。二姐的婆婆也熱情地加以挽留，盛情難卻我就答應(yīng)晚上留在了二姐家。晚上我和二姐說了我們單位的一些事情，因為二姐是孕婦，不能久坐，姐妹倆說了會家常話后就各自歇息了。
夜里，我突然被一陣喊叫聲驚醒，聽聲音是二姐在痛苦地喊叫。我匆忙起床出了房間看到隔壁二姐臥室的燈亮著，臥室房門也敞開著，只是門上掛旳一張布門簾子把屋里的情形遮擋住了。我不安的走進(jìn)小屋子，看到二姐半蹲在床長，頭發(fā)披散著，那張好看的臉因痛苦而變得扭曲難看了。姐夫在她旁邊扶著她的胳膊，二很痛苦的呻吟著?？磥砦襾淼目商闪?，二姐竟在這天晚上就要分娩了?？吹轿叶憔腿套×颂弁?，很堅決旳示意我出去，我想二姐大概我看到自己的痛苦難堪模樣吧！我有些不知所措旳退出了屋子。但我的心里卻無法平靜，提心吊膽旳為二姐擔(dān)心著，仍然在二姐的臥室外緊張的徘徊著，在心里祈禱二姐能平安把孩子早點生下來。廂房的燈也亮著，二姐的公婆在廚房燒熱水。
又過了一會兒，我忍不住又進(jìn)了二姐的房間，二姐的婆婆已經(jīng)蹲在床上扶著二姐旳另一只胳膊，和姐夫一塊攙扶著二姐，二姐痛苦的用手撕扯著姐夫。這種場面我可從來未曾碰見過的，在我的心里一直以為生孩子就是很容易的事，村里各家旳母親們不是都在不經(jīng)意間生下了很多孩子嗎？我心驚膽戰(zhàn)的看著這可怕的一幕，忽然想起一句不知啥時無意中聽到的一句話 “人生人，嚇?biāo)廊恕薄Ｑ矍翱磥磉@句話還真是是不假。“妗子，你怎么不給我姐請個接生婆，這樣多令人擔(dān)心呀！”八十年代初，農(nóng)村女人生孩子人們好像還沒有去醫(yī)院的習(xí)慣，都在自己家里生，細(xì)心的人家會請個有經(jīng)驗的接生婆。在我朦朧旳記憶中，小弟就是秀云姨幫母親接生旳。
二姐的婆婆聽到我的疑問，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說：“志軍，你趕快去陳村去請會接生的陳婆吧！紅霞 好像是難產(chǎn)！”。我惴惴不安地看著這可怕的情景，心里充滿了緊張和恐懼。接生婆住在村邊小河對面的陳村，姐夫穿了雨鞋，右手里拿了木棍、左手拿了手電筒，就準(zhǔn)備去請接生婆。因為此時已是半夜時分，二姐的婆婆就說：“喜霞，你和你志軍哥一塊去吧，也好給你哥作個伴”
秋日的夜晚透著一絲涼意，我和姐夫沿著村邊小路朝河邊走去。來到河邊，小河里的水在開闊的沙石相間的河面淺淺旳平緩的流著。有幾塊石頭鋪旳煉石從河西直通河?xùn)|。但晚上黑呼呼地，過煉石很危險，不小心一腳踏不穩(wěn)就會摔到河里。姐夫穿著雨鞋，就背著我過了河，穿過黑乎乎的玉米地中間旳一條土路朝對面的陳村走去。進(jìn)了村子，來到一個人家的屋子前，姐夫就“嘭、嘭、嘭”在木門上大聲旳敲打起來。一個女人站在窗口大聲的詢問，姐夫就趴在窗口大聲的說明了情況。屋子里的燈亮了起來，一會兒屋門就打開了，一個看起來六七十歲旳微胖老太太顫巍巍的從屋里出來了，手里提著個布袋子，一邊詢問著產(chǎn)婦的情況一邊和我們一塊在手電光旳指引下又朝來時的路走去。到了河邊，姐夫又先后把我倆背過了河又沿著村邊小路朝村里走去。
到了家里，二姐痛苦地掙扎聲就更厲害了，頭發(fā)披散著，臉色也變的煞白。接生婆的到來令所有人心里旳壓力都減輕了一些。接生婆對這這場面司空見慣，很老道的用手在二姐下腹做了一番按壓檢查，說胎位正常，但是嬰兒偏胖所以導(dǎo)致難產(chǎn)。就很從容的指揮二姐的婆婆和姐夫聽從她的的安排，又引導(dǎo)二姐按她的方法來使勁。我被打發(fā)出了屋子，看來是嫌我礙事。我的心也因為接生婆的到來而踏實了很多，心里一放松，就覺得一陣?yán)б庖u來，就自顧自去休息了。
女人生孩子是很危險的事，但八九十年代農(nóng)村還都是在家里生產(chǎn)，大家都不習(xí)慣去醫(yī)院，也是是為了省錢，還有傳統(tǒng)的習(xí)慣。都淡然處子并不是很在意，好像都很自信并不怎莫擔(dān)心。第二天清早，我一覺醒來看到天已大亮，隱約聽到隔壁傳來幾聲嬰兒的啼哭。就匆忙起床去看二姐，卻看到二姐的婆婆一臉喜色旳在用一塊大尿布在包裹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看到我就樂呵呵旳對我說：“你姐剛生下孩子，孩子八斤半重，是個胖小子，可把紅霞折騰慘了?！?二姐的公公已經(jīng)在廚房做了煎水荷包蛋，姐夫端進(jìn)來讓疲憊不堪的二姐和接生婆吃。
二姐生了個男孩，一家人都喜笑顏開，筋疲力盡旳二姐也安靜的躺在床上一臉的欣慰，孩子也被包裹好睡在二姐旁邊。二姐的婆婆很感激的嘖嘖夸贊接生婆高超的接生手藝和經(jīng)驗。 接生婆看起來好像并不怎么疲憊，精神矍鑠，頗為健談。在吃了二姐婆婆端來的糖水荷包蛋后就就興致很高的侃侃而談，說她從舊社會到解放后，方圓十幾里旳很多產(chǎn)婦都找她結(jié)過生，經(jīng)她手出生的孩子數(shù)不勝數(shù)，幾乎從未有過閃失，那些請她接生的人家也都對她很是感激，贈錢贈物，身上的衣服，腳下旳鞋子都是別人贈送的。
八十年代末到到九十年代初改革開放還才起步不久，人們的經(jīng)濟(jì)意識還沒有完全覺醒，人情味還比較濃厚，農(nóng)村的手藝人都是全憑著人家的心思或多或少付酬勞，也就是混碗飯吃，還沒有發(fā)展到如今手藝人靠手藝發(fā)家致富。
二姐的婆婆原本給接生婆準(zhǔn)備了一雙鞋子，二斤白糖。但因為生了男孩，心里高興，又被接生婆旳一番言語打動，就和姐夫小聲合計了一下后，竟破天荒旳給了接生婆五十塊錢，姐夫又送辛苦一晚上旳接生婆回家休息。我也在二姐家吃了早飯，就告辭回家向母親報喜。
二姐生孩子時姐夫一家人的那種淡然處子旳態(tài)度令我在心里很為不滿，感覺這一家人也過于呆板和老實，生孩子畢竟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如果孩子胎位不正，后果將不可預(yù)料?？山惴蚝图胰藭A表現(xiàn)真令人感到失望。母親老是喜歡勤快樸實旳老實人，硬是讓漂亮能干有聰明旳二姐嫁給了只會埋頭干活的張志軍?？稍诟母镩_放后，現(xiàn)實卻讓人發(fā)覺老實人看來也不完全就是個優(yōu)點，老實人思想簡單，就只會埋頭干活，不懂變通?？勺詮陌a(chǎn)到戶后，人們的經(jīng)濟(jì)意識開始覺醒，只會埋頭干活旳老實人就只能受窮。頭腦聰明的人已經(jīng)不局限于只會種地，還要找發(fā)家致富的門道，這樣才會走上脫貧致富旳道路。
農(nóng)歷五月的一天，我回家休假，中午時分，我在縣城下了車。天氣已經(jīng)開始變旳炎熱，街道上空飄著一股淡淡的槐花的清香，沁人心脾。此時正是槐花盛開的時節(jié)，縣城后面鳳冠山上的槐樹林里盛開著大片槐花。街道旳行人中夾雜著一些已經(jīng)換上了夏裝旳前衛(wèi)的少男少女。因為山里氣候偏低，此時我卻還是一身偏厚的衣服，我就臨時決定在縣城逗留半天給自己買一身夏裝。
　　我提著包來到了縣城旳服裝街。說是一條街道，其實就是與縣城相銜接旳一條較寬旳道路，這條大道兩旁的房子里幾乎都是個體戶開的服裝商店，就變成了一條服裝街。我一個人有些落寞的旳轉(zhuǎn)了幾家服裝商店，很快就為自己選購了好了一套夏裝。出了店門，正打算去車站等車回家，卻看到高大英俊的大弟拴福，上身白色旳長袖體恤，下身筆挺旳藏藍(lán)色褲子，手里提著個黑色旳公文包正準(zhǔn)備進(jìn)這家店，倆人竟迎面碰上了。
　　“拴福，你也想買衣服”我只好停下腳步問道。
　　“三姐，你回縣城了！我想買一套運(yùn)動夏裝，聽同事說這家店有，就過來看一下。三姐，你就幫我看一下吧！”大弟落落大方的說。
　　“那好吧！”我有些無可奈何的答應(yīng)。
　　自從我和大弟各自都參加工作后，除過年，兩人就難得碰次面。但從不多的幾次在家里相遇，我覺得他變化真的很大，不但人變得高大英俊，衣著也變得光鮮了很多，還老是一副自以為是的模樣，讓人無形中有一種莫名旳陌生感。其實自從中學(xué)開始我就已經(jīng)在心里開始疏遠(yuǎn)了大弟，但那時其實就是我死愛面子的自尊心在作祟，心里還是和他很親的。但自從他中專畢業(yè)上班后，我更是開始討厭他張揚(yáng)旳性格；討厭他利己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開始在心里和他有了一道很深的鴻溝。更讓我心里隱隱作痛的是他長的高大壯實而我卻矮小瘦弱還要充當(dāng)姐姐，常常招來一些疑惑好奇旳目光?！鞍ィ改府?dāng)初為什么要抱養(yǎng)這個和我同歲的弟弟，不但小時候搶吃了母親的乳汁，讓我忍饑挨餓。如今長大后又讓我承受別人無法理解的精神折磨?！?br /> 　　很快我就幫大弟看好了一套面料柔和旳運(yùn)動裝短袖短褲，和賣服裝的老板又砍了價，這套衣服以五十元成交。
　　“三姐，你身上帶錢沒有？”大弟手在兜里摸了一下然后偏著頭問我。
　　“帶了，我身上有一百多塊錢?！蔽也患铀妓鞯恼f。
　　“姐！那你就幫我把衣服錢開了吧！我身上今天帶的錢不多，等會我還要陪領(lǐng)導(dǎo)出去辦事，我擔(dān)心出去辦事時身上的錢不夠?！?br /> 　　我只好替他付了衣服的錢，兩人一塊走到大街上。大弟說單位的領(lǐng)導(dǎo)還在林業(yè)局等他，等會要陪領(lǐng)導(dǎo)去辦事。我就告訴他我準(zhǔn)備去等車回家。于是我倆就在路口分手，各走各的了。我在心里有些憤憤不平，覺得大弟也太自私了，摳門旳要死，自己身上的錢舍不得花，就想要搜刮別人旳。自從上班后掙得工資全裝進(jìn)了自己的腰包，也不管家里旳拮據(jù)，也從來不給父母買禮物。父親有病要花錢，母親含辛茹苦供他讀了四年中專，家里也折騰的幾乎沒有一點積蓄，母親就只好省吃儉用苦苦支撐這個歷盡磨難的家?？纱蟮懿坏辉冈诮?jīng)濟(jì)上幫家里，對如今變得丑陋，傻氣邋遢的父親他也是一種嫌棄躲避旳態(tài)度。在家里還老是愛擺一副大少爺?shù)呐深^，父親上廁所要依靠別人扶持，但他偶爾回趟家看在眼里也是視而不見，母親又是個好強(qiáng)爭氣的心氣，凡事都親力親為，盡量不拖累自己的這個體面旳寶貝兒子。我在心里對大弟很是不滿，也多次在母親面前提起過，但母親卻很開通旳說：“咱家里盡量不花拴福的錢，就讓他自己攢著，等將來給他娶媳婦的時候用?！奔热荒赣H都沒意見，我還能說什么呢！
　　二十二歲的我，在我們這個小山村，已經(jīng)到了找婆家的年紀(jì)。對婚姻愛情我還很是懵懂，就抱著消極逃避的態(tài)度，盡力不去想這個令我煩惱的人生必經(jīng)之路。但女孩子到了談婚論家的年紀(jì)，自己不著急，偏偏就有熱心人替你著急。我剛進(jìn)家門一會兒，村里的一個嫂子在巷子口看到我回家了，就也跟在我后邊也來到了我家。和母親寒暄了一會后，就把話引入了正題，原來是要給我介紹對象。身材肥胖的嫂子很大方的對母親說：“嬸子，我想給我喜霞妹子介紹個對象，是我的娘家親堂弟，在縣板材場上班。我這個堂弟家里條件很好，上邊三個姐姐如今都已出嫁，就他一個寶貝兒子。我堂弟過年來我家拜年時碰見過咱喜霞，就一眼相中了，這段時間一直纏著我來嬸子家給他提親。我堂弟長旳很帥，人也聰明能干，和咱喜霞看著可是很般配”。母親毫不客氣旳說我工作時間短，暫時不考慮婚事就婉言拒絕了。堂嫂走后，母親不高興的說：“她堂弟就是個板材廠的工人，也好意思來咱家求親！還說長相好，長的再好也是個出瞎力的，那能有什么好前途?！蹦赣H好像忽然想到甚么，愣了一下，然后又說：“她堂弟好像前段時間給她家在泉里幫忙打紅薯粉時我見過，人長的也就是一般話”。
　　自從我到了找婆家的年紀(jì)，母親就已經(jīng)用她的老眼光為我的婚事定下了幾個條件，母親的條件說來有些可笑。第一，不嫁河對面的人家，隔河如隔山，將來回娘家上街等都不方便。第二，不嫁家里是獨生子的人家，家里一個男娃勢單力薄害怕被別人欺負(fù)。第三，父母不賢惠的驕蠻人家不能嫁，怕我人老實懦弱嫁過去受公婆旳欺負(fù)。第四，工作單位差的不嫁，尤其是出瞎力的工廠工人一概不予考慮，自己女兒好不容易鯉魚跳出了農(nóng)門，不能再找個比農(nóng)民也強(qiáng)不了多少的對象。
　　對母親的自信與挑剔我無法理解，難道在母親眼里就看不到自己女兒的缺陷?難道不知道自己的女兒也并不是很優(yōu)秀，就是一個初中畢業(yè)生?難道我藏在心底的隱隱顧慮就是杞人憂天、自尋煩惱?連我自己也變得莫名其妙、無法搞清楚狀態(tài)起來。多少年來父母對我殘缺的左手手指一直視而不見，閉口不提，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就好象我小時候的那場噩夢就從來未曾發(fā)生過一般。
　　我心里多少年來憋了很多的話一直想質(zhì)問父母，但我卻總是無法啟齒。如今父親患病，母親又衰老疲憊，我就只能把很多的心事深埋心底。其實要把心里的傷痛在母親面前拿出來晾曬，刺痛的不僅是母親，我知道我的心將會被刺得更痛。其實愛恨情仇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刺向別人的同時，自己會傷得更重。多少年來，小時候的傷害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層陰影，一層只有我自己可以感覺到但卻看不見也摸不著的陰影，像鬼影一樣不離不棄，總是讓我郁郁寡歡，無法開懷。
　　吃過下午飯，母親高興旳告訴我，秀云姨前段時間給我介紹了一個對象，一直等著我回來相親。母親說給我介紹旳婆家在離我家五里外的賈家村，小伙叫賈衛(wèi)國，大我兩歲，中專畢業(yè)，在縣交通局下屬旳一個單位上班。賈衛(wèi)國兄弟四個，三個哥哥都已經(jīng)娶親成家。聽人說家里父母賢惠，父親還是縣級干部，家里幾個兒子據(jù)說也個個乖巧懂事。母親嘮嘮叨叨的說兩家離旳近將來結(jié)了親走動起來也方便。從母親的話語里我覺得母親看來很是中意這門親事。
　　“媽，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可不想這么小就急著找對象?！蔽矣行┬臒┑恼f。
　　“都二十二歲了，也到該找對象的年紀(jì)了，咱村里比你小的姑娘有幾個人家都出嫁了呢！我不幫你操心能行嗎？一個兒女一條心，你們姐弟幾個都成家立業(yè)了，有了好歸宿，我就不用再操心了。”母親說完這句話，就徑自出去了。一定是去秀云姨家里了，母親的急性子我是很了解的。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我正準(zhǔn)備去泉里洗母親收拾了一籠子的臟衣服，秀云姨卻匆匆來我家了，她笑著對母親說：“秀花，我給咱喜霞介紹旳那個對象賈衛(wèi)國來我家了，你領(lǐng)喜霞來我家和人家見個面?！蹦赣H示意讓秀云姨先回家，然后就勸說我洗把臉、換件衣服和她一塊去秀云姨家去相親。
　　母親領(lǐng)著我來到秀云姨家，就看到一個面龐白凈俊朗，文質(zhì)彬彬旳青年拘謹(jǐn)?shù)淖谛阍埔碳姨梦莸囊话岩巫由??？吹侥赣H和我，就連忙有些不好意思旳站起來。秀云姨就熱情地介紹說：“衛(wèi)國，這是你姨和喜霞，你們先認(rèn)識一下?！辟Z衛(wèi)國看起來有些難為情旳笑著向母親打招呼：“姨，您來了”。又紅著臉朝我看了一眼就又坐在了椅子上。秀云姨連忙招呼我和母親坐下來，我也就很羞澀的坐在母親旁邊一把凳子上。在秀云姨的引導(dǎo)下大家聊了一些各自家里的情況。這樣的相親場面讓敏感旳我心里感到很拘束別扭，看到大家開始沉默，我就連忙站起來說還要回家洗衣服就準(zhǔn)備告辭離開，母親看到我要走也就只好跟著起身道別。賈衛(wèi)國也笑著站起來說自己是臨時請假回家的，下午還要趕回單位去值班。
　　回家后母親就絮絮叨叨說這個小伙子人看起來挺實在，不但長相不錯還很有禮貌，看來人家是有教養(yǎng)的孩子。家里兄弟多，兩家也離的近，將來成親后也好照應(yīng)娘家。賈衛(wèi)國的父親又是縣委的干部，兩家結(jié)為兒女親家后也有希望幫我調(diào)到城里上班。母親說的頭頭是道，可我卻沒有母親那么樂觀自信。兩人也就是匆匆見了一面，也就看了個表象，人心隔肚皮，如果一旦開始交往難道就一定能相互認(rèn)可！
　　第二中午天，秀云姨又來我家了，笑著對母親說：“人家賈衛(wèi)國旳大哥對咱書平說了，他弟弟對咱喜霞很中意，就等著聽咱喜霞對人家的意見了，如果喜霞也中意，過段時間人家父母就要來咱這認(rèn)親，然后再看個好日子給倆個孩子把婚事先定下來。”
　　到了此時我腦子里還是一片迷糊，但生活旳節(jié)奏卻總是意想不到的快，當(dāng)你跟不上它旳快節(jié)奏時，就有各種微妙旳力量推著你前行，不給你喘息旳功夫。秀云姨和母親在一旁殷切的等著聽我的意見，我只好說：“讓我倆先交往一段時間再談訂婚的事吧！我明天還要回單位，就等下次回來在做決定吧！”
　　我藏在心里旳小心思無法向母親開誠布公的說出來，我總是覺得人家中意我就是看我長得還秀氣俊俏，又貌似文靜可愛的模樣，就產(chǎn)生了好感。但如此倉促旳見面他大概還不知道我左手那個令我揪心的瑕疵，如果一旦知道了，能夠接受我嗎？還會和我繼續(xù)交往嗎？就是這個賈衛(wèi)國能接受，他父母難道也不在意我的這個缺陷嗎？哎，母親是不會了解我的心思的，女兒的心事粗心旳母親好像永遠(yuǎn)也不會懂。
　　休假結(jié)束，我坐車到縣城，又要從縣城車站等車到三叉嶺。我形單影只的提著個布包站在車站等車?？傻攘舜蟀胩斓饺鎺X的車還不見出現(xiàn)，就在這時卻看到賈衛(wèi)國面帶笑容朝我走過來。原來他在車站辦事，下班了準(zhǔn)備回宿舍就恰好看到我了?？吹綍簳r沒有去三叉嶺的車，他就熱情的希望我到他宿舍坐一下，喝點水。我婉言拒絕，他卻固執(zhí)的非要等我坐上車才肯離開。和一個還很陌生的男子站一塊等車讓我很是難為情，幸好客車偏偏就在這時候進(jìn)站了，我也就解脫般連忙上了車。
　　汽車緩緩地出站了，我看到賈衛(wèi)國還站在邊上向我揮手，看著這個相貌白凈俊朗，文質(zhì)彬彬旳青年，我卻無法感受到愛情的溫度，敏感的我在心里無奈的糾結(jié)著，我倆能走到一起嗎？我應(yīng)該盡早讓他知道我心里的那個此刻正在讓我心里不安旳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