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意外之旅

國慶節(jié)很快要到了。蘇雨歸心似箭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了。
趙一宇找了蘇雨幾次，與她確認回家的日期，說是要組團買票。到二十九號這天，他果然幫蘇雨買了一張票。蘇雨要給錢他，他卻說什么都不收。說實在要還，就請他喝咖啡。
票是三十號下午兩點半的，下午蘇雨沒課，可以提前半天到家。
一上午，蘇雨都心神恍惚，上課盡開小差。最后一節(jié)課一結束，她就拉著周妍如飛般回到宿舍清理東西。
其實東西幾天前就清理好了，東摸西摸半天，總是一副怕忘記什么的樣子。周妍拉她去食堂匆匆吃過飯，她就坐臥不寧地在宿舍轉悠著等趙一宇來喊她同走。學校到車站四十分鐘的路程，雖然時間上足足有余，但是寧可到車站等也不能在宿舍等啊，所以蘇雨忍不住時時探頭窗外，尋找趙一宇身影。
快一點時，趙一宇才姍姍而來。
“不好意思，有點事耽擱了。”趙一宇一見面就連聲道歉。
蘇雨朝他身后看去：“其他人呢？”
“多數人明天上午才走。我是舍課陪君子。”趙一宇說。
“你下午翹課啦？”蘇雨驚訝地問。
“沒，沒！”趙一宇連忙說，“打個比方而已。”
趙一宇自己只背個背包，一邊說話一邊搶過蘇雨的箱子。蘇雨只好背著個小皮包，兩手空空地跟在后面。
走出學校大門，走向附近的公交站牌，看看手表，趕到車站時間足足有余。引頸長眺，車來車往，就是不見去車站的那趟，正不耐煩間，一轉頭看見旁邊站著的人，不由一下子呆住了。
“許，許皓！你，你怎么會在這里？”蘇雨驚叫著、結結巴巴地問，咦，不是做夢吧！
“我等你很久了?！痹S皓似笑非笑的樣子說。
“你，你不是不回家嗎？”蘇雨傻傻地說。
“我怎么可能放棄和你一起回家的機會。”許皓淡淡地說，“只是想給你個大驚喜而已?！?br /> “可是，哪能這么巧，萬一錯過怎么辦？”蘇雨還是不能置信。
“我只需知道你的車票時間，以及你必須要走的路線，守株待兔就可以了?！痹S皓依然淡淡地說。
“你，你，怎么做這么懸的事！”蘇雨喃喃地說，這個傻子，就為給她個大驚喜么？她是大大地驚喜了，可是他怎么一副淡漠的樣子？
“不介紹一下嗎？”許皓的眼光轉向趙一宇。
“哦，趙一宇，我們的老鄉(xiāng)。”蘇雨醒悟，趕忙給他介紹。又指著許皓對趙一宇說：“許皓，我的男朋友?！?br /> 趙一宇熱情地跟許皓打招呼。許皓卻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
說話間車來了，三人上了車，車上人很多，許皓從趙一宇手上拿過蘇雨的行李箱，站到蘇雨身邊。
“早知道有人陪你回去，我又何必費這心思?！卑肷?，他終于郁郁地說。
“要知道你會陪我一起回去，天王老子我也不跟他一起回啊！”蘇雨苦笑，“第一次回家，總有點發(fā)怵嘛！本來有一群人一起的，結果我走得早，很多人就不能同行了?！?br /> 許皓不語，臉上神情卻稍稍緩和些許。
蘇雨瞪了他一眼：“要是一群人一起回，你就不會誤會亂吃醋了吧？”
許皓悶悶地說：“我沒有誤會吃醋?！?br /> 蘇雨輕輕掐他一把：“還沒吃醋，從頭到尾都沒好臉色！我不介意，可是老鄉(xiāng)是好心，如今豈不是很尷尬！”
許皓終于展顏微笑：“我如此費心，你驚喜到沒有？”
“驚什么喜啊，我掉醋池里，成泡菜了?！碧K雨沒好氣地說。
許皓嘿嘿笑著，討好地拉住蘇雨的手。蘇雨故意冷著臉不理他。許皓便找些好笑的話說與她聽，直到她忍俊不禁陰轉多云。
趕到車站，到興市兩點半的票以及下午所有時間點的票，都早已賣完了。是了，放長假啊，回家的人多得很，蘇雨的票也多虧了趙一宇幫她提前買，否則哪能這么順利。
蘇雨急了：“你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驚喜嘛，現在下午的票都沒有了，明天的票估計也不一定有，怎么辦？”
“我沒算到票會緊張這種事，明天回不去就后天嘛！反正跟你在一起，怎么樣都行?！痹S皓笑嘻嘻無所謂地說。
“那，我這張票怎么辦？我若今天不回去，老鄉(xiāng)豈不是要一個人回去！”蘇雨用眼睛使勁兒地剜他。
“你們兩個一起走吧！”趙一宇把車票遞給許皓，“我明天走就行了。”
許皓訝然，遲疑著不愿接票，一臉歉意地說：“那怎么行，豈不是要耽誤你回家的時間！”
趙一宇笑笑：“都是老鄉(xiāng)，成人之美嘛！晚幾天回有什么關系！”
許皓跑去售票廳，運氣好買到了一號下午兩點半的票，與趙一宇換了，然后千恩萬謝地把趙一宇送走了。
蘇雨心里特別不過意，但是又不能拒絕，只好干巴巴地說些感激的話，趙一宇笑著說：“你如果實在過意不去，請我喝咖啡就可以了。”
蘇雨自然連連點頭，得，欠他兩杯咖啡了。
坐到車上，許皓張開懷抱把蘇雨裹著，志得意滿地說：“這下好了，圓滿完成驚喜，又搞到了票，又沒了電燈泡！”
蘇雨沒好氣地掙出來：“好什么好，亂吃飛醋，丟死人了！縱然沒把老鄉(xiāng)得罪了，也欠了一堆人情。”
許皓笑嘻嘻地再把她捉?。骸熬湍闵倒腺赓獾?！我看那家伙就沒安好心！”
“怎么可能，我都跟他說了我有男朋友啦！而且今天他又親眼看到你了?！碧K雨瞪他。
“有男朋友又怎么樣？第三者這個詞又不是今天才發(fā)明出來的?！痹S皓嗔她一眼。
“那就更不該欠人家情啦！要不然怎么還？”蘇雨說。
“也是哦，不過欠都欠了，怎么辦？”許皓皺眉，“算了，我下次去你那兒時請他吃飯還情好了?！?br /> “也只好這樣了?！碧K雨點頭。
“因為我欠下的情，由我來還。你不許再跟他來往！”許皓霸道地強調。蘇雨無語，心里有點亂，卻又不舍得再說許皓的不是。
“好了，閑話結束?，F在咱們來談談情、說說愛?！痹S皓笑意盈盈地湊到蘇雨耳邊，“有沒有很意外、很驚喜、很感動？”
蘇雨作淚奔狀：“是的，非常意外！非常驚喜！非常感動！”
“那么，怎么感謝我！”許皓隨棍而上。
“我也突然跑到你們學校去，給你個驚喜好了！”蘇雨嫵媚地笑。
“你一個人轉來轉去地搭車，不好！我擔心！這種奔波之苦還是由我來比較好！”許皓搖頭。
蘇雨嘆息著，環(huán)顧四周，看車上無人注意他們，便輕輕地在許皓唇上印上一個章子。許皓比較滿意，又柔情地回了一個更深的長吻，直到蘇雨擔心影響社會風氣努力掙出來才罷。
靠著彼此肩頭，說著離別之后的思念，時間比飛弛的車輪還快，不經意間車子就興市了。許皓一直陪著蘇雨坐車到鎮(zhèn)上，才依依不舍地與她分手。
“唉，還是家里溫暖安心踏實??！”蘇雨站在家門前熱淚盈眶地嘆。
她到家時天已擦黑了，媽媽已在準備大餐慰勞她。蘇雨把家前屋后及家里各個房間各個角落到處轉了遍。這是她多年的習慣了，每次從學?；氐郊业谝患戮褪堑教庌D一轉，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是她必須熟悉又熟悉的，因為這些都是她在外面漂泊時有可能懷念到的。
許皓像暑假那樣，老是往蘇雨家里跑。他似乎是上了幾天大學，變得特懂禮節(jié)了，這次來時帶了禮物，蘇媽是補品，蘇爸是茶葉，蘇蓉是一盒她期盼已久的磁帶，上面都是最新最流行的歌曲。
“干嘛帶東西來，感覺怪怪的，好生份！”蘇雨對他說。
“怎么會生份，我現在就必須開始做好安定后方的工作！”許皓笑嘻嘻地說。蘇語無語。
許是許皓的禮物真起了作用，有一天，蘇媽終于正面與蘇雨談及許皓。
“你們學校里好男孩子不少吧？我看小皓對你也不錯，你可不要三心二意辜負人家！”媽媽很嚴肅的樣子，對蘇雨說。
“媽，你想那么多干嘛！你女兒我是那樣的人嘛！”蘇雨哭笑不得。
“你這孩子，從小就脾氣犟，不聽話！與小皓相處時，可不要太任性！”蘇媽繼續(xù)保持嚴肅。
“我在外面從來都是溫柔似水、與人為善好吧！”蘇雨翻白眼。
“雖說他考的學校沒有你好，但是他也不是蠢笨的孩子，所以你還是多尊重他的意見，不要驕傲嬌氣！”蘇媽苦口婆心，無視女兒的不滿。
“啊啊??！老媽，你怎么就不說你家女兒一句好話！”蘇雨抱頭，頭開始痛了，心也痛！
“古代女子講究三從四德，現在時代雖然不同了，但古人也有古人的道理！互相尊重是必要的！”蘇媽瞪了女兒一眼。
“啊啊啊！救命?。∪龔乃牡乱渤鰜砹?！”蘇雨終于忍不住呻吟著，抱頭鼠竄。
萬惡的舊社會啊，荼毒女性千百年啊，堅決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啊啊啊！
蘇雨竄到妹妹房間，妹妹正在寫作業(yè)。錄音機里正放著許皓送的磁帶，蘇蓉邊寫邊聽邊扭啊扭啊。
“你這一心幾用哪？”蘇雨嚴肅地說。
蘇蓉眉飛色舞地瞥她一眼：“我在邊寫作業(yè)、邊緩解壓力、邊鍛煉身體?！?br /> 蘇雨拉了張凳子在蘇蓉旁邊坐下來，語重心長地說：“蓉蓉啊，我跟你說，咱們新時代的女性啊，千萬要向著‘自尊、自強、自愛’努力，當然，賢良淑德、儀容端莊也是要的，但是，也千萬不要被舊社會愚昧的三從四德影響！要活得有個性、有獨立性、有理性，先考個好大學……”
蘇蓉關掉錄音機，捂住蘇雨嘴巴，然后大眼睛眨啊眨啊，很嚴肅的樣子，說：“姐啊，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得說實話！”
蘇雨看著妹妹少見的嚴肅的表情，愣愣地點頭。
“你真心喜歡許皓嗎？”
“嗯！”
“他真心喜歡你嗎？”
“嗯！”
“你喜歡他什么？”
“不知道！哦！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嗯，他開朗、聰明、溫柔……”
“你贊成早戀嗎？”
“不贊成！啊，也不是完全不贊成！任何時候都不能影響學習……”
“你們學校離得遠嗎？”
“不太遠，三個多小時的路程。”
“你們第一次牽手是什么時候？”
“高一，最后一次乘車回來的路上。”
“你們第一次KISS是什么時候？”
“上個月——你問這個做什么……”
蘇蓉抱著肚子，笑得像個偷了腥的貓。蘇雨跳起來追著她撓癢癢。
“投降！我投降！”蘇蓉很快舉白旗。
蘇雨氣喘吁吁，惡形惡狀地瞪著她。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蘇蓉弱弱地、小心翼翼地說。
“再問奇怪的問題，痛扁你！”蘇雨惡狠狠地說。
“你們第一次上床是什么時候？”蘇蓉飛快地說，說完趕快躲到桌子后面去。
“上你個頭啊！”蘇雨抓起靠墊狠狠地砸過去，“不知羞?。∪龔乃牡掳?！非禮勿問啊啊啊！”
“看你如此悲憤的語氣，革命尚未成功？”蘇蓉不怕死地再問。
“啊啊??！你個兔崽子，找死?。　碧K雨發(fā)了狂，追得蘇蓉滿屋子竄。
“媽！媽！救命！”蘇蓉到處找娘。
“我只不過勸告你幾句，你不耐煩聽，朝妹妹發(fā)什么火！”蘇媽在最危急關頭出現并護住了蘇蓉。
“啊啊??！”蘇雨神經錯亂了。
賢良老媽腹黑妹妹啊……
還是蘇爸最理性。在回校的前一天，老爸找蘇雨聯絡了一下感情，順便溝通了一下人生。
“學校生活還好吧？”老爸溫和地問。
“挺好，稱得上豐富多彩！大學生注重與社會接軌，我參加了一些學生組織的社團活動，有時候在校內，有時候去校外，做些促銷、社會調查、公益活動什么的?！碧K雨很有與爸爸聊天的欲望。這么大了，蘇爸與她這樣交流的機會很少。
“你小時候瘋鬧得不像話，也挨了不少打。長大了倒是越來越安靜了。這么多年來你倒也沒怎么讓我們操心。只是社會上的有些事，還是很復雜，你與校外人接觸，還是要多留幾個心眼，安全為重?！?br /> “嗯！學校有處得來的同學，一般出去參加活動，我都與她們一起的?！?br /> “你與許皓的事，我們也不想多干預。畢竟你現在也長大了。只是，既然是成長，肯定也有苦有痛。如果有些傷痛是避免不了的，你能預先做的，就只有讓自己堅強起來?！?br /> “嗯，我會努力！”
“你讀的中文系，將來適合搞些文字工作。所以在文學素養(yǎng)方面，你要多做些積累?！?br /> “嗯，我想做學校校報的編輯，積累些經驗，畢業(yè)了也可以去報社什么的工作?！?br /> “嗯，這種工作適合你。既找準了方向，就朝這個方向努力吧！”
蘇雨與爸爸談了一個多小時，從蘇雨小時候的故事一直談到人生的發(fā)展方向，談完了蘇雨的心也暖乎乎的。她一直以為爸爸不怎么了解她的性格，卻不料爸爸每句話都能觸及她內心深處的東西。與爸爸談話之前，做編輯的想法也只是基于她對文字的熱愛而誕生的本能反應罷了，但經爸爸談及，她卻在剎那間明了了自己的努力方向。原來爸爸也是可以讓她勝讀十年書的人?。?br /> 返校那天許皓依然陪著蘇雨一起走。蘇蓉良心發(fā)現，騎著爸爸的摩托送蘇雨到車站。蘇雨很驚訝妹妹的潑辣，騎摩托水平居然比自己高多了。不小心說了幾句贊嘆的話，蘇蓉就得意洋洋又自贊了足足半小時。最后才感嘆地說雖然蘇雨在家時老欺負她，但不在家時她又寂寞多了。說得蘇雨心里酸酸的。
臨上車時，蘇蓉把蘇雨拉到旁邊咬耳朵。
“蘇大呆啊，你太實誠了，那天我問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就不知道迂回曲折、顧左右而言他避而不談或者干脆扯謊么！”蘇蓉一副老成持重的語氣，“拜托不要那么單純好么？有時候可以更好地保護好自己！”
“你是告誡我要學會說謊么？”蘇雨潤了半天，才潤出蘇蓉話中的味兒。
“如果必要的謊言，可以保護自己的話，為什么不說？”蘇蓉白了她一眼，“還有啊，不是所有的革命都會成功，你得守好自己的最后一塊陣地??！”
蘇雨又半天才明白妹妹話中意思，一旦明悟，不由羞惱萬分，抬起腳就踢，蘇蓉哈哈大笑，跨上摩托飛一般地揚長而去了。
死丫頭，翅膀硬了，敢教訓起姐姐來！剛剛才培養(yǎng)起來的一點溫情，又被她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