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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父子矛盾

作品名稱:錯位      作者:楚水      發(fā)布時間:2014-11-16 08:55:31      字數(shù):8188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大學生活又過了一個學期,唐偉儀對前途充滿著憧憬和希望,作為一個醫(yī)務工作者,將來能為人民救死扶傷,這是多么神圣的事業(yè)。因此,無論是病理學、藥理學、外科學、內科學。每門功課他都認真細致地學習,力求吸取其精髓。他在勉勵自已,現(xiàn)在必須盡可能多地掌握知識,將來在臨床實踐中,才會得心應手游刃有余,所以期末考試,門門優(yōu)秀,得到老師的夸贊。放假了,同學們都陸續(xù)離?;丶?,自已也該打點行裝,準備回家過年。他想買些東西帶給親愛的爸爸媽媽。爸爸從戰(zhàn)爭年代走來,身體負過傷,現(xiàn)在負責一個區(qū)的工作,任務繁重,整天忙碌,媽媽身在農村,身體不太健康,該給他們帶些營養(yǎng)品,他又想到了老同學何孟瑩,每當想起孟瑩,心頭就突突地跳,幾年同窗,特別是高中階段,孟瑩漸漸地脫去了少女的稚氣,出落成全校頂尖的?;?,尤其是那對顧盼生輝的丹鳳眼,配上粉粉灼灼,白里透紅的皮膚,讓每個男生都會生出無邊無際的遐想,和她在一起心里總感到美滋滋的,她那顆善解人意的心靈,溫柔細膩,你有什么心事,她一眼就能看穿,而且變著法兒讓你開心。相處幾年,彼此之間心有靈犀,配合默契。到了高三,班上所有男同學都嫉妒自已,想到這里,不禁撲哧一笑,一種莫明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于是大步流星地走出校門,沿著省城著名的中央大道一路向南。路上,一眼望不到頭的車流緩緩地向前移動,喧囂的汽笛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大道兩邊的商鋪鱗次櫛比,遠遠望去仿佛一座座形狀各異的寶塔直插云霄,商鋪門前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閃爍著各種不同內容的廣告,炫人眼目。他夾在人行道的人流中緩步向前,不時駐足仰視著商場門前高大魁偉的石柱,哦,這就是人人向往的都市生活,喧囂、燥動、沉穩(wěn)、華麗……這正是當代年輕人追求的理想和目標啊!自己在這座城市里巳然生活了兩年,今天好像才觸摸到了它跳動的脈膊。是呀,平時只顧埋頭學習,根本沒有時間出來閑逛,因為他的理想是在將來成為人人景仰的名醫(yī),臨床時能夠準確地診斷病情,對癥下藥,力爭手到病除,要像華佗那樣造福人民,造福鄉(xiāng)梓,因此他要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撲到學習上,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沒想到今天也有這興致來街頭閑逛,他在心里撲嗤一笑,他知道,這次逛街的動力一半是為父母,一半是為心愛的孟瑩。于是邁進商場,在保鍵品專柜為父母買了幾瓶蛋白質粉、深海魚油,又來到圖書、百貨柜為孟瑩選了幾本她喜歡的書和一個極其精致的皮夾子,然后興沖沖趕回學校,準備返鄉(xiāng)。
  第二天,經過六個小時的長途跋涉,下午三點鐘,唐偉儀終于回到了朝思慕想的家——楚水縣龍彎公社的柳村。下車后他系好圍巾,扣好了大衣鈕扣,急匆匆往家趕去。離家沒多遠,看到母親一個人站在院門前四處張望,他三步并著兩步飛奔過去,大聲喊著:“媽……我回來了!”燈花瞇著眼打量著兒子:“放假啦,回來啦!怪道今兒早上喜鵲總在門前叫,我就知道兒子要回來啦!兒子,路上好走嗎?冷不冷呀?”“媽,路上好走,一點兒不冷!”偉儀看到媽媽的背好像比上次又駝了些,鬢角飄散的頭發(fā)也白了許多,眼角不禁滲出了淚花:“媽,你就在家里好好息息呀,外邊有風,當心著涼?。 睙艋ㄗе鴥鹤拥碾p手一腳跨進院墻門說:“兒子,快進屋,你看看哪個在我們家?”一邊向屋里招手:“小蘭,快,來看看誰回來了!”屋里的李秀蘭聽到召喚趕忙跑出堂屋,放眼望去,喲,她一下子怔住了,站在屋門前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一會兒,她猛然驚醒,連忙跨步上前,一邊說:“唐偉儀,你放假啦!”一邊伸手接過偉儀的行李。唐偉儀見是老同學李秀蘭,心頭先是一愣,接著又是一喜,愣的是李秀蘭怎么會在我們家的呢?喜的是剛到家就見到了老同學,這實在難得,于是遞過行李后,兩手攙著母親,跨進了堂屋門。剛進門一會兒,李秀蘭端來熱氣騰騰的臉盆子,“偉儀,來,先洗把臉,暖和暖和”。“哎,謝謝!”唐偉儀接過臉盆,脫下棉大衣,捋起袖口,兩手伸進熱氣騰騰的面盆,哇,好愜意喲!簇新的純棉毛巾,軟軟的、暖暖的,洗在臉上特別舒服。洗好臉,抹了些百雀羚,舒心地說:“真舒服!喂,李秀蘭……”一轉身卻不見了人影兒,又一次大聲喊:“李秀蘭……”李秀蘭從廚房里應聲道:“馬上就好,一會兒就來!”不一會兒,李秀蘭從廚房里端來一碗香噴噴的荷包蛋,親切地說:“偉儀,快,熱燙燙的,肚子餓了吧,先吃兩個荷包蛋!”唐偉儀十分感激,想不到自已一到家就得到老同學如此熱情的招待,不過心里那股疑惑又不知從何猜測,只好暫時領受了這份情再說。他扭頭看看媽,連忙把荷包蛋端到媽媽面前說:“媽,你吃吧?!薄按粜』?,媽不餓,你快吃,快吃!”“哎!”唐偉儀坐下來,看到碗里四只荷包蛋,哪能吃這么多,說道:“媽,蛋多呢,我吃不下,你也吃吧!”坐在一旁的燈花,眼睛笑成一朵花:“小伙,你吃,要不,你和蘭子一起吃!”“嗯”,偉儀轉身看不到秀蘭,連跨兩步跑到堂屋門口朝廚房喊道:“李秀蘭,媽讓你來呢,我一個人吃不下!”李秀蘭出了廚房,兩手抹著圍裙,邊跑邊說:“你在路上顛簸了大半天,又沒吃中飯,這幾個蛋咋吃不下,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啦!”幾句貼心貼肺的話,說得唐偉儀心里暖洋洋的,埋下頭一口氣吃下四個荷包蛋。李秀蘭一旁遞上了熱呼呼的毛巾。唐偉儀從沒感受到這般體貼的家庭溫暖,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招手讓李秀蘭坐到桌旁,想問問她怎么會在我們家的,剛要開口,“笛……”一陣清脆的汽笛聲從門前的河邊傳來。一會兒,區(qū)委快艇駕駛員小吳一腳跨進了門,看到偉儀正坐在桌旁呢,說道:“偉儀回來啦?你爸要我專程趕來接你呢!”“爸怎么知道我今天到家?”“你爸算得準準的,估計你今天下午到家,果然不假,快上船”!“現(xiàn)在就走?”“是呀,現(xiàn)在就走,到區(qū)里時,天大概要黑透了呢!”“還沒來得及跟我媽和老同學談心呢!”“下次回來再談吧!”燈花一旁插話說:“你爸可能有事要找你,你先去吧,日子長著呢!”坐在桌旁的李秀蘭,一顆心正在七上八下跳個不停:偉儀到家看到我在,必然要問原因,我怎么回答,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正在左右為難的當口,駕駛員趕來解了圍,這顆心才稍微安頓下來,不過,她曉得父親把他叫去,必定要談自已的事,偉儀倒底什么態(tài)度還不知道。倘若不順利,那該怎么辦?也管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聽天由命吧!她站起身收拾碗筷,然后和燈花一起送偉儀上了船。甲板上,偉儀招招手:“媽,再見!李秀蘭,再見!”燈花和秀蘭也在岸上招手:“再見,再見!”
  小吳駕駛著快艇,犁開層層浪花,趕到區(qū)公所時已是晚上八點了。父子見面,自是一番親熱。吃過晚飯,唐文林把兒子拉到自已的辦公室,關上門,先問了一些學習上的情況,然后認真地對兒子說:“孩子,我們家的情況你清楚嗎?”兒子云里霧里,不知父親指的是什么情況,說:“爸,不清楚,你說的什么情況”?“我們家的情況你應該清楚,這么多年來,你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常犯眩暈癥,有時候神經失常,今年夏天在河邊洗衣服,一陣頭昏,摔倒在碼頭上,幸虧有人發(fā)現(xiàn)的早,才避免了一場大的事故。你弟弟妹妹都還小,正在讀書,家里家外,田頭屋邊靠你媽媽一人操持,實在吃不消,況且她已年過半百,不能再讓他辛苦了,我一個人在這里工作,顧不到家庭,過去我們每次回家,看到的都是亂七八糟,到處臟兮兮、灰蒙蒙的家,今天你到家有沒有注意到,家里是什么模樣?是不是比以前整潔清爽多了?”父親這一說,偉儀才覺得家里還真的變了模樣,忙問:“是不是那個同學李秀蘭的作用?”唐文林見兒子提到了同學,反問道:“她是你同班同學嗎?”“是啊,不但同班而且同桌,標準的初中、高中同學?!薄澳銈兊母星榭隙ê苌顕D!”“數(shù)年同窗,感情當然很深的羅!”“你可知道,她為什么會到我們家的呢?”“不知道,這正是我想要問的事,在家時我剛要問媽、問她,可小吳的快艇到了,催我上船,所以現(xiàn)在還不知道”。于是唐文林就把李秀蘭被母親逼嫁,逃婚到區(qū)公所,自已幫助她抗婚,聽說是你同學,便臨時接回柳村的經過一五一十向兒子做了詳細介紹,接著說:“經過兩個月的觀察,秀蘭這孩子模樣俊,手腳勤,農活家務樣樣精通,對你母親十分孝敬,對弟妹照顧得妥妥貼貼,而你們又是同班同學,情深意長,從談話中我發(fā)現(xiàn)她對你情有獨鐘,你媽媽也特別喜歡她,跟我商量了幾次,我們這個家,無論是你媽媽、爸爸、還是弟弟、妹妹,都離不開她,所以今天把你接來,就是征求你的意見,希望你能夠接受她,你媽說,那樣我們這個家庭就錦上添花了,孩子,你看咋樣?”
  聽了父親這般介紹,起先偉儀瞪大眼睛聽,老同學竟然遇到這么大的波折!接下來細細一想,是呀,我們家確實需要象她這樣的人,聽說她對媽媽、對弟妹都很好,心里還泛起一陣由衷的感激之情。再后來,爸爸七拐八拐,竟要自已接受她當對象,這時候他才恍然大悟,父親的用意原來在這兒,一時間,他思緒翻滾,心潮激蕩,數(shù)年同窗,自已對秀蘭的感覺一直不錯,那次期中考試,她的筆突然不見了,是自已在10分鐘內跑到學校小店買來送給了她,可是在能不能接受她這個問題上,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因為自已心里裝著的是何孟瑩而不是李秀蘭。忘不了高中畢業(yè)那年夏天的一個夜晚,澛汀河畔月色如銀,楊柳依依,自已和孟瑩手牽著手漫步在大堤上,談人生、談理想、臧否校園人物、暢敘思想情懷的情景……忽然,孟瑩停下腳步,抬頭仰望天上的明月,翹起漂亮的下巴,凝眸片刻笑著說:“將來我要像月宮中的嫦娥一樣,伴著玉兔,在桂樹下養(yǎng)花、種草,讓花的芬芳溢滿人間……偉儀,你呢?”說完一雙丹鳳眼含著笑意,含著深情注視著偉儀,期待著他的回答。偉儀拉著她的兩只手笑嘻嘻地說:“好啊,你做散花仙子,讓人間充滿芳香,我就做個白衣天使,像華佗那樣為百姓消災去難,免除疾苦,倘若有一天你若是有個小毛小病的,我就為你把脈、打針……”說罷伸出食指對準孟瑩的屁股戳去。孟瑩咯咯地笑著說:“你壞,你壞……”說罷,一溜煙沿著河堤向前跑去。偉儀迅步追呀,追呀,大堤上灑下年輕人一串串銀鈴似的笑聲,這笑聲搖落了月宮中的滿樹桂花,堤岸上頓時芳香四溢。云端漫步的嫦娥實在嫉妒這對有情人,于是舒展廣袖,輕輕地將孟瑩拌倒在堤岸上,偉儀連忙上前雙臂抱起孟瑩,趁勢將她攬入懷中。他們相擁相偎,仿佛聽到了彼此的心跳,透過似水的月色,凝視著對方清澈的眸子,兩個嘴唇一點一點地靠近,一剎那間,猶如磁鐵的正負極相撞,兩個年輕人終于熱烈地吻在了一起。偉儀兩手緊緊地捧著孟瑩的香腮,孟瑩雙臂環(huán)繞著偉儀的頸脖,兩個人歪著頭,扭動著,纏綿著,久久地、久久地用舌尖在對方的口腔里盡情地施舍著甘霖。突然偉儀抱起孟瑩,在原地360度轉了幾圈,然后放下孟瑩,兩手捧著她的臉脥說:“孟瑩從今往后,這世上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你我永不分離!今天我們對月發(fā)誓:“??菔癄€,此心不變!”孟瑩激動地緊扣著偉儀的手說:“好,我也發(fā)誓,無論天涯海角,你我今生不棄不離!”誓畢,兩個人依偎著坐在大堤上,靜靜地看月亮在水波上蕩漾的靚影,享受著人世間最甜蜜的情愫。從那時候起,他們就自覺地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另一半,而今,父親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叫我如何決斷?讓人怎么回答?再說,自已的女人,將來也不應一輩子守在農村,她應該在崗位上建功立業(yè),為祖國奉獻青春才智……想到這里,他婉轉地對父親說:“爸爸,還有兩年我才大學畢業(yè),假如國家恢復研究生制度,我還想考研,所以現(xiàn)在不想過早地考慮個人問題,請父親諒解?!薄昂⒆?,任何人都離不開家庭,我們的家庭狀況決定你需要提前考慮個人問題,希望你從大局出發(fā),從支持爸爸的工作角度出發(fā),早一點成家,這對你個人并不是壞事?!眰x為難地說:“爸,我知道你為我好,為整個家庭好,但我不能用自已的一生來遷就這樣的需要。”“這不是遷就,而是對家庭的一種責任!”“這問題太突然了,我不能貿然表態(tài)!”“那好,希望你好好想想,為家庭、為父母、為自已想一想,好嗎?”“好,讓我想想!”
  晚上偉儀躺在床上輾轉返側,難以入眠?;叵氚职謩偛诺恼勗?,思緒萬千。作為長子,自己在家庭里應該承擔相當?shù)呢熑危@也是一個青年應有的擔當,可自己的目標是要濟世救民,而濟世救民就得具備真才實學,過早地談婚論嫁勢必影響自己的學業(yè)。不錯李秀蘭和自己同桌數(shù)年,感情與別的女孩的確不同,可自己只是把她當著妹妹看待,從來沒有往對象這方面想啊,現(xiàn)在父親突然要自己接受她,思想上這個彎拐不過來呀!再說,李秀蘭和何孟瑩相比,應該說孟瑩更適合成為自己的伴侶,兩年相處,我們的兩顆心巳經在同一個命運線上跳動,彼此之間巳經把對方當著自己的另一半,而和李秀蘭,還從來沒有接觸到這一步,倘若現(xiàn)在接受李秀蘭,對孟瑩將會造成多么巨大的傷害,我將如何對她交待?那樣,自已豈不成了不守承諾的負心漢?爸爸他……他怎么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呢?他在心里反復考問自己,始終找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就這樣迷迷糊糊,直到黎明才進入夢鄉(xiāng),一覺醒來,巳是早上八點。他懶洋洋地起床,洗漱完畢,信步來到大街,準備到飯店下碗面條,沒想到一大堆同學正在包間里喝茶。大個子李遠亮一眼看到唐偉儀在包間門前晃過,連忙跑出來叫喊:“唐偉儀,唐偉儀!”偉儀扭頭見是老同學李遠亮,跨過來捅了他一拳頭:“喂,你怎么在這兒?”李遠亮往包間里一指:“啰,你看!”唐偉儀順勢看去,喲,七八個同學都在,一腳跨進包間:“嗬,大伙兒都在,怎么不喊我呀!”“快嘴徐佩瑤搶先說:”你是貴人呀,我們哪敢喊你!”“什么時候到溪橋的?我們不知道呀!”其他同學七嘴八舌,拉偉儀入座,大伙兒這才紛紛落座,偉儀打量了一下桌子,只見杯盤狼藉,估計已近尾聲,笑了笑說:“我只吃碗面條”,小個子女生周海娟給偉儀泡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端到他面前嬉笑著說:“只吃一碗面,可別把衙內餓壞了噢!”快嘴徐佩瑤接著說:“你可別替他擔心,人家現(xiàn)在是天天有人伺候著呢,餓不著!”李遠亮一把搭在唐偉儀的肩上,手指頭點著他的鼻子說:“你小子好啊,這么大個事兒也不告訴老同學們,太不夠意思了!”一旁的班長劉清泉拉過李遠亮說:“哎,我說亮子,你還讓不讓人家吃呀?”李遠亮這才嘿嘿憨笑著縮回手。同學們你一言他一語,弄得唐偉儀如墮五里霧中,他瞅瞅對面一言不發(fā)的何孟瑩,只見她板著臉,頭扭向一邊,連正眼都不對他瞧,心里覺得蹊蹺,今兒早上我招誰惹誰了?他們這些話倒底什么意思……此時饑腸漉漉,也顧不了那許多,只是大口大口地扯著面條,一會兒,一大碗陽春面被他狼吞虎咽地下了肚。劉清泉問道:“偉儀,這次在溪橋多長時間?”唐偉儀說:“昨晚剛到,反正放寒假,多住幾天也無妨?!薄昂谩眲⑶迦慌陌驼菩χf:“那明天我做東,大家繼續(xù)怎么樣?”徐佩瑤問:“什么時間?”劉清泉答道:“明早七點半,老地方,大家不見不散!”“烏拉”!女孩子們齊聲歡呼,唯有何孟瑩無動于衷。
  眾同學出了飯店大門,分頭各自回家,唐偉儀和劉清泉、李遠亮又說了幾句話,也各自散去。此時,唐偉儀瞅著何孟瑩遠去的背影,連忙飛奔上前喊道:“孟瑩,孟瑩……”何孟瑩仿佛沒聽見,頭也不回,徑直往前走去。唐偉儀心里著急,一個箭步橫在了何孟瑩的前面:“孟瑩,喊了你幾聲,怎么不理我呀?”何孟瑩仍然埋著頭不吭聲,只顧往前走,唐偉儀更加著急,可街上人多眼眾又不好拉她,只好拔出筆,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急速地寫下一行字:”孟瑩,有什么對不起的地方,盡管說開,真誠邀請你晚上7點在老地方見面,不見不散,偉儀?!比缓蟀鸭堈燮饋?,飛快地趕去塞到何孟瑩的手中。這才依依不舍地看著何孟瑩離去的背影,直到她淹沒在人流中,才怏怏地回家。
  晚上,月亮在云層里忽隱忽現(xiàn),給大地蒙上一層灰蒙蒙的色彩,寬闊的澛汀河堤岸上,一排排楊樹巳經被西北風脫去了婀娜多姿的衣裳,現(xiàn)出瘦骨粼峋的骨架,在晚風中傲然峭立。唐偉儀吃罷晚飯,早早地來到河堤上,在樹影中徘徊,焦急地等待著何孟瑩。這一天他心中想的是同學們七嘴八舌的話,倒底什么含義,眼中出現(xiàn)的是何孟瑩那憂郁的面龐、冷漠的眼神,為什么?為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本想找劉清泉細細詢問一下,可白天大家都有事,都想趁年關之前這一個月時間多掙些鈔票,不象自已放假在家,閑老官一個,因此,只好強忍著心頭的疑惑,晚上只要何孟瑩一來,什么疑團都會解開,因此他吃過晚飯,披上大衣,早早地來到瀂汀河大堤,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等待著老同學的到來。
  約莫7點半鐘,何孟瑩款款地來到瀂汀河大堤。見唐偉儀一個人席地而坐,面朝河面,心里涌起了一陣心酸,“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地,還是老地方,人,還是舊時人,可心卻相距十萬八千里!曾幾何時呀,幾個月時間,人的變化竟如此之大。那一晚信誓旦旦,言之鑿鑿,而今天,卻全被拋諸腦后,為什么還要約我到這個傷心之地?還有必要嗎?想到這兒,她恨不得轉身離去,可既然已經來了,且看他還有何話對我!于是遠遠地開口問道:“你約我來還有什么事?”唐偉儀聞聲,立刻從地上一躍而起,轉身見孟瑩立在堤邊,溲溲的冷風吹散了她的一頭秀發(fā),便上前拉她的手,嘴里說道:“你來啦!”不料,何孟瑩讓開了他的手,往旁邊一挪步說:“有什么話,你說吧!”唐偉儀愣了,兩只手臂僵硬地橫在空中,他不解地問:“孟瑩,怎么啦?我有什么地方對不住你嗎?”何孟瑩冷冷地說:“你自已心里清楚!”“我沒有??!你怎么變了?”孟瑩語氣生硬地說:“我沒變,是你變了!”“我怎么變啦,在學校時,幾乎每周都和你聯(lián)系,昨天剛放假,還特地買了你喜愛的書,我咋變了呢?”“你的事,你怎么不清楚?”“我沒有事呀,如果要說我真的變了,今天怎么會約你見面?”“真的沒變?”“沒有呀!”聽了他的話,孟瑩心生疑惑,為了把事情弄個清楚,問道:“李秀蘭是不是在你家?”偉儀感到奇怪,遠在柳村的事,她怎么會知道?脫口答道:“你怎么知道她在我們家?”“要得人不知,除非已莫為!社會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了,怎么會不知道!你說,她是不是你媳婦?”唐偉儀心里好奇怪,爸爸昨晚才給我說的這件事,她怎么都知道?忙說:“沒有的事呀!”何孟瑩生氣地說:“不老實!你不想說真心話,那我就回去了!”說罷,真的轉身離去。偉儀見她要走,急了,忙說:“別,你別走,是這么回事……”他只好將昨晚父親與自已的談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何孟瑩,最后說道:“孟瑩,如果我答應了父親的要求,今天怎么會再約你呢!”聽了偉儀的介紹,何孟瑩還是半信半疑,說:“你說的是真話?”唐偉儀急了,立馬發(fā)誓說:“如有一句不實,我立馬跌到河里被淹死!”發(fā)了誓,他問孟瑩:“我們家這些事,你怎么會知道的?”見偉儀言語如此誠懇,并且把跟他父親昨晚的對話都說了,想來不會有假,心里頓生一絲暖意,憐惜地對偉儀說:“你呀,自作聰明,這世界上哪有不透風的墻,自從李秀蘭在你父親那兒過宿,被帶回柳村,沒幾天,社會上就傳開了,孫木匠家的人專門去柳村探聽了虛實,現(xiàn)在已經給縣委書記寫信告狀,狀告你父親窩藏民女,拆散良家婚姻,存在作風問題,可現(xiàn)在卻說是為你娶媳婦,真是……”
  唐偉儀聽了何孟瑩的這番話,心中恍然大悟,父親原來是在玩障眼法,欲蓋彌彰!心里頓時燃起了萬丈怒火,一時間跟孟瑩也難解釋,只是恨恨地問:“你說的這些可是真話?”孟瑩說:“是真是假,到社會上一聽便知,何必問我!”偉儀無奈,氣得渾身哆索著說:“好,你等著,讓我回去弄清楚”!說罷丟下何孟瑩怒氣沖沖一口氣跑回區(qū)公所,本想與父親辨明是非,揭穿他的卑鄙行為,可是跨進后院,看到父親戴著老花眼鏡伏案工作的情景,沖天怒火突然被一絲憐憫如從天而降的雨水淋了個透,憐憫、氣憤相互交織,總算暫時抑制住了沖動,回到區(qū)招待所,拿定主張,不管父親怎么說,自已就是不接受這門婚事。
  第二天,父親抽空再一次和偉儀談心,偉儀冷面相對。父親問他:“想了一夜,結果如何?”偉儀回答:“這件事沒什么好談的!”父親耐著性子說:“孩子,在家你是老大,弟妹還小,母親大字不識一個,你要有家庭責任感呀!”偉儀憤憤地答道:“什么責任?我有什么責任?要娶你娶她好了!”父親氣得瞪大眼睛,一天一夜時間,兒子怎么變了?變得這么冷漠,仿佛讓人不認識了!他忙問:“你說什么?再說一遍!”唐偉儀不顧一切,硬生生地答道“這事兒沒商量,要娶你娶她!”父親氣得青筋暴凸,想不到兒子竟敢如此頂撞自已,實在忍無可忍,“叭!”一個巴掌重重地抽打在兒子的臉上,唐偉儀雙手捂住臉恨恨地說:“你打我!你打,你打!我就是不要李秀蘭,打死我也不要她!”父親氣得跌倒在椅子上,偉儀趁機溜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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