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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紅柳綠(十八)

作品名稱:桃紅柳綠(上)      作者:張金豐      發(fā)布時間:2014-12-06 17:08:06      字?jǐn)?shù):3351

  
  在車上苗清泉告訴張平江:“黃書記找我來談撤社建鄉(xiāng)的事,要在縣政府組織人力下鄉(xiāng),這項中心工作壓倒一切,看來治理芝蘭江的事要先放一放了?!?br />   張平江聽后勸苗清泉說:“你可千萬不要急,凡是新官上任,都想點幾把火弄出個開端的局面想有新氣象。其實芝蘭縣就像一壇子老泡菜,你來了他來了,攪拌幾下又能怎樣?不管來的是新蘿卜還是新黃瓜,掉進(jìn)去泡久了大家就差不多一個味兒了。苗副縣長你在市局里不知道,鄉(xiāng)下基層不治之事常有八九,不能解決的只有拖,又不能在拖的過程中出亂子,無奈的辦法多的是,我擔(dān)心你來了又做些徒勞無功的事?!?br />   苗清泉說:“你講的這些我知道,無非是要告訴我,在這方土地上凡事不是哪一個人靠熱情就能辦好的。我還沒有幼稚到三天革個命,一天等于二十年的盲目樂觀程度。污染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就從點滴做起,朝夕努力日積月累總能改變點吧?”
  張平江聽了搖頭說:“黃書記的意思你沒領(lǐng)會,一個中心工作就把你派到山里去至少半月回不來。等著瞧吧,你會離芝蘭江的水越來越遠(yuǎn)?!?br />   劉小川接嘴道:“張局長說的話很有道理?!?br />   苗清泉已經(jīng)想到了這一點,他還想到會不會有人拿梁艷梅的事做文章。剛才告別出來時黃光學(xué)說得很清楚,他希望苗清泉盡快妥善處理好家庭問題。黃光學(xué)當(dāng)時盯著說:“老苗,輕裝才能上陣?!?br />   
  車到了沿江的人大路,張平江指著一處六層的灰樓說:“那里就是我的家,雅稱臨江別墅。”
  苗清泉順著望去,見孤樓順江而建,對岸是巍峨的群山,于是問道:“怎么想起在江邊建了這座獨樓?”
  張平江說:“江邊的土地都規(guī)劃好了,將來是芝蘭縣的新城區(qū),我是頭一批來入住的。”
  劉小川說:“苗縣長別聽他的,這地方除了那棟樓四周全是荒地,俗稱哭江樓,只住了七、八戶人。原來是給縣里的離休干部建的,因為在縣城外不方便又冷清沒一個愿意搬來。聽說開始時連自來水都不通,用電還是施工時牽的臨時線。這一大塊荒地上還有個怪現(xiàn)象就是拉屎不生蛆?!?br />   說著話到了樓下,苗清泉說:“先不上樓,去江邊看看?!?br />   張平江先下了車朝樓上喊:“當(dāng)家的,當(dāng)家的?!?br />   就見四樓一扇窗戶里有個女人伸出頭來朝下看。
  張平江又喊:“苗縣長來吃飯,快去趟縣城?!?br />   女人就縮回去了。
  劉小川說:“你們?nèi)ソ?,我送嫂子進(jìn)城買東西?!?br />   
  苗清泉和張平江穿過馬路來到江邊,頓覺江風(fēng)撫面異味微熏。
  他倆望著發(fā)黑的江水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苗清泉問:“你住在哭江樓又是環(huán)衛(wèi)局長,望江哭過嗎?”
  張平江說:“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哭?原先住的房子又矮又破哪有這里好啊?!?br />   “我是問你這個當(dāng)環(huán)衛(wèi)局長的看到江水被污染心里慚愧嗎?”
  “為什么該我慚愧?為啥要哭它?你該知道我實際上只是個環(huán)衛(wèi)費討要局局長,工作大目標(biāo)早就定在錢上了。黃書記說過,他不想也做不來過細(xì)的思想工作,縣府不是幼兒園從不哄孩子,完不成任務(wù)的部門負(fù)責(zé)人就下臺。他們當(dāng)書記縣長的來哭過嗎?你是新任副縣長,要有本事把全縣的相關(guān)干部組織到江邊來大哭一場,悔悟一下這幾年大干快上搞活經(jīng)濟(jì)的杰作,我這個假環(huán)衛(wèi)局長挨門挨戶去給他們磕頭致謝!”
  “你倒是提醒我了,應(yīng)該組織相關(guān)各局的局長到江邊來看看,五龍’把芝蘭江鬧成什么樣了,不下決心治理已經(jīng)不行了?!?br />   “我勸你千萬不要這么做,五龍是芝蘭縣的五根經(jīng)濟(jì)支柱,撐著縣里的天呢,弄不好要出大問題。再說你到我家吃了飯然后就這樣做也不妥,我可不敢和全縣的大好形勢唱反調(diào),落個反對改革搞活的罵名?!?br />   “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以前也有過想法,提過不少建議,還搞了一陣制度斗硬,結(jié)果惹得一幫人找來吵,最后你一巴掌他一腳差點兒沒把我打出縣政府去。我算明白了,在這個窮縣里吃飽飯才是第一寶貴的,太超前的事不要做?!?br />   苗清泉驚道:“竟然發(fā)生過這種事,縣里是怎么處理的?”
  “眾怒難犯,這幫人里多半是縣政府的,你說怎么處理?你見過為一個小人物去得罪大多數(shù)嗎?不了了之唄。”說完長嘆口氣,揚(yáng)起頭對著西山噓唏道:“我張平江在芝蘭縣生活了幾十年,成為第一個為了治理江水挨打的在任小吏,我該為江水哭呢還是該為自己哭呢?世人無言,西山沉默,我活該?。 毖援呉孕洳翜I。
  “我來管!”
  “你管不了。”張平江把話扯到別處,說起這里的舊聞趣事來。最后他深情地望著芝蘭江說:“記得少年時代常去江中戲水。后來到縣中教書,組織過學(xué)生來這里畫芝蘭江的四季之美,哎!如今都成了對往事的美好記憶了。”
  苗清泉也懷念起自己的軍旅生涯,動情地將邊關(guān)山月回憶著描畫給他聽。
  兩人立在江邊,西望退入暮色的群山娓娓而談,分別講著各自的故事,語氣中充滿了懷念。
  張平江究竟是個文化人,昂起頭來大聲念道:“去日漸遠(yuǎn)慨萬千,今日勸君切聽言。閑來無事當(dāng)吹奏,簫聲一曲古今連?!?br />   
  劉小川回來后望見兩人的身影已淡進(jìn)了暮色之中,對岸的西山也漸漸地化入黑夜,就按響了喇叭。
  聽見了汽車?yán)嚷?,他倆往回走,孤樓已經(jīng)亮起了幾窗暖融融的燈光。當(dāng)空一輪圓月,苗清泉突然想起了遠(yuǎn)在省城的兒子苗爽,指著月亮說:“我兒子最愛聽月亮上的老故事,總有問不完的問題?!毖援呬粶I下。
  
  也是這一晚,蘇桂琴和她的廣東朋友在縣委招待所餐廳吃飯時碰到了吳廣忠,蘇桂琴放下碗筷起身迎上去笑盈盈地說:“吳縣長,我該怎么感謝你呢?今天要不是你來鎮(zhèn)住,一個服務(wù)員小丫頭也敢隨便欺負(fù)人,也不知她背后受了誰的指使,到像我不該為了我姐來這兒似的,中午所里還擺了一桌請我們,說是代表縣里道歉。等明天看了你安排的房子,我想代表我姐請你吃飯。”
  吳廣忠笑著說:“你姐姐和你的心意我愧領(lǐng)了,只是縣里有規(guī)定,領(lǐng)導(dǎo)們之間請來請去也沒必要,等你姐姐來了,我愛人在家里設(shè)宴接風(fēng)。”吳廣忠說完又叫來餐廳的管理員李金華問:“兩位客人的晚飯是怎么準(zhǔn)備的?”
  李金華說:“每人五元的標(biāo)準(zhǔn)?!?br />   吳廣忠點頭說:“窮縣,有這個標(biāo)準(zhǔn)很不錯了,你們吃著?”隨便笑了笑不想多談。
  蘇桂琴也看出來了,說:“吳縣長你忙吧,我們吃完飯還想去縣城轉(zhuǎn)轉(zhuǎn)買點日用品。”
  吳廣忠就和他倆握別,跟著李金華朝里走了。
  蘇桂琴望著說:“這人不實在,感覺說話和人隔一層。”坐下埋頭吃飯。
  
  吳廣忠走進(jìn)小餐廳看見吳珍在擺桌便問:“小吳,調(diào)到小餐廳來了?嗯,你穿這套白色服裝好看,就是有點小了裹得太緊?!?br />   李金華忙說:“是所里決定的,她和客人吵鬧不適合在小樓工作?!?br />   等李金華走了吳珍委屈地說:“吳縣長,我現(xiàn)在是擺盤子洗盤子的?!?br />   “洗盤子?”
  “吳縣長,他們在整人。”
  吳廣忠看見她雙眼發(fā)紅就猜她一定哭過,也知道她哭的原因,卻另說道:“今晚喝酒少不了,我這個胃又該痛了,唉!”
  吳珍上來雙手抓住吳廣忠的手臂說:“吳縣長我不想洗碗洗盤子,我是專門從洗碗間跑出來等你的?!闭f完又使勁搖了幾下,嗚嗚的哭起來。
  吳廣忠沒防備她會這樣被搖得頭有點暈,埋怨道:“唉呀小吳你不要搖,拉拉扯扯哭哭啼啼的看著像啥?這樣不好快松手?!?br />   吳珍哭著說:“我沒做錯事為什么要受罰?我不服!”又說:“你們自己講的,小樓服務(wù)員要保證領(lǐng)導(dǎo)吃好每一頓飯,洗好每一次澡,睡好每一個覺。我實在看不慣這個野雞婆跑來鬧又誰勸都不聽,看不慣才說了她幾句,她就罵我祖宗還先動手打我,怎么倒是我錯了?你們不講理。其實苗副縣長也在煩她,你們不知道就是了。”
  “你怎么能稱呼客人是野雞婆呢?”
  “我是后罵的?!?br />   “后罵也不對,動手就更不對,這里是縣委招待所。”
  “我剛說了兩句她就掄我一巴掌,從來沒人打過我的臉,我才十九歲,在老家誰要是打了大姑娘的臉全家去拼命,我忍不住了才扇的她。”
  “耳光可以隨便打嗎?你打人就很不對!”
  “她這種人打了活該!我還揪了她的耳朵呢,哼!”
  吳廣忠不想再問,他想說揪得好,這個蘇桂琴只不過是個代理副縣長的小姨子,新來乍到她也太狂了,但嘴上不能說,就批評吳珍:“你不該以錯對錯,受了委屈可以向上級反映嘛?!?br />   “現(xiàn)在就向你反映,我心里很不服。”說完又去搖吳廣忠。
  這時聽見人來了,吳廣忠便對吳珍說:“你先去干你該干的,這件事以后再說?!币妳钦涞椭^抓住自己袖子不松手,不想這樣被人看見就和氣地說:“我知道了你松開手。”
  吳珍還是不松開,吳廣忠實在沒辦法只好說:“我答應(yīng)了,吃完這頓飯就找招待所商量?!?br />   吳珍這才破涕為笑,臉上掛著淚珠子松開手望著吳廣忠說:“你要說話算話?!毕沧套痰霓D(zhuǎn)身走了。
  吳廣忠溜了一眼她緊裹的腰臀和扭擺有致的步態(tài)心里一顫,正發(fā)呆看見吳珍在門口回頭一笑說:“最后的菜我來上,守著你?!闭f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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