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 圓滿與殘缺
作品名稱:愛之墳 作者:月魄 發(fā)布時間:2014-09-06 17:45:28 字?jǐn)?shù):3178
漸近冬的早晨有些微寒。琬雪走在通向月潭公園的路上。晨風(fēng)掠起如瀑的青絲,親吻著她白皙的臉,讓琬雪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情不自禁的抱了抱雙臂,理了理胸前的圍巾。今天出來太匆忙,只穿了一件緊身的黑色毛衣,黑色的靴褲,黑色靴子,隨意的在脖子上圍了一條鮮紅色的圍巾。早知道有些涼,應(yīng)該穿一件風(fēng)衣。
可一轉(zhuǎn)念,想著張子昊,剛才的悔意全消。這個從不求人的“書生”能給我打電話,應(yīng)該是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了。太了解他的清高、自尊了。所以今天我必須提前去,在張子昊到達(dá)之前去,不能讓他感覺自己有絲毫為難。琬雪加快了腳步。
到了“假山亭”。琬雪選擇了一個能俯瞰整個公園的位置。這是一個獨(dú)立的小亭子,四面假山環(huán)繞,蒼松翠柏,這些假山是仿照石林的山石去做的,足可以以假亂真。一張石桌,兩把石椅,石桌上有一個棋盤。置身其中真有些世外桃源之感。由于這里太高,山石嶙峋有些危險(xiǎn),所以游客很少,顯得很冷清。琬雪知道張子昊自尊心特強(qiáng),這里很少有人來,把錢給他不會傷害到他,還可以和他聊聊。
剛坐下,張子昊來了。短短十天,張子昊憔悴了很多,頭發(fā)亂蓬蓬的,還夾雜著幾根顯眼的銀絲。難以舒展的眉宇,含著辛酸和無奈。
“琬雪,你這么早就來了啊!”
“沒有,我也剛到?!?br />
“真的謝謝你!”
“別對我說謝謝好嗎?我們是同學(xué)也是朋友,不需要這樣的言語?!?br />
“我知道,可我實(shí)在不知道用什么語言,準(zhǔn)確表達(dá)我內(nèi)心的情感,只能說聲謝謝!”
“我明白的?!?br />
張子昊,注視了琬雪一會,低下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子昊,我知道這些年我們都經(jīng)歷了許多事情,都有很多辛酸??墒巧钜呀?jīng)這樣,我們無力去改變環(huán)境,我們就盡量改變自己吧!讓自己開心些。你總比我強(qiáng)一些,無論怎樣,你有家,有孩子,這些都是財(cái)富,會讓自己的心溫暖些。不像我,這些年過去了,還孓然一身,你還是幸運(yùn)的。”
“或許吧。有時候我也不知道對這個家,我到底應(yīng)該怎樣面對。她與我有恩,又是孩子的母親。她本性不壞,只是沒有知識決定了她的眼界和個性。我無力改變她,但是我不能拋棄她,她離開了我她活不了,她沒有能力在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shí)生存。農(nóng)村的田地沒有了,她不識文化,沒有一技之長,這些年又耍懶了。她已經(jīng)蛻化了所有謀生的本事。她是悲哀的,但是一點(diǎn)不自覺。很多時候我為她痛心,所以我一直隱忍她,保持著家的安寧。她對我母親所做的一切,我必須償還,即使她犯再大的錯,我都會原諒她的,她的一生也是可悲的?!?br />
“子昊,我理解。也支持你這樣做,一個人如果喪失了良心和責(zé)任,活著就失去了意義。我為有你這樣的朋友自豪!這是一萬塊錢,你拿去。別著急還我,什么時候手里寬裕了再說。以后遇到難處別忘記找我,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的。”說完打了一個噴嚏。
“你怎么了?感冒了嗎?穿這么少,披上我的外套吧。”
說完把自己外套脫下給琬雪披上。
正在這時,王霞出現(xiàn)了。她扯過張子昊的外套,一耳光給琬雪打過去,嘴里還罵著:“騷狐貍,別勾引我男人!”張子昊眼疾手快抓住了王霞的手。厲聲說道:“你別鬧!好不好!別好壞不分!琬雪是幫助我們家的,你不能這樣侮辱人!管好你的嘴。有什么你沖我來好了,別禍及他人?!睆堊雨粡奈磳ν跸歼@樣聲色俱厲,這下可捅了馬蜂窩。
“琬雪、琬雪還叫得挺親熱的。你這個死沒良心的,我給你當(dāng)牛做馬你不記得了,為了這個騷狐貍,你居然敢給我翻臉,還敢打我!我跟你沒完!今天我和你拼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說完低下頭向張子昊沖過去,張子昊完全沒有防備,王霞的速度太快,又盡了全力,頭部一下撞擊到張子昊的胸部,張子昊一下被她撞出了亭外,只聽見一聲慘叫,沒有了聲音。王霞站在亭邊呆住了,高高舉起雙手,嘴成了O字型。夏琬雪跑到亭邊,看見張子昊躺在假山亂石中,身下全是血,連忙撥打了120。
無影燈下,張子昊面色蒼白緊閉雙眼躺在那,醫(yī)生們碌著。手術(shù)室外,夏琬雪扶著快要崩潰的王霞焦急的等待。王霞自從看見躺在血泊中的張子昊,就像嚇傻了,一直不停叨念:“我不是有意的,我以為你會躲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
夏琬雪幫助辦理了入院手續(xù),一直陪著王霞。她想讓王霞去休息一下,待王霞的情緒穩(wěn)定了再開解她?,F(xiàn)在的王霞根本無法聽進(jìn)任何的話。琬雪也很愧疚,沒想到自己幫助子昊,卻給他帶來這樣的災(zāi)難。自己完全用錯了方法。早知道這樣,不應(yīng)該約子昊出來,也就不會有這幕慘劇發(fā)生。
“倩雪,你在做什么呢?”于博文躺在床上給倩雪打電話。
“我沒做什么,我在想一個人?!?br />
“不會是想我吧!”
“你臭美!誰會想你呢!”
“不準(zhǔn)想別人,要想只能想我。嘿嘿……”
“呵呵,我就要想別人,你管不著。”
“那我申請一個管你的權(quán)利好嗎?”
“你什么意思?”
“我想——我想……”
“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說了?!?br />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你聽嗎?”
“嗯,聽。你講講?!?br />
“昨晚我夢見,我們又到柳堤去看晨霧。霧好大,好濃,我?guī)缀蹩床灰娚磉叺哪?。我拽住你的手,怕你走丟了。突然有人叫賣糖葫蘆,你說想吃糖葫蘆。小時候,媽媽總覺得那東西很臟,不讓你吃,可是那紅紅的果子總是誘惑著你。你一直很聽媽媽的話,所以一直沒嘗試過糖葫蘆是什么味道,今天很想吃糖葫蘆。為了滿足你的愿望,我叫你站著別動,我去給你買糖葫蘆。可是等我回來,你不見了,我很著急,四處找你,可找不到你,我急得……”
“你急得怎么啦?”
“我——我——你真想知道啊?”
“是的。想知道。”
“我急得哭了,使勁呼喚你的名字,把我自己都叫醒了……”
“真的嗎?”
接下來一陣沉默。倩雪心里有說不出的溫暖,難以言說的情感。眼角有些濕潤了。
“所以,我給你電話。怕真找不到你了。因此我必須申請一個能管你的權(quán)利。我不能失去你?!?br />
倩雪沉吟了一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想怎么管我?”
“你能嫁給我嗎?讓我管你一輩子?!?br />
倩雪沒有著聲。
于博文焦急的等著??墒请娫捘穷^就是沒有回音。
“倩雪,對不起!嚇壞你了嗎?如果你覺得為難,就當(dāng)我沒說。我還是你永遠(yuǎn)的朋友?!?br />
電話那頭還是沒有聲音。
“倩雪,對不起!對不起!我太輕率了!我道歉!你別生氣好嗎?”
電話那頭傳來了小聲的抽噎聲,這下嚇壞了于博文。
“對不起!對不起!倩雪!我不想惹你傷心……”
“沒有的博文……我是——我是——高興——”
“倩雪,你別哭!好嗎?我馬上過來!馬上過來!”于博文也很激動,聲音有些哽咽。
在焦急的等待中,張子昊終于被推出了手術(shù)室。琬雪連忙跑了過去。王霞還呆呆的坐在那沒任何反應(yīng)。
“誰是病人家屬?”
見王霞沒有反應(yīng),琬雪連忙說:“我是。”
你跟我來一下辦公室。王霞這會兒好像突然醒過來了。
“我才是家屬?!?br />
“那你們兩都來吧!”
“醫(yī)生,他怎么樣?”王霞和夏琬雪一起急切的問醫(yī)生。
“你們要有思想準(zhǔn)備?!?br />
“醫(yī)生,你說吧,不論是什么結(jié)果,我都能承受。”王霞好像一下變堅(jiān)強(qiáng)了。
“他腦部受傷嚴(yán)重,傷及了大腦神經(jīng),以后恐怕只能是一個傻子了?!?br />
“醫(yī)生,沒辦法了嗎?求求你啊!想想辦法吧!他還這么年輕,還有很多責(zé)任,不能成傻子??!”琬雪幾乎是哀求了。
“我們盡力了,真的沒辦法了。對不起!”
琬雪流著淚看著王霞。
王霞此刻好像變了一個人。沒有了眼淚,沒有了暴戾,沒有了怨恨。很平靜的說:“是我讓他變成這樣的,我會服侍他一輩子。”
琬雪以一種復(fù)雜的眼神看著王霞。不知道是同情、心痛、還是敬佩。
她們倆一起到了病房,看著還處于昏迷中的張子昊。那張臉是那樣平靜,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是痛苦的抽搐,還是解脫的微笑,似乎分不清楚了。琬雪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捂住嘴跑出了病房。
正在這會兒,救護(hù)車的尖叫聲由遠(yuǎn)而近。走廊上的醫(yī)生護(hù)士又忙碌起來了。兩個血肉模糊的身體又被送進(jìn)了手術(shù)室。
“今天怎么發(fā)生這么多不幸呢?又是哪兩個不幸的遇難者呢?人生?。√珶o常了!”琬雪低聲的說。
“知道嗎?剛才送進(jìn)去的一男一女,是教育局局長王闖和若城中學(xué)的女老師柳媚兒??磦椴粯酚^呢!”
“是這兩個人?。∷麄兛墒俏覀冞@里的名人呢!”
兩個護(hù)士小聲的說著,慢慢走遠(yuǎn)了。
若城中學(xué),那不是張子昊任教的學(xué)校嗎?今天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