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等待（十四）

　　二虎看著有個叫小莉的女同學(xué)沒干杯，盯著她說：“哎哎，小莉你可不能耍賴呀，小剛張落一次不容易，可不能不給面子呀?！毙±螂y為情地說：“小剛，我真的不能喝，表示一下就行吧？”小剛很寬容，沖小莉一笑說：“好好，咱老同學(xué)沒的說，能喝多少就多少，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毙±蚋屑さ乜戳丝葱偅骸翱纯矗@老同學(xué)當老板不以勢壓人，夠意思?！闭f著，喝了一小口。酒杯還沒放下，二虎不干了：“不行不行，小莉，大家聚到一起多不容易呀，這第一杯酒怎么也得干了，要給小剛面子的，感情鐵喝吐血嗎，來，干了干了。”二虎當起了“督察長”了，對同學(xué)是不依不饒。小莉端著酒杯，放也不是舉也不是，那為難的勁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小剛瞪了一下二虎：“二虎，別逼人家女同學(xué)，不能老逮住不放吧？小莉，不用喝了，我不會生氣的。”小莉終于過了這一關(guān)，二虎撇了下小剛，開始挨個監(jiān)督著干杯。輪到小玉了，小玉端起杯子對小剛說：“老板，我也喝不了，表示一下吧?！毙傸c頭表示同意，二虎緊跟著說了一句：“小玉，沒事，你干不了我替你干。”說著，就要搶小玉的杯子。小玉把杯子往邊上一閃道：“不用，二虎，如果非得干，我自己來?！闭f完，一口干了下去。這一杯下肚，渾身立刻開始熱了起來。二虎見此景，這心里可老大不舒服，本想在小玉面前獻把殷勤，卻不料碰了一鼻子灰。小土豆在邊上偷偷踢了二虎一腳：“欠欠的，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吧？嘿嘿，該！”二虎這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覺事情不妙呀。
　　接下來大家紛紛提酒，這一來二去，來的沒來的都扯到了一起，每個人的生活軌跡也都知道了個八九不離十。同學(xué)當中，除了有個別的考上了大學(xué)，有的入伍當了兵，有的正在考軍校，有的進廠子當了工人，有些回到農(nóng)村繼續(xù)務(wù)家，做生意的還就小剛一個人。二虎此時已經(jīng)有些醉了，他晃晃悠悠站起來說：“咱同學(xué)當中呀，有的比咱們都走得遠呀，我就知道有個那誰誰的，人家都結(jié)婚了現(xiàn)在孩子可能都打醬油了，哈哈。”一句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小土豆撇了他一眼說：“二虎，那你的孩子在哪呢？”二虎斜眼瞟了一下小玉，趕忙收回了目光，嘿嘿傻笑著說：“誰能看上咱呀？要文化沒文化，要錢沒錢的，哪有媳婦呀？”說完，“咕咚”又干了下去。大軍子接話到：“咱沒文化咋地了？沒文化咱也不缺德呀，靠勞動養(yǎng)活自己，不丟人。要說有文化，我看就咱班的小雨文化高，可人家是山溝里呆不住金風(fēng)凰呀……”
　　提到小雨，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到小剛身上。小剛被瞅毛了，急得臉通紅地說：“看我干什么？我都不知道她現(xiàn)在什么情況呢?！倍⒙牭竭@話，看到同學(xué)們這樣的表情，這心里可有幾分的竊喜，可小玉這心里倒有幾分酸溜溜的。小剛放下酒杯，很認真地說：“是呀，小雨初中畢業(yè)離開后，就一直沒有消息，這都四五年了，可能人家早上大學(xué)了吧。”小莉卻如夢方醒地插嘴道：“哎哎，去年我還真聽到過她的消息，聽說是考上了什么師范大學(xué)，好像學(xué)什么美學(xué)專業(yè)的，哎呀，我也整不明白，人家是高品味呢?！毙?cè)粲兴嫉卣f道：“文化人呀文化人，咱還真不能怨什么時代，可有些人就能學(xué)出個名堂來，像我這樣的就玩完了。誒！有機會，咱這些老同學(xué)還真得好好聚一聚，和人家文化人粘點品味。”小玉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小剛：“老同學(xué)，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小剛急忙端起杯子，掩蓋著心中的慌張：“來來，喝酒，喝酒……”
　　在改革大潮的沖擊下，沒有人會預(yù)料到經(jīng)濟會變化得如此之快，更沒有人能夠想到五年、十年后會是什么樣子。這是八十年代末了，小剛的生意做了五六年后，效益就開始越來越不好了，明顯覺得這錢越來越難掙，競爭的激烈讓他覺得壓力倍增。
　　這幾年來，在商場里爬來滾去的，積累了不少的經(jīng)驗，也闖過了不少的難關(guān)，可眼見得這東西越倒越多，利潤卻越來越薄，而隨著科技的發(fā)展，他感到了知識不足的壓力。當有些人稱他這一類的人為“土財主”時，小剛卻只能是怒目圓睜，而無言以對。看著小剛有些消沉的神態(tài)，二虎也跟著著急，但他不明白小剛是什么心思，就壯著膽子問：“老大，最近你心事重重的，怎么回事？誰得罪咱了，我去給你出氣?！倍⒁桓逼邆€不服八個不憤的樣子?！暗玫茫銊e窮得瑟了，都什么年代了還打打殺殺的，能解決什么問題？現(xiàn)在靠這個掙錢。”說完，小剛指了指腦袋，“就憑你的腦袋，掙啥不行？金山銀山慢慢搬唄。”二虎沒理解小剛話的意思，盯著小剛在愣神?！拔艺f的是知識，你沒看到現(xiàn)在到處都寫著‘知識改變命運’嗎？你呀，跟我一樣，知識太少，上學(xué)時都是跟你們這號人混的，不然……”小剛把責任都推給了二虎，二虎急了：“誒！誒！老大，這事可不能怪我呀，我們可都跟你混的呀，該我和小土豆啥事？”“你們倆不忽悠我，我能天天玩嗎？不怨你倆怨誰？”小剛還在為自己找借口，但他心里明鏡兒似的。
　　沉默了一會兒，小剛突然來了一句：“不行，我得轉(zhuǎn)舵，轉(zhuǎn)舵。”“轉(zhuǎn)…多？轉(zhuǎn)什么多？啥意思？”二虎聽得一頭的霧水，“是轉(zhuǎn)行，不搞這個了，咱也整點有科技含量的。”小剛解釋著，“喂，老大，這剛掙點錢，你咋又開始得瑟上了？這不是挺好的嗎，轉(zhuǎn)什么行呀。”二虎不但不明白，更轉(zhuǎn)不過來彎。小剛沒有急，而是一改常態(tài)地對二虎說：“兄弟，咱倒騰來倒騰去，就是這邊進那邊出的，掙點差價?？赡闱魄疲F(xiàn)在叫個人就能倒騰，有時候這賣貨的比買貨的都多，這路越走可就越窄了呀，以后我看這不是個路子，如果不轉(zhuǎn)行，那咱就得憋死在里面?！毙傔@么一說，二虎有點明白了，點點頭說：“是呀，我也覺得這兩年是活越干越多，可錢越掙越少了，不像前幾年來得快了。”“所以呀，我說要轉(zhuǎn)行，咱就奔著有科技含量的行業(yè)走，聽說現(xiàn)在不是什么電腦行業(yè)剛興起嗎？咱就往這里打，就不信拼不出個明堂來?！毙傁袷切判氖愕臉幼印＿@下可把二虎給驚傻了：“電腦？我的娘呀，我聽說電腦可邪呼了，里面要啥有啥，那可是什么高尖端的，就你這文化底子還敢往里闖？真是找死呀?！币瞧匠６⒄f這話，小剛早就罵他了，可這次小剛沒生氣，倒是樂呵呵地說：“兄弟，啥事都是人做的，咱腦子也不笨，學(xué)唄。再說，咱聘請高人呀，花錢買人才，我覺得值?！毙傔@態(tài)度越好，二虎倒越覺得心里沒底了，試探著問：“老大，你是不是想把這攤?cè)咏o我和小土豆，自己準備單搞一路了？要不要兄弟了？”“胡扯，我什么時候拋棄過兄弟？”小剛這回來氣了，一瞪二虎：“我告訴你呀，這事不能說，讓我再琢磨幾天……”
　　天氣很悶熱，王嬸坐在院子里收拾著地里長出的菠菜，小剛則坐在邊上喝著茶和媽媽聊著天，難得兒子能這樣回家陪著自己，王嬸這話匣子可算打開了：“小剛呀，這生意怎么樣呀？別老想著做生意的事兒，看看有合適的姑娘沒有，哪天給媽領(lǐng)回來瞧瞧呀。”小剛一點精神準備也沒有，根本沒想到媽媽會問對象的事。聽到媽媽問，不假思索地答到：“媽，我才多大呀？找什么對象，不找，沒工夫?！薄澳銈€死崽子，在農(nóng)村象你這么二十五六的人孩子都滿地亂跑了，你不急媽還急呢?！蓖鯆疣洁熘！斑@也不是急的事，不得遇到合適的嗎，總不能在大街上逮住一個拉來就生孩子吧？”小剛故意在氣著媽媽。“死小子，誰讓你逮一個就行了？媽還得把關(guān)挑一挑呢，我兒媳婦得我過關(guān)?！蓖鯆鹕砩弦呀?jīng)顯現(xiàn)出了未來婆婆的神氣?！暗玫茫?，你可別把關(guān)了，我看呀，整不好你得‘把’一個跑一個，還不如我直接打光棍了省事。再說，現(xiàn)在不讓干涉兒女的婚事，你管多了違法呀?！毙偤俸傩χ！拔梗吭趺凑f你媽呢？我是那么刁的人嗎？再說，管什么多了違什么法了？你小子掙倆錢兒就不認娘了？”王嬸把手中的波菜往地上一摔?！昂煤茫阄野渍f，你說了算，你說了算行了吧？”小剛趕緊陪著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