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民族的出路 ⑤

　　樓下傳來了君舒華興奮的聲音。
　　“大哥，大哥。”
　　君舒同連忙答應了一聲。“二弟，我在母親房里?！?br /> 　　君舒華一只手提著長袍下擺跑上樓去，君舒同正在樓梯口看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好笑。
　　等君舒華上來之后，君舒同指著他的長袍說：“二弟，你不覺得穿著它有些礙手礙腳？”
　　君舒華不好意思地笑著說：“習慣了?！?br /> 　　“二弟，中國有很多習慣落后了，我們要改。就說這件長袍，你不覺得它應該被丟棄了？我們要舍得丟棄舊東西，才會進步?！?br /> 　　君舒同的話讓君舒華有些發(fā)懵，他尷尬地笑著點點頭，說：“舒華謝大哥教誨?！?br /> 　　君舒華突然想起對面的事兒，便對君舒同說：“對了大哥，我時才在大門外見到沈夫人和沈婉茹，他們稍晚些時候會過府來賀喜?！?br /> 　　君舒同輕嘆了一口氣，皺起眉頭。
　　君舒華似乎有所察覺，便小聲問：“大哥不喜歡沈小姐嗎？我看不錯的，知書達理、性情溫和、有情有義，人又漂亮?！?br /> 　　“男女之間總要有緣才好。”
　　“大哥覺得自己與沈小姐無緣嗎？”
　　兄弟二人在門口說的話，黃瑤璐都聽見了。她想了想做出一個決定。
　　“舒同、舒華，你們進來。”
　　君舒同兄弟二人進來母親房間，問道：“母親叫我們兄弟何事？”
　　“你們兩兄弟的話，我都聽見了。舒同，這件事還是由我來處理。你只要注意和沈府關(guān)系就好。”
　　君舒同低頭答應：“是母親。孩兒明白。”
　　外面有消息傳來，一個家人站在日月樓下的月臺上，大聲稟報：“啟稟老夫人，對面沈夫人、曹姨娘，帶著沈家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少爺過府賀禮，已經(jīng)入府在懸橋草堂了。特來請老夫人示下?！?br /> 　　黃瑤璐忙對春蘭說：“傳到前面廳里，就說我馬上出迎?！比缓髮嫒A說：“快去叫你妹妹，隨我一起見客人?！?br /> 　　
　　黃瑤璐領著兒女們來到懸橋草堂，看見廳里坐好了沈府夫人華馥琪和二姨太曹桂玉，身后分別站著沈婉茹、沈秋茹和沈宏法。
　　黃瑤璐在庭前剛露臉，華馥琪和曹桂玉已經(jīng)站起身，春風滿面迎到門口連聲賀喜。
　　“恭喜老夫人、賀喜老夫人，聞聽君府長公子今日海外學成歸來，特帶小女、犬子前來道賀?！?br /> 　　黃瑤璐也是笑著拉住華馥琪的手說：“沈夫人太見外，你我兩家什么交情？小兒回府不值得如此當做大事。倒是你家老爺回來的時候是要道喜的，聽說又去京城了？袁大總統(tǒng)召見，自然是要委以重任的了?！?br /> 　　然后又轉(zhuǎn)過身對身后的兩子一女道：“來一起見過沈夫人和二姨娘?！?br /> 　　君舒同、君舒華、君舒玉一起給華馥琪和曹桂玉行禮，道：“見過沈夫人、二姨娘。”
　　華馥琪和曹桂玉連聲說道：“免了、免了?！?br /> 　　華馥琪專門指著君舒同笑道：“這就是君家大少爺吧？果然一表人才，穿著一身西服，更加是玉樹臨風了。”然后也轉(zhuǎn)身招呼后面站著的沈婉茹、沈秋茹和沈宏法，道：“來來，你們過來先給君老夫人請安，然后見過君家?guī)孜桓绺缃憬??！?br /> 　　沈婉茹三人上前先依次給黃瑤璐請安。
　　黃瑤璐笑著說：“好好，果然女兒各個花容月貌，兒子彬彬有禮。沈府教子有方。”黃瑤璐又對君舒同說：“舒同，你是大哥。他們都是從小和你一起玩的弟妹們。你一去多年，想必這些妹妹弟弟很是想你，便是你自家弟妹，也有說不完的話吧？不如這樣，你領他們?nèi)ズ竺嬲f話去，也讓我們老姐妹安安生生說說話?！闭f完又對華馥琪、曹桂玉說：“二位妹妹，你們今天就不要走了，留下用晚宴吧。我們也好久沒有機會聚了?！?br /> 　　華馥琪笑著說：“如此甚好，那就叨擾姐姐了?！庇謱ι蛲袢阏f：“婉茹，你是姐姐，就領著弟妹隨君家哥哥去后面玩吧?！?br /> 　　黃瑤璐又對春蘭說：“吩咐下去，晚宴分開設，長輩擺在前廳，晚輩們的擺在后花園的知春堂吧。讓孩子們放開些?！?br /> 　　君舒同笑著說：“母親，沈夫人、二姨娘，既是這樣，舒同就領著弟妹們告退了?！?br /> 　　說完轉(zhuǎn)身對君舒華和君舒玉說：“二弟，你照顧一下宏法弟弟。舒玉你照顧好婉茹和秋茹，咱們?nèi)ズ竺姘??！?br /> 　　
　　一群兒女退下后，黃瑤璐又對華馥琪和曹桂玉說：“二位妹妹，咱們也換個地方，坐在這正廳里一本正經(jīng)拘束得很。今天我就請二位妹妹去我的臨池閣小坐，那邊要隨便些?！?br /> 　　華馥琪已經(jīng)看出黃瑤璐這個安排，必是有什么事情要說了，便也知趣地連聲答應下來。
　　黃瑤璐起身陪著二人在一群丫鬟簇擁下移步臨池閣。
　　到了閣中，三人重新分賓主坐下。
　　黃瑤璐又令春蘭重新上了新茶，然后才提起話題。
　　“沈夫人，我今特地請二位妹妹入內(nèi)來，實在是有件尬尷之事要和沈夫人商量?！?br /> 　　華馥琪忙說：“姐姐不必如此客氣，有什么只管言明，你我兩家也不是一日交情了?！?br /> 　　“唉，”黃瑤璐嘆了口氣，說：“就是為了舒同的婚事。你不知道，這孩子已經(jīng)在日本私自娶妻生子了。你說這叫我如何向你沈家交代？”
　　華馥琪大吃一驚，站起身來，說：“怎么會這樣？那婉茹的婚事怎么辦？”
　　黃瑤璐說：“妹妹先別急，請坐。聽姐姐這個主意看看可使得？”
　　華馥琪重新坐下，說：“君夫人打算怎么辦？”
　　黃瑤璐，說：“舒同這孩子是新派，你看他一身穿戴就知道了。他出洋后，從來就不曾將父親指腹為婚一事放在心上，故而在外成家也怪不得他。我本想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不如就讓他還是把婉茹娶了。可誰知這孩子不肯，說豈能讓婉茹妹妹做?。课蚁氩蝗缈纯赐袢愕囊馑?，若是婉茹無異議，我們再做商議。只是不知道督軍會怎么想？我的意思是請夫人等督軍回府先商量一下，若是督軍答應，再與婉茹談，就算兩頭為大。反正那邊是日本人，也無所謂。我真不想有個日本媳婦的?！?br /> 　　一番話說得華馥琪沉吟許久，不知道該如何決定。
　　一邊的曹桂玉旁觀者清了，連忙低聲對華馥琪說：“姐姐，茲事體大了，不敢替督軍做主的，不如同意回去商量吧。我看君夫人也有誠意，這個事慢慢商量的好?！?br /> 　　華馥琪猛然醒悟，便笑著說：“老夫人也不必太過為難，孩子大了不由娘。我們慢慢看孩子們緣分吧。”
　　
　　君舒同領著幾個年輕人，一路說說笑笑到了后花園。君府的后花園造得頗為恢弘，先是一個水池已經(jīng)與眾不同。將池子挖成了一池兩渠，那一池秋水由東西兩道清溪引成了活水，又在水邊堆砌成假山。上山布滿翠竹青松，還有山茶杜鵑交映。山頂上修有涼亭，山路彎彎逶迤而行。水池南面卻建了樓臺亭榭，氣宇軒昂。主廳便是知春堂了，只是知春堂西側(cè)另有一樓，叫聽雨軒，此處原是書房?，F(xiàn)在黃瑤璐安排君舒同住在聽雨軒的樓上松風閣，這下面的聽雨軒自然變成了君舒同的書房。
　　
　　君舒同把這些年輕人一起請到了自己的書房來，自是有他一番苦心。
　　這個地方到此刻只有君舒玉一個人進來過，連君舒華進來都是大吃一驚。哥哥的書房里擺著一只大球，北墻上還有一張圖，似乎是一張地圖，君舒華從來沒有見過。沈宏法終究只有16歲，小孩子的心性，一驚歡叫著奔過去旋轉(zhuǎn)那個大球。沈秋茹也好奇起來，和弟弟兩個人在研究這個會旋轉(zhuǎn)的球。
　　沈婉茹正在君舒同的身邊，便指著墻上的地圖，問：“舒同哥哥，那是什么圖？”
　　沈秋茹則轉(zhuǎn)著球問：“舒同哥哥，這個是什么??？”
　　君舒同笑著對他們說：“墻上是一幅世界地圖，這個球就是咱們腳下的地球，所以叫地球儀?！?br /> 　　君舒華說：“這圖和地球儀有什么用途嗎？”
　　君舒同走到地圖前面，指著中國的位置，說：“你們來看，這個就是咱們中國。有了這張地圖，就可以了解中國周邊還有那些國家?！?br /> 　　沈婉茹忙說：“那舒同哥哥你從日本回來，日本在哪里？”
　　君舒同走到地球儀前面一轉(zhuǎn)，指著日本，說：“這片島嶼就是日本。”
　　君舒玉笑著插嘴說：“所以日本是個彈丸小國?！?br /> 　　年輕人各個開始好奇地研究起地圖和地球儀來。
　　君舒同順勢開始講述世界目前的局面，中國的現(xiàn)狀，特別講到，今天的廣州就是中國革命的搖籃，追求民主和自由的先鋒時，君舒同的矛頭直指正在復辟封建帝王制度的袁世凱。
　　君舒同要讓自己的革命理想在他們中間得到傳播。君舒同非常清楚，中國的未來就是要靠這些年輕人。君舒同將民主革命的火種播撒到了他們每個人的心里，很多年以后，當他們回憶起今天的時候，還是深深感激大哥君舒同就是他們的革命指路人。君舒同一席話聽得這群年輕人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