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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打擊(六)

作品名稱:直接打擊      作者:吉林老兵      發(fā)布時間:2014-11-25 13:07:38      字數(shù):3877

  胡部隊長又點起了一支煙,眼前的煙灰缸已經(jīng)堆滿了煙頭?!胺较螂y辨,道路難行,風(fēng)沙難住。那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一眼望去哪都一樣,看沒有路可哪都能走,走不好就陷爛泥坑里,裝甲車都他娘的爬不出來。人都說那個鬼地方‘一年兩次風(fēng),一次刮半年’,小子,慢慢體會去吧。”胡部隊長滔滔不絕地講著,隨手把煙頭往煙灰缸里一插,一堆的煙頭擠落在木箱上。
  “警衛(wèi)員,收拾下?!焙筷犻L沖外面喊著。
  “到!”門簾一挑,警衛(wèi)員風(fēng)一樣閃了進來,一伸手拿起煙灰缸往外走,風(fēng)的作用煙灰飄落了一地圖。胡部隊長一瞪眼睛:“他奶奶的,看著點?!闭f完,一運氣“噗”地一口吹掉了地圖上的灰。
  “你倆看看,咱們現(xiàn)在到達什么位置了?”胡部隊長開始考試了。這是他的習(xí)慣,每逢訓(xùn)練演習(xí),只要一有時間,他就給手下的參謀出點“作業(yè)題”練一練,無論是改錯還是填空,還真對隨行人員的素質(zhì)提高大有益處。
  孫股長透過“憋罐”車的小窗戶往車外瞧了一會兒,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根本找不到任何參照物。只得抬腕看了看手表,列車已經(jīng)跑了兩個多小時了。
  “首長,現(xiàn)在八成是快出了朝鮮族自治州了吧?”孫股長不很肯定地說。胡部隊長看了他一眼沒吭聲,眼睛盯著曲參謀。
  “報告首長,現(xiàn)在的位置應(yīng)該是距離朝鮮族自治州的和龍縣火車站還有75公里左右,目前的地方應(yīng)該叫龍泉平,我們已經(jīng)離開自己的駐地320公里?!鼻鷧⒅\一口氣報出了自己的答案。
  “說說你的根據(jù)?!焙筷犻L就是有股子打破沙鍋紋(問)到底的精神,他就是想搞清楚這小子是不是蒙出來的數(shù)據(jù)。
  曲參謀胸有成竹地說:“從我們駐地出發(fā)到列車裝載地,行軍路程是110公里,列車是下午六點鐘準時出發(fā)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運行了二小時三十分鐘,每小時運行速度是85公里,列車路途沒有停車,已經(jīng)跑了213公里。所以,按鐵路里程計算,此地正是龍泉平。”
  “好小子,算得準,有理有據(jù)的,不愧是‘活地圖’,我看呀你還得再加個綽號叫‘計算器’,不錯?!闭f完,瞟了一眼孫股長,然后說道:“好了,休息一會兒,時間還早呢?!眱扇酥さ赝顺隽伺R時“作戰(zhàn)室”……
  
  列車在黑暗中繼續(xù)狂奔著,“咔嚓”聲就像是一首伴奏音樂,而且是催眠曲的那種音樂,許多老戰(zhàn)士都躺在自己的鋪位上香甜地睡著了,只有個別的新兵蛋子尚未從興奮中掙脫出來,瞪著兩只琉琉一樣的眼珠子,體會著車輪滾滾的抖動,遐想著演習(xí)場炮火連天的場面,巴達一下嘴還聞到了火藥和焦土的味道。
  王大炮躺在緊靠車廂一頭的鋪位上,文書睡在他的對面。值班排長方天明隔著幾個戰(zhàn)士,躺在自己排戰(zhàn)士的前頭,一班長緊挨著他。不一會兒,一班長身子開始翻來覆去轉(zhuǎn)個不停,就像烙餅一樣。
  排長捅了一下他:“誒,咋了?身上長虱子了到處亂蹭,一會把褲叉子磨露腚了?!?br />   “排長,這車啥時候停呀,我想解…解小手?!币话嚅L悄悄說。
  “瞧你那點出息,懶驢上磨屎尿多?!迸砰L說完,指了一下車門縫說:“去,自己解決去?!?br />   “啊?排長,這咋解決呀?那不尿車廂里了呀?”一班長一時沒明白排長的意思。
  “我說你小子是乒乓球腦袋一條縫呀?開門就往外尿唄,你沒長家伙呀?咋這么沒文化呢?”排長譏笑著他。
  不知是真明白了還是裝明白了,但肯定是被憋得挺不住了,一班長一轱轆爬起來,捂著肚子兩步躥到門邊,一抬腿把兩扇大鐵皮門踹了一條一米寬的縫。正準備“解放肚皮”時,一排長從后來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領(lǐng)子道:“你小子不要命了?多大的家伙開這么大的門,掉下去怎么辦!”說完把門關(guān)得只留下一條窄窄的縫。一班長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擺開架式就向外“掃射”。解決完了問題,還特幸福地深呼吸兩下,然后一歪頭美美地躺在鋪上,沒兩分鐘小呼嚕就打了起來……
  有些事就像一種傳染病一樣,一個人干了其他人也都想干。一班長剛方便完了,又陸續(xù)起來幾個戰(zhàn)士方便了,本來靜靜只有“咔嚓”的車廂現(xiàn)在到響起了一陣的“轟隆”聲,一下子顯得有些雜亂。
  王大炮躺在鋪上伸著脖子罵道:“他奶奶的,眼皮淺腚溝深的,上廁所也有跟著學(xué)的,快點呀,一排長,讓大家注意安全,必須時幫這些小子一把?!?br />   “是,連長放心,我挨個看著他們?!币慌砰L答應(yīng)著,真就逐個地指導(dǎo)著這些方便的戰(zhàn)士,如同幼兒園的老師教小朋友如何上衛(wèi)生間一樣。
  眼看著大家消停了,一排長也覺得應(yīng)該好好睡了。“咕咚”一頭扎到地鋪上準備睡,可他剛躺下,一個胖墩墩的戰(zhàn)士摸黑爬到他鋪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排…排長,我方便?!?br />   “我說你真磨嘰,方便快去呀,再折騰還讓不讓我休息了?”一排長催促著。
  “排長,不…不是小方便,是大…大方便?!睉?zhàn)士哆嗦嘴唇說著。如果有燈光,他的臉一定是憋得通紅。
  “大方便咋了?不一樣嗎,車要一天不停你小子還不得被憋死呀?除非你屬草爬子的?!币慌砰L一轱轆又爬了起來,順手扯起了熟睡中的一班長。然后沖胖墩說:“過來,聽指揮,不然一切后果自負……”
  兩人把車門打開一米多寬的距離,一股冷風(fēng)呼地刮了進來,胖墩激靈靈打了他冷顫。
  “快,把褲子脫了?!迸砰L命令著,胖墩乖乖脫了褲子。
  “來把手交給我和班長,拽住哇,屁股朝外,掉了可不管?!迸砰L說著,另一只手掐著自己的鼻子。
  胖墩的屁股剛伸出車門,一股冷幾吹來他一下子把屁股縮了回來:“排長,不…不行,太冷了?!?br />   “他娘的,你還想給屁股放個爐子呀?你拉不拉?不拉老子不管了。”說完就要放手。
  “拉拉?。 迸侄照婕绷?,再不方便那就全“露餡”了,他眼睛一閉,牙一咬,心里叨咕著:愛咋咋地吧……
  
  列車狂奔了一夜,早上時分將要進入到一個轉(zhuǎn)大的中轉(zhuǎn)站。一夜的無線電靜默,一開機,電臺里就傳來了“嘀嘀噠噠”的聲音。譯電員快速地抄寫著電報,然后飛速地譯了出來,急忙送到了曲參謀的手中。曲參謀手掐著電報紙,看了下手表,快速來到首長休息處:“報告!”
  “進來!”胡部隊長已經(jīng)醒了。他從來不睡懶覺,可能是多年從軍養(yǎng)成的早起晨練的習(xí)慣,此時正在打著他的“胡氏太極挙”。其實根本不是什么武術(shù)招式,就是他多年來自己獨創(chuàng)的健身動作,年齡大了,動作慢了,所以看到過他比劃的人就稱之為“胡氏太極”。
  曲參謀把電報遞給首長說:“首長,師部前指電報?!焙筷犻L接過電報掃了一眼,往桌上一拍:“他娘的,一個破吃飯的事還煩老子,以后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別往這整,要你們干什么的?自己處理去?!焙樽影l(fā)完火,又列開架式繼續(xù)著自己的“胡氏太極”。
  曲參謀灰溜溜退了出來,然后有些垂頭喪氣地把電報交給了孫股長說:“股長,師里的電報,我剛才送給一號了,結(jié)果被‘灰’出來了,這不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了嗎?倒霉呀?!?br />   “小曲呀,這可不是什么倒霉呀,這就是你的工作。你沒聽說這伴君如伴虎嗎?你看你向首長請示被‘灰’了吧,那沒事兒,首長嘴上說心里高興。如果你把電報扣著自行處理,別說吃飯的小事,就是一棵蔥的事兒,那首長不擼你個茄皮色算你能耐,整不好給你一擼到底。學(xué)著點吧,有些事寧可請示挨罵,不可擅自做主哇?!闭f完,拿過電報看了起來。
  電報的內(nèi)容大致是:各參演部隊七十三十分到中轉(zhuǎn)站就餐,補充給養(yǎng),望妥善組織。附就餐時間分配表。
  看完電報,孫股長問曲參謀:“小曲,你說演習(xí)中的大事是什么?”
  曲參謀想了想說:“那當然是成績和安全了唄?!?br />   “錯,吃、喝、拉、撒、睡,這永遠是一切事中的大事,你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道理。我跟你說,首長看不上眼的事,你一定要當大事辦,這其中是大有學(xué)問的?!睂O股長啟發(fā)著曲參謀。
  “孫股長,這是什么哲學(xué)呢?”曲參謀有點發(fā)蒙。
  “這是處事哲學(xué),關(guān)系哲學(xué),你呀慢慢學(xué)吧??烊ネㄖ醮笈?,讓他早做好準備。”孫股長提醒著曲參謀。
  “是!”曲參謀轉(zhuǎn)身操起了有線電話……
  
  列車噴出的巨大煙霧,迷漫了多半個站臺,在“呲呲”的剎車氣中,停在了一個較大的中轉(zhuǎn)站?!皭灩蕖弊拥蔫F皮大門“嘩啦”一下被打開,一條木梯子從車門處伸向地面,順梯子的人還伸頭縮頭縮腦地看了兩眼。
  曲參謀第一個順著梯子爬下了車廂,然后伸手扶著胡部隊長走了下來,后面緊跟著孫股長及其他參謀、警衛(wèi)等隨行人員。胡部隊長看了一下手表,時針指向七點一十五分,順手掏出一支煙點上,在車廂邊晃蕩了兩下,盯著站臺和自己下車的門口看了一會兒,大家都猜不透首長在瞧什么、琢磨什么。
  “他奶奶的,這車是咋停的?再往前十幾米老子就不用梯子了?!焙筷犻L狠狠吸了一口煙,以示發(fā)泄怨氣。可吸得也忒狠了點,一下子嗆住了,躬著腰咳嗽著,身上披著的一件將校尼大衣眼看就要掉地下了。警衛(wèi)員搶前一步拽住了下滑的大衣,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說:“首長,少吸點煙吧,對身體不好?!焙筷犻L看了警衛(wèi)員一眼,“嗯”了一聲繼續(xù)吸著,警衛(wèi)員把大衣重新披到他的身上。
  要不說這胡部隊長人小派頭大呢,給他當警衛(wèi)員那也得真是機靈鬼透亮碑的。胡部隊長有一個習(xí)慣動作,就是身披大衣時,只要一進屋肯定兩只膀子往后一張,大衣立刻脫掉,后面警衛(wèi)員或跟隨參謀要立馬接住,他才不管掉到什么地方呢。如果動作慢了接不住,那可能就要倒大霉了。前一任警衛(wèi)員就是因為沒“接住”,大衣掉地下被后面的人踩了一腳,結(jié)果這一腳就把這個警衛(wèi)員踩到連隊去了。
  對于胡部隊的這一習(xí)慣,人們看法各有千秋,有人說是領(lǐng)導(dǎo)擺譜,有人說是領(lǐng)導(dǎo)有派。可對于胡部隊長來說,他認為軍事主官首先要有氣勢,要在勢上“威嚇”住對手。這可能是他戎馬生涯幾十年總結(jié)出來的兵法,反正孫子的《三十六計》沒有的。
  后面的曲參謀和孫股長說:“這車如果是咱部隊的就好了,首長就不用爬梯子了?!?br />   “小點聲,你找挨罵呀?”孫股長瞄了一眼首長,使勁用嘴歪了歪曲參謀。
  “你倆在后面嘀咕啥呢?”胡部隊長還是聽到后面有聲音了。
  “哦,首長,沒什么,曲參謀和我說這大城市的空氣污染太嚴重,沒有咱山溝的空氣新鮮?!睂O股長打著掩護。
  “這還能比?老子鉆山溝,比城里人多活十年?!焙筷犻L說完,頭不回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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