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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打擊(一)

作品名稱:直接打擊      作者:吉林老兵      發(fā)布時間:2014-11-12 16:10:36      字?jǐn)?shù):3041

  一九八七年九月,初秋,長白山余脈深處某部。
  黝黑的山坳里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秋風(fēng)一陣陣地掠過樹稍,抽打著枯枝敗葉,發(fā)出“嗚嗚”的怪叫。清晨六點多鐘時,如果平原早已是天空大亮,艷陽光照了。可在這原始深山老林里,卻仍是一片的灰暗,只有東方的山頂顯露出一線的白色,透視出一點的亮光,這是黎明前的黑暗。
  突然,一陣轟鳴的馬達(dá)聲劃破了這寧靜的黎明,也劃破了寧靜的山坳。兩道白光“涮”地從山坳的彎路處直射過來,緊接著一片馬達(dá)的轟鳴,又有四五道光線齊整整突破了這黝黑夜幕。營區(qū)門口的哨兵“啪”地立正,一個持槍注目禮直挺挺站在崗臺上,注視著車輛疾馳而出。車燈閃過,把哨兵的身影不斷地拉長壓縮,哨兵的面容也是時隱時現(xiàn)。那是冷峻、嚴(yán)肅、警惕的一張臉。
  離開營門大約五六十米的距離,只聽得“嚓…吱…”一聲刺耳的摩擦聲,輪胎和沙石路相蹭濺起了沙粒和塵埃,第一輛汽車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跟隨的汽車也急剎車依次停在前車的后面。車剛停穩(wěn),車門一下被推開,一個小個子軍人跳下車,后面跟著跳下來一個大個子軍人,寸步不離地跟在小個子的身邊,始終保持著大約三四米左右的距離。
  “曲參謀!”小個子軍人高聲喊道,聲音洪亮而又陰森,是毫不質(zhì)疑的口氣。那個叫曲參謀的年輕軍人剛從后面的通信車上跳下來,聽到首長喊,立刻跑步來到小個子跟前,一個立正敬了個軍禮道:“報告首長,請指示?”
  小個子軍人點起一支煙,打火機(jī)的火苗照亮了他的臉:“他娘的,這部隊怎么還沒跟上?接到命令沒有?馬上給我查一下,要快!”
  “是!”曲參謀又敬了一個軍禮轉(zhuǎn)身跑向通信車……
  借著打火機(jī)的光亮,才看清這個小個子軍人的面目,原來是這支部隊的部隊長,姓胡,人送外號胡大麻子。這是他的一個標(biāo)準(zhǔn)正式的外號,其他的非正式外號很多。這個胡部隊長那可是一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在全師也算是有那么一號。翻開他的檔案,你就會看到一串耀眼的記錄:從當(dāng)戰(zhàn)士起就在這個山溝部隊里,后來提干又回到了老部隊,從排長到連長、營長,一直干到部隊長,上校軍銜,在他的履歷中就沒有過任副職的記錄,一干就是三十多年,人稱“長白山下的老人參”。
  “老人參”意味著什么?不僅年頭長、資歷老,更是作用強(qiáng)、影響大,這支部隊如果沒有他胡麻子,那就不能叫這支部隊;這個山溝如果沒有臉?biāo)组L,那也不能叫板房溝;這片山山水水如果沒有他胡匪子,那也不能叫林海雪原了。部隊的駐地就是當(dāng)年抗日戰(zhàn)爭蘇聯(lián)紅軍進(jìn)軍東北的要寒之地,也是解放后匪患猖獗之地。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可這艱苦卓絕的地方也真出強(qiáng)悍的部隊,出不怕死的兵。
  大凡什么事扣了一頂“匪”的帽子,那肯定不是沒好事兒,就是沒好人??珊筷犻L不這么認(rèn)為。他覺得匪只要不殘害百姓,不偷雞摸狗,守一方熱土,保一方平安就成。匪有時候更有血性、有拼以勁、有勢不可擋的戰(zhàn)斗力。
  胡部隊長個頭不高,一米六多一點,估計當(dāng)兵時走不是走的后門,就是測量身高時弄虛作假了,不然這個頭是不合格的。黑里泛紅的臉龐,經(jīng)常是油光光的,臉上有著幾顆明顯的麻子,如果再扣上狗皮帽子,也許和土匪也差不了多少。四十多歲的人,成熟中透著剛毅、倔強(qiáng)中透著靈活,兩只不大的小眼睛總是有著一股的殺氣,也許年輕時就不太帥,要不怎么找的老婆也“那樣”呢。雖然人長得一般了點,可名聲卻是很大,特別是他的“三大寶貝”一般人是混不到的,那就是“打火機(jī)、電擊槍、黑瞎子”。
  對于胡部隊長,官兵們給他總結(jié)了幾句話:人小度量大,個小脾氣大,身小膽子大,肚小酒量大。長白山的風(fēng),長白山的水,長白山的土,培養(yǎng)了他風(fēng)一樣的行動,水一樣的性格,山一樣的氣魄。他滿臉就寫了一個字“狠”,管理狠、訓(xùn)練狠、作風(fēng)要求更狠。他的座右銘是“慈不養(yǎng)兵”,知道的是他引用了劉伯承元帥的話,不知道的,都說首長真有才,這話說得扛扛硬。別說是戰(zhàn)士遇到他就像是遇到兇神惡煞一般,就連干部遇到他都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會有什么倒霉的事落到自己的腦袋上。
  有一次,剛才的那位曲參謀剛由少尉軍銜升到中尉軍銜后,下班正在宿舍里看著書,突然電話響了,是胡部隊長打來的。
  “曲參謀,到我辦公室來一下?!焙筷犻L也住單身宿舍,老婆一直沒隨軍跟來。曲參謀接到電話腿就開始哆嗦,從三樓跑到二樓,是順著拐來到首長辦公室門前的。
  他整理一下軍容喊了聲:“報告!”
  “進(jìn)來!”里面是胡部隊長低沉的聲音。
  進(jìn)了門走兩步給首長敬了個禮,站在邊上一動不動。胡部隊長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一只眼睛有點瞇著問:“你腿怎么了?進(jìn)門怎么有點瘸呢?摔了?”
  “報…報告首長,沒有?!鼻鷧⒅\有點結(jié)巴。
  “哦,那他娘的瘸啥?來坐下,陪我下兩盤棋。”胡部隊長說完,自己坐下自顧擺自己的棋盤了。他就是這副德性,說完話后不管你執(zhí)行不執(zhí)行,反正他開始做了,不得不逼著你執(zhí)行。所有的官還真就吃他這一套,因為怕他呀。
  曲參謀下棋確實有兩下子,聽說入伍前,曾在他們那個地區(qū)還是什么象棋協(xié)會的會員呢,所以胡部隊長就是喜歡找高手對決。但是你贏了他就別想走,下起來沒完;如果輸了那就得挨罵,八百個“臭棋簍子”的名字等著給你扣上。因此,知道的人都寧可要“臭棋簍子”的名,也不想贏首長而搞得半夜半夜休息不好。曲參謀這是第二次與首長下棋,第一次贏了兩盤,愣是讓首長給拖到后半夜才睡覺,后來才有老同志給他傳授了“秘笈”。
  紅先黑后,首長先來個把馬跳,沒按常理出牌,曲參謀佯裝思考一會兒,來了個常規(guī)的“當(dāng)頭炮”。可這炮拿在手上落到點位時,在棋子與棋盤似接非接之際,棋子和棋盤之就發(fā)出了輕微的“嘩啦啦”撞擊響,很是有節(jié)律。
  “怎么回事?你小子這手咋哆嗦上了呢?我看你小了進(jìn)屋就不對勁,怎么了?”胡部隊長盯著他問,
  “首長沒事,就是有點冷?!闭f完,用手抹了一把腦門子,分明是出的汗。
  “你小子他奶奶的睜眼說瞎話呢!冷?腦門子上還出汗?”胡部隊長觀察得很細(xì)。
  “是冷汗,冷汗,首長,該你了。”曲參謀機(jī)靈地躲過了領(lǐng)導(dǎo)的審問。
  三盤棋胡部隊長是兩勝,這才把曲參謀“放了”回來?;氐剿奚崴虐l(fā)現(xiàn)自己的褲襠都濕淥淥的了,一口氣喝了一大缸子水,這才穩(wěn)住點神。
  胡部隊長剛吸了兩口煙,只見從山坳里傳來更強(qiáng)烈的馬達(dá)轟鳴聲,隨即立刻有十幾對探照燈一樣的燈光直掃過來,一陣更沉悶、更刺耳響的剎車聲傳來,后面是一股股的卷起的塵土。
  第一輛車上跳下一個東北大漢,三十三、四歲,中等身材,胖墩墩,上尉軍銜,走路一陣風(fēng)。疾步跑到胡部隊長面前,一個立正:“報告首長,炮兵連奉命集結(jié)完畢,應(yīng)到109人,實到109人,牽引車十一輛,運輸車二輛,122火炮九門,請首長指示,上尉連長王大軍。”
  “我說王大炮,你他娘的這么磨嘰呢?這老婆都走一個月了,被‘掏空’了還沒養(yǎng)過來嗎?就這速度參加演習(xí),早他奶奶地讓人家給端了老窩了,馬上組織部隊出發(fā)!”胡部長把半截?zé)熗厣弦凰?,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上了車。大個子警衛(wèi)員立刻打開了車門,手搭涼棚掩護(hù)首長鉆進(jìn)了指揮車。車門“咣當(dāng)”剛著上,司機(jī)一腳油門下去,小吉普車就像箭打的一樣“嗖”地躥了出去,把胡部隊長狠狠摔在坐騎上。
  “你小子注意點安全,老子都這胳膊腿了,不扛折騰了?!焙筷犻L罵了一句,其實他一向喜歡坐快車,喜歡那種風(fēng)馳電掣的感覺。以前的幾個司機(jī)因為“太稱職”都被他給換了,現(xiàn)在這個司機(jī)外號叫“電驢子”,技術(shù)好,膽子大,他打心眼里喜歡這小子。
  “是!”看著部隊長的小車躥了出去,王大炮沒忘了給首長敬禮。然后一轉(zhuǎn)身,使出吃奶的勁吼了一嗓子:“全體注意!蹬車出發(fā)!”一陣的馬達(dá)轟鳴,振得周邊的山都似乎在跟著搖晃,一輛緊跟著一輛的軍車駛出了山坳,又鉆進(jìn)了山溝里的盤山路上。車隊駛過,留下了一股令人窒息的狼煙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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