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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千山鳥飛絕

作品名稱:易坎記      作者:老官齋人      發(fā)布時間:2013-06-05 19:04:11      字數(shù):8359

  朱罪己中掌之后,癱軟在地。迷離之際,隱約見到有個黑影,在眼前一閃而過,再想撐起看時,突然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頓時昏厥過去。
  那黑影見四處無人,露出臉來,正是尤伯。只見他身輕如燕,一縱一躍,不消多時,又回到了村莊。剛想入莊,卻見自己的住處燈火通明,里里外外都是官兵。又聽見兵器撞擊的聲音,想必是留在屋內(nèi)的葛成夫婦正與之交手。
  尤伯感到奇怪,這個村莊荒廢多年,官兵是如何來到此地的?于是,便躲在暗處,靜觀其變。
  屋院內(nèi),橫躺著幾具尸體。葛成手持殘斷的鐵扇,身后護著母子二人,渾身是血,已被官兵逼到角落,沒了退路。歸妹驚魂未定,雙手緊緊抓住小葛蒙。而此時,小葛蒙哪里見過這樣的刀光血影,閉著雙眼,緊握雙拳,早已是心喬意怯。
  葛成回頭瞧了瞧歸妹,又看了看葛蒙,心頭不覺涌上一絲悲涼,眼中噙著淚,說道:“你們母子因我受此牽連,實在是愧疚難當。只恨這世間無道,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如今絕路之上,只能以我一命相搏,換取你們母子二人的性命?!闭f罷,只見他大吼一聲,不知哪來的神力,竟將鐵芭蕉葉盡皆折斷,取出一片拿在手中,沖著官兵喝道:“我一人之罪,一人承擔。今甘愿受死,任憑處置。但求各位,若能放過我的妻兒,即使我死,也能瞑目。如若不能,即使化作厲鬼,也要索取諸位的性命?!痹捯魟偮?,回頭對著母子,大呼一聲:“我去了。”便將手中那葉芭蕉鐵片,狠狠的插向自己的胸口,沒入其中,頓時血噴如注,順勢倒下。
  歸妹先前聽到葛成說“以命換命”的話,便已知其意,也暗暗抱定必死之心。后又聽到“放過妻兒、瞑目、索命”等語,便認定他已然準備赴死。正欲上前,轉(zhuǎn)眼看到葛蒙,心中忽又不忍,思量之間,只聽一句“我去了”,隨即又見鐵片插入其胸,人已倒下。頓時,天塌地陷,傷心欲絕,拖著葛蒙撲向葛成,哭喊之聲,催人淚下。此刻縱是再兇險之境地,母子二人也已然沒了怯意。
  歸妹傷心之處,憶起與葛成從前的恩愛之日,不覺萬念俱灰,自絕之心頓起??粗赃叺母鹈?,又是一陣心痛,便抬頭惡狠狠的望著官兵,心想:“我若隨成哥一同死去,想這幫畜生也不會對蒙兒狠下毒手。如天不絕人,只盼道長能及時趕回救下蒙兒一命?!毕氲竭@里,猛得一起身,奔著墻角撞去,只聽“砰”的一聲,頭上血如泉涌,歪在一邊昏死過去。葛蒙這邊正在傷心,又見母親也尋了短見,立刻撲了過去,凄慘之聲,聞?wù)邿o不墮淚。
  這時,官兵中有個領(lǐng)頭的喊道:“這個女子千萬死不得,快快去救?”幾個官兵立即領(lǐng)命抓起葛蒙,抬著歸妹便要上馬。尤伯看了多時,見要捋走母子二人,縱身一躍,順手撿起幾粒石塊射出,幾名官兵應(yīng)聲而倒。趁他們還未及反應(yīng)過來,用手指在歸妹身上一點,血立刻止住,迅速又將母子肩扛腋夾,飛身出了莊外。
  尤伯挾持著母子二人,氣運丹田,腳下生風(fēng),不覺已是一里之外。只見后面約有三、四十個官兵,翻身上馬,緊追不停。此時,葛蒙被夾在腋下,感到呼吸困難,幾次掙扎,卻不能解脫。情急之中,看見這人腰前別著一把匕首,順手拔出便要刺去。尤伯看見,不由得一驚,疾忙將他提起甩了出去。葛蒙被這一拋,跌跌撞撞,正巧摔入一個溝中,昏了過去。再想停下取回匕首,回頭一看,馬隊漸已接近,只好繼續(xù)朝北狂奔而去。肩上雖然扛著一人,后面又有追兵,卻絲毫不覺吃力。
  約莫半個時辰,便將追兵甩遠,全不見蹤跡。這時,天也漸亮,一直奔到一片野樹林中才停下。一眼望去,蒼樹底下正好有塊大青石,便將歸妹放在上面。見她雖昏迷不醒,但額前鮮血漸漸凝固,輕輕一試,鼻息尚存。四處張望了一下,見沒人,便伏在歸妹身上,借著林中穿過的亮光,仔細端詳,心中嘆道:“果然是個美人!可惜呀可惜!”看了一會,竟又解開她的衣帶,將上身剝光,頓時胴體盡露,體膚光滑細膩。便目不轉(zhuǎn)睛,在歸妹胸前來回游蕩。接著,又將其迎面托起,翻過身來。突然,一陣興奮,原來歸妹身后竟現(xiàn)出一副精美的刺青圖案,便順下手往自己的腰前摸去。這時,才想起匕首已經(jīng)被葛蒙奪去,悔恨不已。
  正在此時,青石之上的蒼樹中傳來一聲斷喝:“淫賊!”尤伯不由得一驚,立刻推開歸妹,閃在一邊。再抬頭向上看去,只見空中飄然而至一件青袍,正好蓋在歸妹的身上。那青袍之后竄出一個黃臉大漢來,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手上握著一把七星短刀,約有三寸來長。
  尤伯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老朽就是淫賊?”
  黃臉大漢翻起短刀,指著他道:“我在這里已呆了一夜,將你這老淫賊所為齷蹉之事,看得清清楚楚,難道你還想抵賴?若不放過這女子,休怪我刀下無情?!?br />   尤伯心想:“這人一直呆在樹上,我卻沒發(fā)現(xiàn),看來不能等閑視之?!毕胪辏惆底蕴釟?,凝成雙掌,將臉一沉,道:“只怕你沒這個本事!”
  對方冷笑道:“我手中的刀已有數(shù)年不曾開葷了,今日先拿你這個老淫賊來祭刀?!闭f罷,一個箭步,近到尤伯跟前,寒光閃過,只見一把七星短刀劈了下來。
  尤伯也不慌張,先是步子一挪,身子一斜,避開了刀鋒。后又從斜刺里插出,將早已凝成的雙掌,左右夾擊,狠狠拍向大漢的太陽穴。此掌叫做“雙雷灌頂”,一招致敵,若被擊中輕則昏厥,重則殞命。因不愿與這大漢糾纏,他便想在一招之內(nèi)便置其于死地,以為出此毒招,手到擒來。誰料,那黃臉大漢往下一沉,速度極快,未及看清,人已躲開。此時,雙掌已來不及收回,撲空拍在了一起。幸暗自收了大半內(nèi)力,否則便此一擊,亦能將自己的雙臂震成骨折。
  尤伯驚嘆之余,還未站定,感到地面一陣旋風(fēng)撲來,低頭一瞧,七星短刀牽著一條鎖鏈,橫掃著朝自己的雙足砍來。立即又躍起一丈來高,懸在空中倒掛著身子下來,朝大漢又狠狠發(fā)出一掌。那掌力呼呼而降,居然掀起一地塵土飛揚。霎時,周圍一片渾渾濁濁,模糊不清。大漢見來掌氣勢兇狠,此時短刀還未完全收回,自知躲閃不及,便凝神聚氣,身子一挺,腳下一蹬,迎上去便是一記對掌。
  兩股掌力相撞,震得蒼樹一個抖擻,枝葉凋零。黃臉大漢頓覺有一股軟力化掌而入,全身酥麻,站定在地上,喊道:“鬼谷掌!”不等回話,便立即從衣帶里取出一粒紅丸,塞入口中服下。
  尤伯所使的“鬼谷掌”,正是偷襲朱罪己的那一掌,便是羅祖教所創(chuàng)的獨門五谷掌法之一,又喚作“開合”掌法。所謂“開”就是對方掌力不濟或者旗鼓相當,便會中掌間蠱毒,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全身酥麻,體內(nèi)有被撕咬的痛苦,以至昏厥。如若不治,七日之內(nèi),便會痛癢而死。所謂“合”就是對方掌力勝過自己,掌間蠱毒反害己身,結(jié)果是發(fā)掌之人嘗盡其間痛楚。所以,“鬼谷掌”一般不會輕易使出。尤伯自恃掌力縱橫無敵,竟一夜之間使出兩次。他在空中被震出,幾個筋斗,才翻然而落,心嘆:“此人雖然使刀,掌力卻不俗,不知是什么來歷?”正在想時,卻聽到黃臉大漢一語道出“鬼谷掌”,心中驚嘆:“此人是誰?居然能知道我使的招數(shù),看來今日是遇上勁敵了。”接著又見他迅速服下一粒紅丸,更是又驚又奇。于是,立即收勢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知道‘鬼谷掌’的?”
  黃臉大漢冷笑道:“老淫賊!還有什么招盡管使出來了吧!”尤伯見對方不回答,心想:“他已經(jīng)探出了我的底細,而我卻不知道他的底細,即使再斗下去,也是兩敗俱傷,不如先走為妙?!庇谑?,眼睛盯在了大青石上。
  黃臉大漢見到異樣,心里已經(jīng)清楚,要想救下這個女子,只能放走老頭。若論單打獨斗,勝敗難定。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射出短刀直直的插入了青石之中,手上拽著鎖鏈,笑道:“老淫賊,念你師出故交,今日饒你一命。你要走便早走,這女子就留給我吧,恐你無福消受?!?br />   尤伯聽了,苦苦一笑,道:“哼,哼!只怕今此一生也消受不起了?!?br />   大漢覺得話中有話,再仔細一觀察,見他雖是滿頭白發(fā),但面容白凈,沒有胡須,便笑道:“哦!你怕不會是個老太監(jiān)吧…”
  尤伯不由得怒火中燒,提氣凝掌,喝道:“呸!滿嘴噴糞。我本不想再開殺戒,看來今日是一定要論個高低了!”話音剛落,揮起雙掌,剛想直奔而去,突然感到身后有股氣流,回頭一看,見一把生鐵長劍,追著刺向自己而來。那劍氣雖不甚強,但畢竟是腹背受敵,只好跳出圈外,轉(zhuǎn)身一看,黃臉大漢旁邊又多了個白臉漢子,約莫四十歲上下。自知以一敵二,難有勝算,道了一句:“后會有期!”便一躍身不見了。
  黃臉大漢收起短刀,沖著那白臉漢子拜道:“大少主!”白臉漢子似有幾分不悅,問道:“徐五鬼,命你在此等候,怎么和別人交上手了?石頭上的是什么人?剛才那個老頭,功夫不弱,他又是誰?你別忘了,我們奉老莊主之命,是有要事在身的!”
  徐五鬼低著頭道:“是!大少主教訓(xùn)的是!”便又小心翼翼的將剛才的事情敘述起來。正說到老頭欲淫亂女子時,大少主“哼“了一聲:“茍且之事,說與我聽做什么?”徐五鬼便又說到老頭使出的是“鬼谷掌”時,大少主又“哼”了一聲:“區(qū)區(qū)一個‘鬼谷掌’,有什么可怕的?藥丸你吃下了嗎?”徐五鬼立即回道:“不敢耽擱,當時就吃下了。”大少主冷笑道:“畢竟習(xí)武不精,一個‘鬼谷掌’便險些抵擋不住?!毙煳骞磉B忙稱是。最后說到生鐵長劍追刺那老頭時,只見大少主眉頭微微一揚,“哼”了一聲:“若不是我及時趕回,你只怕真的要成‘鬼’了?!彼滞艘谎矍嗍系娜耍銌柕溃骸斑@個女子不知來歷,你且托付給附近的人家,然后隨我趕緊去辦大事?!?br />   徐五鬼點了點頭,走到青石旁邊,閉起雙眼,手伸進青袍里,將女子的衣帶整好,便掀起青袍披在身上。看見女子頭上有傷,不覺又動了惻隱之心,回頭稟道:“這女子重傷在身,危在旦夕,若不醫(yī)治,恐性命難保?!?br />   大少主冷笑道:“既然是你救的,你就在此處給她醫(yī)治吧?!毙煳骞硪宦牐跏菫殡y,稟道:“憑在下的醫(yī)術(shù),恐難有回天之術(shù),我看只能帶回……?!闭f到這里,便低頭不語了。
  大少主將臉一沉,斥道:“老莊主交代的事情還沒辦妥,怎敢回到莊上?”便走近那女子身邊,本想一探究竟,卻“啊呀”一聲,不禁悲喜交加,脫口而出:“表妹!”不容分說,立即命徐五鬼找來兩匹馬,急速往回便趕。
  原來,這個大少主正是歸妹的姑表兄。他的父親居于山東泰安,原是禁軍參將,十年前便衣錦還鄉(xiāng)。因先帝曾賜免死金劵,便建起一座“榮燕莊”,供奉至今。老莊主姓徐名道跖,年紀六十有二,其妻十五年前已然仙逝,生有二子,大少主名叫徐相濟,二少主名叫徐未濟。又自創(chuàng)了十八兵器譜,傳給十八金剛,各懷一技,譽滿天下。另有七個刀仆,都從姓徐,依次按七鬼為名,徐五鬼便是其中之一,排行老五。后因蘇州之亂,徐老莊主密得一信得知,立即派遣了大少主與徐五鬼一路趕往蘇州,準備解救葛成一家。不想,剛出泰安地界,便在野樹林中,陰差陽錯的救了歸妹。
  二人心急如焚,一路上馬不停蹄的往回趕。只用了一日,便已到了泰安,未作任何停歇,直奔“榮燕莊”。徐相濟又命五鬼立即通稟老莊主,自己將歸妹安置一間廂房,傳來莊上的神醫(yī),以及陪侍丫頭,里里外外忙作一團。
  徐五鬼領(lǐng)著老莊主,來到廂房,見到徐相濟,聽他稟道:“父親,表妹傷勢不輕,我們在路上只耽擱了一天?!崩锨f主神情凝重,伸手一把脈象,便知不妙,忙命神醫(yī)竭力相救,又吩咐五鬼守在門外,不許人出入。隨后,詳問了來龍去脈。
  正說話間,只見神醫(yī)出來,面帶憂色,搖頭嘆道:“頭上的傷勢系撞擊所致,幸有人點住穴位,所以強撐至今??上r間太久,髓海出血,已灌其內(nèi),即使性命無憂,恐怕也難再醒。在下也只能開上幾劑安命的藥方,維其性命而已?!?br />   老莊主嘴角微動,面色凝重,剛想問話,只聽外面一陣吵鬧,什么碟兒盆兒的都被摔碎在地上,緊接著又聽見“噼里啪啦”幾記聲響。
  徐相濟望了一眼老莊主,搖頭嘆息,便轉(zhuǎn)身出門。正見一個三十來歲的人,掩口細髯,腰細膀闊,帶著一頂木瓜芯攢巾,穿著一領(lǐng)銀絲紗團衫,系著一條狼蛛斑紅帶,踏著一雙土黃皮皂靴。腦后一對金環(huán),護項一枚香羅手帕,腰間斜插一支金笛。雖出任英武,資稟聰慧,暗里卻透著兩股正邪之氣。再一看守著門的徐五鬼,面頰紅腫,顯然是被打所致。因質(zhì)問那人道:“二弟,你又發(fā)瘋了?表妹尚未脫險,你再這樣鬧下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來這人便是莊上的二少主徐未濟。此人近年來性格古怪,喜怒無常,因此,莊上無人敢再理他。
  徐相濟這么一說,反而使他愈加放肆,癲狂起來,用手一推,便要往里沖。這時,老莊主從里面出來,面帶威色,似有幾分怒氣,卻又隱忍不發(fā),道:“未濟,你表妹傷勢很重,須靜心調(diào)養(yǎng),過幾日為父的還要為她運功療傷。不能有人打擾,否則稍有閃失,恐怕再難見到你表妹了?!倍僦髀犃?,臉色煞白,竟淚流滿面。突然揚起一掌,將旁邊的一個石墩擊碎,便轉(zhuǎn)身跑走。
  老莊主見到徐五鬼臉頰紅腫,因平時最喜愛他,所以不免心疼,便取出手帕替他擦拭。五鬼卻一臉驚愕,趕緊往后退了半步。老莊主笑道:“你們七人自小被我收養(yǎng),隱在山上閉修十五年,八年前才回到莊上,嘗盡疾苦。因此,老夫?qū)⒛銈円曂撼觥D銈円膊槐靥^自卑了。”徐五鬼當即跪倒在地,低頭說道:“莊主就是莊主,我們七人受莊主養(yǎng)育之恩,心里只能想著恪盡職守,以死相報,不敢有其他奢念。”老莊主點了點頭,笑道:“最近莊上發(fā)生了不少的怪事,盡管大鬼、三鬼和七鬼都出去查訪了,可老夫總有種不祥的預(yù)感。蘇州出事,你們也只找到歸妹一人,至于我那個侄婿以及小外孫葛蒙卻不知下落。別人又放心不下,只得再派你出去走一趟,探聽消息。但要記住,我那個侄婿擅使一把鐵芭蕉,人在芭蕉在,人亡芭蕉亡?!闭f到此處,老莊主眼神閃過一絲憂慮。
  可在徐五鬼聽來,老莊主這番話,情深意重,不覺眼睛濕潤起來,頓時豪情萬丈,拜道:“莊主,五鬼受命,現(xiàn)在即刻出發(fā)?!闭f完,轉(zhuǎn)身便走。老莊主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吩咐徐相濟道:“從今天開始,讓二鬼守住莊門,任何來訪都不接見。再讓四鬼與六鬼日夜守住此門,不得任何人入內(nèi)。你帶著十八金剛,在莊內(nèi)日巡夜查,不得松懈?!贝笊僦魇苊氯プ髁税才拧?br />   徐五鬼自帶了細軟干糧,順著原路往蘇州方向,策馬朝南而去。行了兩日,看見前面有個莊子,一片死寂。走到莊口,只見地上一片片血跡,便尋著血跡往里進去,又見到一所宅院,四處散落了幾件兵器,院落里的地上和墻上,都有大片未干透的血跡。心中疑惑,便四處尋找,卻未見任何尸體。忽見角落里,散落了一地的鐵芭蕉葉,五鬼一陣欣喜,轉(zhuǎn)念又是一悲,心想:“想必此處便是表小姐一家失散的地方,只怕表姑爺與小葛蒙已然遇險了?!眹@了一口氣,便拾起鐵芭蕉葉,用繩捆住,拴在馬上。呆了一會,再無發(fā)現(xiàn),便上馬出了莊繼續(xù)朝南走,可心里一涼,竟不知下一步究竟應(yīng)該再往何處去才好?
  正在此時,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正在呻吟,走近一看,原來是個道長。從地面的痕跡來看,像是從遠處一步一步爬到這里的。此人身體羸弱,垢頭蓬面,兼有重傷在身。五鬼疑道:“莫不是表姑爺葛成?”便取出水袋,喂他水喝。那道長正饑渴難耐,嘴中一甜,頓時晃動了身體,亟不可待,打起了幾分精神。五鬼伸手摸其脈象,心中暗道:“他居然也中了‘鬼谷掌’,已有五六日了。幸遇上我,否則不消一日,便會痛癢而死。”因又想起前面遇到的神秘老頭,聯(lián)系起來,越發(fā)覺此人便是葛成,只是奇怪他如何一身道袍?于是,立即取出一粒紅丸,放入其口中。見他氣若游絲,沒有力氣,又喂了一口水,這才將藥丸咽下。道長本來全身痛癢得已失去了知覺,一路爬到此處,更兼五六日未進水米,身體已然虛脫殆盡,只覺得飄飄然像是墮入一片汪洋,浮浮沉沉,魂飛魄散。這時,咽下這粒藥丸,渾身頓時又有了知覺,只是感到陣陣酸疼,頭繃腦脹,一合雙眼,便又昏睡了過去。
  五鬼見了,從莊中取來一口破鍋,支起點燃,燒開了水,又從馬上取來干糧,用手碾碎,放入鍋中,燒的沸騰了,便又找來一個碗,將水煮的干糧,盛入其中,一口一口的喂下。道長迷迷糊糊之中,感到腹內(nèi)一股暖流,浸入全身,化作力氣,“唉”的一聲,緩過神來,口中念念有詞。五鬼伏下身去,側(cè)耳聽他喊著“歸妹、夫人”等語,更覺此人定是葛成無疑了,心想:“今日只能暫留此處,等他醒來,再去尋找小葛蒙的下落。”
  且說葛蒙自從跌入溝里,昏迷了一夜。等到醒來,感覺自己好像睡在一輛車內(nèi),心想:“是不是又和爹娘回到馬車上來了?”掙起身來,不禁連喊了幾聲:“娘!”卻見簾子一掀,鉆入兩個光頭,一看原來是兩個年輕的和尚,其中一個道:“阿彌陀佛!小施主,你醒了?一定是餓了吧?”另一個便遞來饅頭,道:“吃吧?!备鹈山?jīng)過這么一夜,的確有些餓了,接過饅頭便狼吞虎咽起來。兩個和尚笑了笑,又遞過一個水袋,葛蒙也接了“咕咚、咕咚”的喝下。
  和尚又問:“小施主家在何處?喚作什么名字?”葛蒙雖然年不過十歲,但經(jīng)歷了這場腥風(fēng)血雨,像是一夜之間便長大了似的。一覺醒來,原以為父母仍在身邊,如今卻見是兩個陌生的僧人。又想起昨夜爹娘的慘狀,不覺心中泛起一陣悲涼,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下。心想,他們問我,既不能以實相告,又不能誆騙,倒不如不說話。和尚見他淌著眼淚,始終閉口不答,覺得奇怪,又不好再問,只好駕著馬車繼續(xù)前行。
  一連走了兩天,便來到徐州獅子山下,這里茂密叢林,萬株青竹連成,一片蔥蔥郁郁。葛蒙隔著車廂,聽見一個和尚滿心歡喜,說道:“好一派清秀景致。師弟,這次到了竹林寺,聽‘樂有’大師的禪法,必定能超凡脫俗,解我無限煩惱。”另一個和尚笑道:“我寺每年奉主持法旨前來竹林寺聽禪禮教,煩惱解了又生,生了又要去解,無窮無盡,也不過如此。師兄,我看現(xiàn)在要解的第一煩惱,便是車里不說話的那個孩子。”一個道:“救人性命,可造浮屠。既然他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世,我們又不能帶著他到處云游,倒不如交給竹林寺,‘樂有’法師大慈大悲,定會收留。”另一個笑道:“阿彌陀佛,極好!我們也算做了一件善事,可修來世因果。”
  葛蒙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來說去,只聽懂了他們要將自己交給一個叫做“樂有”的法師。因此想到自己,每年也曾隨父母祈過福愿,經(jīng)常聽到母親將所拜的神像都稱為“法師”。所以,腦海里便呈現(xiàn)出“樂有”法師的模樣來,定是個金漆泥塑、怒目圓睜的金剛神像。正在胡思亂想,一個和尚把簾子一撩,笑道:“小施主,我們得上山朝拜了。”他將手一伸,便扶起葛蒙,引下車來。
  和尚笑道:“小施主,問你來歷,你又不說,一定有什么難處或是受了什么驚嚇。不過,自此我們便要把你送入竹林寺,交給‘樂有’法師,你若是有緣人,入了空門,在此修行,也算是一件美事!”
  另一個和尚笑道:“師兄,你也真是的。這個小施主的父母親人一定尚在人間,你如何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勸人遁入空門呢?!闭f到這里,便蹲下拍了拍葛蒙,“小施主,不要害怕,只是暫時把你安置此處。如果日后尋得了父母下落,便回去團聚。”說完,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上面套了一個木制的刀鞘,又道,“這定是你父母留給你的,我見沒了刀鞘,一路上閑來無事,便用木頭又做了一個?!比缓?,雙手合什,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便轉(zhuǎn)身沿著山路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葛蒙本來不大情愿留在寺中,但聽了剛才的一席話,覺得這個和尚說的在情在理,便也就對他放下戒心,緊隨其后。
  越往上走,叢林越密,兩旁的大樹盤根錯結(jié),撐起一片遮天大傘,枝連著枝,透光折影,鳥鳴不絕于耳。再往上,忽現(xiàn)一片竹林,高聳入云,一陣微風(fēng)徐徐,翠葉旋落,灑滿了青石臺階。臺階之上,煙霧裊繞,鐘鼓縈縈,撥開一看,一座凜凜寺院,現(xiàn)入眼簾,山門之上懸有一匾,金雕銀塑著“竹林寺”三個大字。
  三人入了正南門,來到一塑女法相面前,兩個和尚合什而立,拜了三拜,其中一個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葛蒙聽到“罪過”兩個字,使他想起一人來,因此人名字中也有個“罪”字,便是那夜父母遇難時,不見了蹤跡的蹇敖道長。心想:“這位大伯曾答應(yīng)過我,會保護爹和娘,那一夜,卻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想到這里,便泛起怨恨來,因年紀尚小,思緒不定,滿腹狐疑。
  正在這時,寺中鐘聲大作,細數(shù)一下,緊緊敲了十八響,兩個和尚一臉疑惑,便想:“必是有大事發(fā)生?!边B忙穿過天王、三圣殿,往西紀念閣的一側(cè),便是鐘鼓樓。這里聚集了幾百名僧人,盤坐樓下,重重疊疊圍成數(shù)圈。只見中間一個長老,身后兩個護法,緊閉雙目,如泥雕塑像,一動不動。忽然梵音揚起,眾僧一齊誦經(jīng)念法,頓時沸沸揚揚,聲振動天。三人趕緊也盤坐在旁,不動聲色,因聽見他們誦讀的是法華經(jīng),兩個和尚便也跟著念了起來。葛蒙不知所措,見和尚盤坐他便盤坐,見和尚閉眼他便閉眼,只是他們誦經(jīng)自己卻不會了。因覺得眾僧誦讀的法華經(jīng),忽近忽遠,妙趣橫生,時而高亢如龍升九霄,時而低沉似流水年華,旋于上空,久久不絕。所以,又生喜愛,不由得忘形,效仿著法音,抑揚頓挫的大聲念起 “保佑爹娘、保佑爹娘”來。
  正在高興之時,梵音驟止,四周寂靜。只見從正北門進來一人非僧非道,頭裹紅巾,貌狀溫恭,嬉怡微笑對長老施了一禮,道:“我乃山東大乘教清虛王離,奉教主之名,已與一月之前發(fā)函于法師。函中所提之事,不知法師可曾思量已畢?”等了良久,長老沒有說話,身后一個護法喝道:“什么大乘教小乘教的?不過是些坑蒙拐騙的江湖術(shù)士,爾等與我寺素無瓜葛,竟明目張膽強索硬要,真是無恥!”王離冷冷一笑,只見他雙手合什,默默一念,轉(zhuǎn)身便是一掌,只覺得氣浪滾滾,竟將身后一片竹林盡皆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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