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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機場 第三章 (8)

作品名稱:落霞機場      作者:麻雷子炮仗      發(fā)布時間:2014-12-11 19:32:00      字?jǐn)?shù):4679

   
  第三章(8)
  八月初,作為避暑勝地的青島,比起別的地兒來還算不怎樣炎熱,水溫也不怎么高。沿海一線的各海水浴場,每年都是要到七月十六號毛主席暢游長江紀(jì)念日這天,才會相繼開放。其中第二海水浴場,由于曾經(jīng)是毛主席等中央領(lǐng)導(dǎo)在這里游過泳,現(xiàn)在主要的也是為了來青療養(yǎng)的首長在此避暑游泳,所以便還是只對“有背景”的人方才準(zhǔn)入。
  今天到二浴場來的,只有不多的幾撥人,下到海里游泳的人也沒幾個,多是三三兩兩的散坐在沙灘上。不遠(yuǎn)處,有一對兒情侶,用陽傘遮住了正午的太陽,赤著腳在沙灘上悠閑地散步。在浴場東側(cè)那道從岸邊一直延伸到海里的防波堤上,有三五個戴著草帽的垂釣者,先是用海桿兒把魚線遠(yuǎn)遠(yuǎn)地甩到海里,此后便慵懶地坐在堤岸上,在那里耐心地靜等著魚兒上鉤兒。偌大的一個浴場,除了有幾個從外地來青島療養(yǎng)的老頭兒,是在淺水的地方從容地慢慢劃著水游上一段兒之外,海水稍深一些的地方,就只有他們這幾個少男少女,興沖沖地在一灣湛藍(lán)的碧波中笑鬧著嬉水。
  魏華和劉佳游在前面,漸漸地離開了故意落在后面的幾個人,向著遠(yuǎn)遠(yuǎn)伸到海里的防波堤的盡頭游去。到了那兒,兩人坐在防波堤朝浴場一側(cè)的石階上,身子還浸在海水里,只把肩膀露出了水面。
  魏華怯生生地從水中把手伸出去,從腰間攬住了劉佳,讓她偎靠在自己裸露的胸前。劉佳順從地把頭靠在魏華肩上,伸出雙腿去把海水撲打出浪花來。隨之便有一種此前從未體驗過的暢意和驚喜,在倆人周身的血液里,泛起了歡快的浪花。
  這是他們第一次這樣裸露著肌膚,緊緊地依偎在一起。魏華當(dāng)兵之前,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們倆人要好,可那時他們在一起時,更多的還是像一對兒親密的朋友。離開兩年多了,今天,在劉佳那依舊帶著淘氣和率真的眉眼間,又添了少女的清秀和嫵媚,魏華那肌肉線條清晰流暢的軀體里,也向外迸透出男性的陽剛。當(dāng)他們在清涼的海水中,肌膚緊貼在一起,互相感受著對方的體溫的時候,一種通體酥爽的快意的感覺,便像電流一樣從各自的身體里傳導(dǎo)給了對方。
  “我變樣了嗎?”劉佳仰起頭盯著魏華,眼睛里充滿著春華女子似水的柔情,在等候著魏華的回答。
  “是變了點兒,變白了,變好看了,味道也不一樣了?!?br />   “就變了一點啊……”劉佳似乎還在期待著魏華繼續(xù)說點什么,見魏華還在費琢磨卻不說話,就又追問著:
  “你說的是啥味道,哪兒不一樣了?”一邊說著,一邊還拉住魏華挽在自己腰間的手,向上放到了自己的胸前,身子在魏華臂彎里搖動著,在陽光下的碧波里,像是一條在水中躍動著的美人魚,
  魏華觸電似地想把手從劉佳的胸前移開,覺著自己的臉有些潮紅了。好在是他臉黑,劉佳似乎也就沒看出什么來。
  “真沒法兒說,太肉麻了?!蔽喝A頓了一下,接著又憋出一句:“其實你自己知道,干嘛還來問我?!?br />   劉佳嗲起來,把魏華想要從自己凹凸有致的胸前挪開的手按住,嬌聲嗔怪著:
  “干嘛不問,我就是要聽你說,肉麻我也要聽你跟我說……”
  魏華還是有些說不出口,索性就把手重重地壓住劉佳緊包在泳衣下面,卻依然還是倔強地向上隆起著的一痕雪脯上,從牙縫里憋出一句:“呶,不就是這個味道嘛!”
  劉佳似是嬌羞卻還是快意地笑了。
  終于擠兌著魏華開了口,讓他說出了在她傾心的這個少年男子心里想著的,也是劉佳想聽到魏華對自己說出的話。劉佳得意起來,俏皮地在魏華捂住自己胸脯的手上輕輕地捏了一下,假作嗔怪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爽爽地說道:
  “瞧你那黑不溜秋的樣兒,還假模假式地,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味道嘛?!?br />   小時候她那股淘氣倔強的勁兒又冒了出來。
  魏華把劉佳摟得更緊了。
  劉佳還在朗朗地笑著,把自己嫩滑圓潤的肩膀,使勁地倚在魏華的胸前,被魏華借了海水的浮力把她向上托舉著,在水面上平仰起身子,讓自己白皙起伏的身體,挺直地在輕漾的碧波中蕩起,兩只腳使勁地向前伸出去,撲打出一片更大的水花。
  啊哈,多美妙的青春年華啊……
  猛然間,從不遠(yuǎn)處,傳來了兩聲沉悶的施工爆破的爆炸聲,那是駐在距離八大關(guān)很近的太平角的海軍某部,正在在進(jìn)行戰(zhàn)備施工。
  劉佳嚇了一跳,欠起身來,朝著傳來爆炸聲的東北方向望去,卻見又沒了動靜。
  劉佳回轉(zhuǎn)身,逗樂兒地學(xué)著京劇《沙家浜》里胡傳奎的一句臺詞兒問魏華:
  “嗨我說老刁噯,這是哪兒打炮???”
  魏華沒去在意,隨便地說了句:“甭管他,離咱遠(yuǎn)著呢?!?br />   這兩聲意外的爆炸聲,沒有讓這對兒沉浸在甜蜜中的少年男女怎樣在意,但卻驚動了一位那時正在一門心思地要做中國的紅都女皇的“大人物”。
  此時,這位“大人物”,正由海軍的李XX,空軍的吳XX等人陪著,前呼后擁地沿著太平角海濱林蔭路兜著風(fēng)兒。恰好有兩個在部隊施工時未來得及排除的啞炮,趕在這個硍節(jié)兒上意外的爆炸了,這就叫她大動了肝火。隨后不久,9.13事件爆發(fā),她因為害怕自己與林彪死黨李XX,吳XX同行到青島活動一事露了餡兒,就將此事掩飾成李XX要對她“圖謀暗害”,嚴(yán)令海軍追查,將三百多人弄到濟(jì)南軍區(qū)辦了半年學(xué)習(xí)班審查,幾年后,這又成了她別有用心地指名誣陷海軍、濟(jì)南軍區(qū)的幾位高級領(lǐng)導(dǎo)干部的依據(jù)之一,此是后話。
  岸上,丫丫和嬌嬌,兩個在乍暖還寒的海水里涼得有些受不了,又扛不住夏日午后大太陽曬的女孩子,并著排趴在沙灘上,被成峪和毛豆兒一起,用細(xì)細(xì)暖暖的沙子埋住了她倆的身子,正在舒舒服服地享受著海沙日光浴。一邊兒還在聽著毛豆和成峪在有趣兒地斗嘴掐架,不時地,丫丫也加入進(jìn)來,不過多還是在為成峪幫腔。
  嬌嬌不吱聲,瞧著他們幾個掐的熱鬧,只是覺得好笑。
  見艾民站在岸邊手搭涼棚地在向海里的極遠(yuǎn)處眺望著,被埋在沙子里回不過身兒來的嬌嬌問他:
  “在往海里瞧什么呢艾民,這么嚴(yán)肅。”
  艾民扶了扶剛剛掏出來架到鼻子上的眼鏡兒,學(xué)著皮黃里老生的腔調(diào),一板一眼,拿腔作調(diào)地答道:
  “如今俺老夫是在觀看這海,這天,這島,還有這海里的大石頭?!?br />   丫丫頭也不抬地對嬌嬌說:“甭理他,待會兒他就該犯酸發(fā)癔癥了。”
  艾民不在意丫丫說他,反而朗朗大笑,仰著頭,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副名士派頭,嬌嬌覺得好奇,問艾民:“你瞧見什么了,干嘛這么高興。”
  艾民又是一笑,不作回答,卻在搖頭晃腦地大聲吟誦起了曹操的《觀滄?!罚?br />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河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fēng)蕭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誦志。
  丫丫嘟囔了一聲:“神經(jīng)?。 ?br />   嬌嬌問成峪:“艾民這是念的啥玩意兒?!?br />   成峪隨口敷衍了一句:“記不清了,大概是曹操的叫個什么《觀滄?!?,好像是那年他打敗了北方袁紹,得意忘形,就發(fā)了頓感慨。反正這個曹操也不是個什么好鳥兒,那句‘寧可我負(fù)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fù)我’,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
  說到這兒,成峪轉(zhuǎn)過頭來問艾民:“你他娘的今兒怎么神經(jīng)兮兮的,難不成你是又喜歡上這個曹操了吧?”
  艾民搖搖頭,問了成峪一個挺奇怪的問題:“你說那蘇軾,他是喜歡曹操,還是喜歡諸葛亮?!?br />   成峪被一下子給問得懵住了。他不怎么看古書,除了幾本兒詩詞一類的東西,有時候會有意無心地去翻翻以外,對歷史并不怎么下功夫。倒是艾民,從打到了流亭機場,就對中國歷史來了興趣,可能是因為他有時愛畫些國畫,就得多少也懂點兒這個的緣故。不過,自打從成琰姐那兒借了本林語堂的英文回譯版本的《蘇東坡傳》以后,他就發(fā)了斜勁似地迷上了蘇東坡。不過才年兒半載的功夫,幾乎就把蘇東坡的老底子翻了個底兒朝天,連帶著還喜歡上了宋詞,整天搖頭晃腦地還真能背下來不少。他還用老爸去世前留下的一塊兒青田石,給自己刻了一枚“元祐龜”的朱文閑章,大概就是個要給那個被北宋皇帝老官兒判成了亂臣賊子的元祐黨的首領(lǐng)蘇東坡當(dāng)個烏龜,來馱那塊被立在皇宮文德殿東墻上的,相當(dāng)于元祐黨亂臣賊子黑名單的石碑的意思。自己畫完了畫兒,就假模假式地啪嚓一聲,蓋上這么個莫名其妙的章子。中隊里還真有人覺著他畫得挺好,把畫兒要了去,不會裱畫兒,就胡亂地在宿舍床頭上找了片兒墻貼上幾天,等中隊檢查內(nèi)務(wù)衛(wèi)生時,就還得讓值班分隊長攆著給揭下來,他那短命的畫展也就結(jié)束了。
  想了一會兒,成峪覺得還是那個被人罵做奸雄的,戲臺上扮著白臉兒的曹操可憎一些,就順口回答說:
  “你吃飽了撐的吧,問這個干嘛,這事兒我可說不清,要叫我說,他肯定是喜歡諸葛亮唄,我記得他好像還寫了個什么《諸葛武侯畫像贊》來夸諸葛亮,我只記得最后一句是:‘人也?神也?仙也?吾不知之,真臥龍也’,我沒記錯吧。”
  艾民點點頭說:“那倒沒錯兒,不過你別看蘇軾夸過諸葛亮幾句,那不過是他在吟詩作賦的時候跩著玩兒的,等認(rèn)起真來的時候,我看他還是更喜歡曹操。他的《諸葛亮論》里就說諸葛亮:‘言兵不若曹操之多,言地不若曹操之廣,言戰(zhàn)不若曹操之能。而有一勝之者,區(qū)區(qū)之忠信也’。你聽他那口氣,就還是挺瞧不起諸葛亮的,說他是除了忠信能比曹操強點兒,其他啥都不如曹操。曹操大概就是因為殺了那個熱臉貼了個涼屁股的呂伯奢,還說了那么句‘寧負(fù)天下人’的話,其實,這件事兒真不真的還兩說著呢。人家陳壽在《三國志》里,壓根兒也就沒寫這一段事兒,保不齊就是那個羅貫中,不知是打哪兒道聽途說了些野史雜說,就把這事兒給攢進(jìn)了《三國演義》里了。也就打那兒開始,曹操就他娘的臭了牌子,哪怕就是后來有了些‘東臨碣石,橫朔賦詩’的浩然大氣,那種“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的飄灑,那份兒‘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的胸懷抱負(fù),雖是三國之中無人能出其右,結(jié)果還是讓人給描畫成了個白臉兒的奸雄?!?br />   嬌嬌趴在暖暖的沙子里聽得津津有味兒,毛豆兒可有些不耐煩兒了,沒好氣兒的沖著艾民損了他一句:
  “得了吧艾民,別他媽跟這兒充什么大尾巴狼了,粗人一個,大字識不了幾筐,也敢跑來這兒,在幾個小妞兒面前臭顯擺。知道嗎,像我這樣,那才是叫做真人不露相呢。你等過兩天兒,我給你們寫一本兒梵文版的‘國學(xué)泰斗毛豆傳’,讓你們拿回去在家里悶著頭吭哧上幾年,好好長長見識?!?br />   成峪啐道:“從哪個廟里蹦出你這么個傻和尚,也琢磨著跑這兒來充根兒香火,我看,你還是拔掉自個兒插在鼻子上的那兩根兒蔥,就著你那點兒梵文當(dāng)甜面醬,多往肚子里吭哧兩碗齋飯得了?!?br />   大伙都樂了,丫丫從沙窩兒里拱出來,一邊抖去身上沙子,一邊對毛豆兒說:
  “要不這么著,你要寫的那本兒叫個什么傳的,也就還是歇了吧,留著你那點兒梵文,等你不知是讓誰家的個小妞兒給蹬了,剃了頭出家當(dāng)和尚以后,五蘊皆空,六根清凈,一門心思吭哧著念金剛經(jīng)的時候用。過兩天兒,我先給你寫出本兒‘歪瓜裂棗兒風(fēng)月傳’,專寫你讓小妞兒給涮得找不著北的故事,你就算是給后人做了一回前車之鑒,也就算你雁過留名了?!?br />   毛豆兒咧開嘴嘿嘿一笑,沖著丫丫說了句:“你還別拿豆包兒不當(dāng)干糧,我原本是打算著真的就要打破胭脂陣,坐透紅粉關(guān),當(dāng)一回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可架不住今兒我跟這兒,看著魏華和劉佳倆人兒著實是美得不輕,就還真是忍不住動了點兒凡心,正想著也來浪漫上一把試試呢。不過今兒還不成,僧多粥少,肉少狼多啊。”。
  丫丫馬上就說:“不多,正合適,本來就沒你的份兒?!?br />   毛豆兒堆著一臉的壞笑說:“別介,合著我這兒是跟著魏華溜溜兒轉(zhuǎn)悠了一天,都到這工夫了,才告訴咱哥們兒說,敢情這里邊兒是沒我什么事兒,這可也忒不仗義了。今兒個就沖你丫丫這句話,我還就非得裹一回亂來跟這兒摻和摻和,興著你敢去撬一把劉佳,今兒我也就來撬你一把,你說吧,艾民和成峪,誰來當(dāng)這個倒霉蛋兒?!?br />   成峪把嘴一撇對毛豆說:“你他媽的這不是攛掇著丫丫玩兒一把兩桃殺三士嗎?!?br />   艾民笑了,說了句:“得嘞,咱今兒個就讓丫丫當(dāng)上一回?zé)狃G餑,誰他娘的搶著了就算誰的。”
  “呃呸,我燙死你們?!?br />   丫丫杏眼圓睜,像是一只呲著牙的小貓兒。
  大伙一起開懷地大笑起來,連嬌嬌也在暖暖的沙窩兒里邊兒呆不住了,合著大伙兒一起,笑著蹬開沙子,在沙灘上打起滾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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