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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位置:首頁>長篇頻道>經典言情>又見銅錢草>第二十六章 踏著你的足跡

第二十六章 踏著你的足跡

作品名稱:又見銅錢草      作者:洛霜      發(fā)布時間:2014-12-27 23:21:04      字數(shù):5300

  這段日子里,我在支教網(wǎng)上,搜索到那個地區(qū)的支教簡章,指定了那所學校報了名,幸運的是很快通過了審核,也順利的通過了支教團的培訓與復試。
  老媽過來忙了一上午,幫我整理行裝,做了我喜歡吃的松子鱸魚。兒行千里母擔憂,因此,也叮囑了我好一陣子。當我背起行囊道別時,老媽已淚流滿面,執(zhí)意要送我去火車站,我于心不忍答應了她。
  剛到樓下,便看見了雪兒、可欣等6人都在,每個人的表情,都戀戀不舍著。
  “你們怎么都來了,不是說過讓耀輝送我就行了嗎?”我有點詫異,昨天都拒絕過的,因為今天大家都要上班的,況且我最怕的就是那種送別的場景。
  “陳洛,你這一去,都要差不多半年后,才能夠再相見,而且那邊又通不上電話的,”耀輝的聲音沙啞著,“所以都執(zhí)意送送你,大家都是一片心意?。 ?br />   “嗯……”我的眼睛又不爭氣的濕潤了,“那謝謝大家了!”
  雪兒與可欣也轉過了身,擦著眼淚,這些日子里,她們不知道流下了多少的淚水,包括萌萌與藍夕她們。而耀輝和劉凱,雖然都是男子漢,也難免觸景生情,幾次三番的傷感著。
  “好了,我們出發(fā)吧?!币x拉開了身旁的車門。
  車窗外,飄下了幾片泛著綠意的梧桐葉,秋天還未來,卻有了落葉,所有人心中,都無限的惆悵著。
  
  上海南站,大廳內的廣播,催促著旅客匆匆忙忙的腳步。
  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我們一一擁抱道別。此刻的大家,都表現(xiàn)得非常堅強,誰也沒有再流淚,我微笑著揮手,一個轉身鉆入了人流之中。
  我不再回首,因為心中明白,此刻,他們已如我一樣,壓制住的淚水,已決了堤……
  再見了媽媽,再見了,我親愛的兄弟姐妹們,我會想念你們的,每時每刻。
  列車飛快的行駛著,窗外的風景漸漸遠去,奔向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
  四年前,蓓儀乘坐著同樣的列車,滿懷著青春的夢想與激情,踏上了這一條支教之路。
  腦海里,如亂麻般糾纏著,也許,看一會書能夠讓自己安靜下來。打開背包,一個紙袋掉了出來,記得是可欣在來時的路上塞進去的。里面裝著創(chuàng)可貼、消毒棉球、風油精、紅花油,還有指南針與潤喉糖等。底層是一個透明包裝袋,整齊的安放著兩塊絳紅色全麻手帕,還有一條同色系的羊毛圍巾。
  一股暖流緩緩地流遍全身,小丫頭還真夠細心的。
  在圍巾的折疊處塞著一張紙條,娟秀齊整的字跡躍入眼簾:陳洛哥,請原諒我,因為沒有機會喚過你一聲“姐夫”,所以也不習慣這樣稱呼你了,所以,請允許我這樣一直叫下去吧。自從姐姐離開了之后,看到你傷心欲絕、沉淪頹廢的樣子,我們都很難過,也為你擔心著。知道嗎,你瘦了整整一大圈,而這些,相信在天堂里的姐姐也不愿意看到的,如果,你真的愛姐姐的話,就要好好的珍惜自己的身體,好好的愛自己。陳洛哥,所以你一定要堅強、快樂起來,假如,生命中,你失去了太陽和月亮,請你不要悲傷,因為,你還擁有整個星群,你還有我們。這次一別,要過很久才能夠再相見,記得有時間的話就來信。在那邊,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相信,時間是醫(yī)治傷口最好的良藥,我們也堅信,當再次站在我們面前的你,依然是曾經那個陽光燦爛的大男孩。
  我把書重新塞進了背包,心潮已起伏難平,仰頭輕靠椅背,微微閉起了眼。
  漫長的旅程,身心俱疲的我在恍恍惚惚中睡去。
  陌生的站臺,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個身材高挑留著短發(fā)的女孩,不時地駐足回首,美麗的大眼睛顧盼生輝,似乎在尋找著什么。終于,她看到了在不遠處的我,歡呼雀躍般揮手呼喚著我的名字,我忙回應著向她靠近,然而,瞬間,她已淹沒在人群之中。
  接著,畫面切換,在大山深處一條險峻的小路上,女孩艱難地攀行著,任由我大聲地呼喊,她始終無動于衷,我使盡渾身力氣追趕,卻也無法縮短,相互之間的距離。
  突然間,女孩從我的視線中消失,隨之,無數(shù)的碎石在山林間滾落,揚起了陣陣塵煙……
  我從夢中驚醒了過來,一張張陌生的臉上浮現(xiàn)著詫異的表情。
  “兄弟,肯定是做了惡夢吧?”旁邊的中年大哥放開了我的手,笑著道,“你剛才揮舞著手臂大喊大叫著啊?!?br />   “哦,真是對不起!”我歉意的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恰好這時候火車進入了終點站——貴陽,我逃也似的遁形于他們的視線里。
  很遺憾,錯過了去畢節(jié)的長途末班車,便找了一家旅店住了一晚。
  第二天,坐上頭班車,到達畢節(jié)已是中午,這里的羊肉粉很有名,而我卻索然無味,胡亂扒了幾口,就坐上了去那個縣城的巴士。
  剛從巴士上走下來,一個知識分子模樣的中年男人迎了上來。
  “你好!陳洛老師,一路辛苦了?!彼麩崆榈厣斐隽耸?。
  “哦,請問您是?”我略顯遲疑地伸手。
  “噢,哈哈,瞧我高興的,唐突了,”他笑容滿面道,“我是學校的副校長,我們可是本家??!”
  “原來是陳校長,是我太遲鈍了,”他的手很有力,確實,我的頹廢情緒使得反應慢了半拍,“很抱歉的,失敬了!”
  “哈哈,瞧你說的,我們都別酸溜溜了,我代表學校歡迎你的到來?!?br />   “謝謝,謝謝!”他的快樂感染到了我,“很高興認識您,但是……”
  “你是想問我為什么能夠認出你吧?”他的眼神是睿智的,“我看過你資料上的照片,再有就是,你的衣著及神態(tài),就讓我確定了自己的判斷?!?br />   “呵呵,原來是這樣的??!”我笑的欣慰,他是一個平易近人的長者,今后的相處,應該是非常融洽的。
  “我們走吧,還要轉一趟巴士,才能夠到我們的那個鎮(zhèn),”他從我手中拽過拉桿箱,“估摸著你中午之前要到,我就早早的等在這里了??!”
  “那真是太麻煩您了,其實,您只要等在事先約好的鎮(zhèn)上就可以了?!贝_實有點過意不去的。
  “沒事沒事,你也別客氣,”他猶豫了一下,“其實……我本來要到縣城見一位老同學的,只是順帶接一下你而已?!?br />   我笑而不語,一絲感動油然而生,為了不讓我糾結,陳校長編了個善意的謊言。
  
  巴士上,陳校長為我詳細而熱情的介紹了當?shù)氐娘L俗,以及學校的狀況。
  雖然,這里還比較落后,但較之幾年前,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國家加大加快了貧困地區(qū)扶貧計劃實施的步伐。而許多走出大山的年輕人,深深的熱愛著這片曾經孕育著自己的土地,時刻心系著家鄉(xiāng)的一切,他們的貢獻有目共睹。還有很多各界愛心人士,無私地伸出了援助之手。
  “在社會各界的幫助下,學校已經大變樣,去年翻建后,也增加了許多教室與教學器材,現(xiàn)在每個年級都有兩個班。師資力量也得以改善,那是要感謝這些像你一樣的年輕人啊!”陳校長看著我的眼神中充滿感激,繼續(xù)道,“許多道路也經過拓寬和修繕,順暢了很多,現(xiàn)在,可以到鎮(zhèn)上投遞信件了,不像以前非要趕到縣城不可?!?br />   “陳老師,由于這里山高閉塞,通訊方面還無法完善,這可難為了你,也是令所有到這里來工作的年輕人最感頭疼的。”
  “哦,沒關系的,陳校長,這些我在報名的時候就了解的,所以,我有思想準備的。”
  “那就好,我也放心了,相信,再過個幾年,所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其實我也明白,來我們這里支教的年輕人,都具有高尚的品格及奉獻精神,也沒有那種城市人的嬌貴氣,反而表現(xiàn)的超乎尋常的堅強、勇敢,這些是值得所有年輕人學習的?!?br />   “您過獎了,其實,我們也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況且,也從中學習到了很多生活的經驗,這些,對我們將來的人生都有非常大的幫助?!?br />   “呵呵,就是不一樣,能夠來這里的年輕人,都具備著像你這樣優(yōu)秀的人生觀和世界觀?!?br />   “您可別再夸我了,我的臉都發(fā)燙了?!蔽倚χ讼履槨?br />   “我是說的心里話,每次看到你們這些年輕人,我都會情不自禁的感慨?。 笨吹轿液懿蛔匀坏纳駪B(tài),陳校長樂了,“好吧,就此打住,不說了?!彼牧伺奈业募纾蝗幌肫鹆耸裁?,“對了,陳老師,我知道你們大城市的年輕人都愛清潔,所以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說,學校里的用水比較困難,水質也一般,因此,星期五放學后,你可以下山去鎮(zhèn)上住旅社,那里可以洗澡,也可以放松一下疲憊的身心。但很慚愧的是,這些費用都要由你自己承擔的?!?br />   “沒關系的,謝謝您的關心,”我感激的看著他,聽他提到住宿,不由問道,“陳校長,可以安排我住學校旁邊的村委會里嗎?”
  “啊,陳老師,你怎么知道這些的?”陳校長愕然了。
  “哦,這個……”我暗自責備著,隨即搪塞道,“我是聽一個同學提起過的,他有個遠房的表妹也來這里支教過?!?br />   “噢,是這樣的,”他若有所思著,問道,“這里以前來過好幾個上海的女老師,不知你所說的是哪一位?這樣吧,改天我在學校里找一下資料?!?br />   “呵呵,算了,陳校長,不用麻煩的,”我故作輕松地笑道,“因為我和那個女孩也不認識,所以知道了名字也沒什么意義的?!?br />   “嗯,你說的也對,那就算了,陳老師,其實現(xiàn)在學校里有宿舍了,這樣吧,到時你再做決定吧?!?br />   “不了,就住那村委會里的宿舍吧?!蔽乙廊粓猿种?。
  “那好,反正那宿舍也空置著,明天我叫人打掃一下,你就可以搬進去了,”他看了一下車窗外,“哦,馬上要到鎮(zhèn)上了?!?br />   “謝謝您!”我是真心的感激,很慶幸能夠住進蓓儀曾經的宿舍。
  陳校長是個聰明人,能夠感覺到他對我的舉止是持猜疑態(tài)度的,但是,我明白,他再聰明,也是無法想到那一層的。
  而此次支教之行的一個學期里,我必須要隱瞞自己的身份。
  在鎮(zhèn)上吃過晚飯后,陳校長用借來的摩托車把我?guī)У搅藢W校,暫且在學校的宿舍里將就一個晚上。
  長途的跋涉,再加上整整一個小時在摩托車后座上的顛簸,我渾身似散了架般,草草地洗簌一下,倒頭便昏昏然睡去。
  
  今天是學生報名日,我所帶的是二年級兩個班的學生,擔任他們的數(shù)學老師。第一次嘗試教學工作,我是忐忑不安又充滿著新奇感。因為睡過了頭,我三步并作兩步,急急忙忙來到辦公室門口。
  “早上好!陳老師,”陳校長向我打著招呼,關心地問道,“怎么樣,昨晚睡得還好嗎?”
  “早上好!謝謝您的關心,”我的兩頰微微發(fā)熱,“睡了個囫圇覺,精神好多了,只是很抱歉的,我起晚了?!?br />   “嗯,沒關系,這里的氣候與上海差別很大,剛開始都不怎么習慣,慢慢的就會適應起來的,”他笑呵呵地看著我,“晚上你就可以住進村委會的宿舍里了,那里雖然簡陋,但還是很干凈的。”
  “給您添麻煩了?!?br />   “沒關系,這是我們應該做的?!?br />   “來,介紹你認識一下許老師,”陳校長示意我隨他走進辦公室,“她是二(1)班的班主任,對了,她畢業(yè)于上海的師范大學。”
  我們來到了一個年輕女子的面前,她正低頭整理著教材,陳校長干咳了一聲道,“許老師,在忙哪?”
  年輕女子抬頭應道,“哦,是陳校長,您好!”她的聲音很甜美,側面看過去,烏黑的長發(fā)掩不住那姣好的臉頰,突出的鼻尖尤為可愛。
  “許老師,我給你帶幫手來啦,”陳校長笑得爽朗,“認識一下吧,這位就是上海來的陳老師?!?br />   “你好,許老師。”我忙禮貌地伸出手。
  許老師轉過身,落落大方地伸手笑道,“歡迎你,陳老師……”
  突然間,她愣住了,一絲驚詫掠入眼中,而我的笑容亦瞬間凝固。眼前的她是如此的熟悉,這雙眼,似一潭清澈的湖水般明亮,不施粉黛的臉白皙而干凈。
  雖然,曾經的馬尾辮女生,已蛻變成如瀑長發(fā)的知性女子。她依然似從前,清純如仙界降臨般脫俗。
  是她,就是她!這個曾經令我魂不守舍,困擾了多年的女孩,一個因為我的無心之舉,被深深傷害到的善良女孩。因為她,在無數(shù)個夜里,我深深懺悔,為她默默祈禱,也是因為她,我學會了堅強,懂得了感恩。
  而最無奈的是,那些年里,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感受,始終糾纏著自己,那便是不被原諒的痛苦。
  如今,此時此刻,她就這樣的近在咫尺,是那樣的真實。
  “小靜……”
  “陳先生……”
  我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你們?”陳校長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們,眼神中寫滿了驚奇與疑惑,“原來早就認識呀?”
  我們不說話,相視而笑,然后點頭。
  “那可真是太好了!好,好……”他發(fā)出了爽朗的笑聲。
  我們都明白了他笑聲背后的浮想聯(lián)翩,我眨眼,她吐了下舌頭,呵呵,隨他去吧。
  
  午飯后,學校后面的小路上。
  小靜告訴我,她的家就在縣城,去年畢業(yè)后,就來到了這個學校,打算先支教兩年后再回上海找工作。一是為家鄉(xiāng)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做出積極的貢獻,再則就是為了實現(xiàn)自身的人生價值。
  “小靜,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蔽矣懈卸l(fā)。
  “嗯,但是,你的變化很大,”她的眼神是清新謙和的,“不過,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你?!?br />   “哦……是的。”一絲傷感襲上心頭,確實,這些年的自己,經受了太多的人生洗禮,特別是剛剛失去了,一生中最愛的人。
  “你有心事嗎?”她捕捉住我的眼神。
  “沒,沒有,”我極力的鎮(zhèn)定下來,眼神依然些微慌亂著,“也許,剛剛來這里,還不怎么適應這里的氣候吧。”
  “噢,是這樣子啊!”小靜若有所思般。
  “你還恨我嗎?小靜,”我鼓起了勇氣,也到了必須坦然面對的時候了,“那時候,我把你傷得太深了,對不起!”
  當我最后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的時候,我的心陣陣悸動,亦感慨萬千著。感謝際遇,讓我在有生之年,在這茫茫大山深處,能夠再次遇見她,從而可以說出,這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三個字。此刻的我也深知,在上午我們的手握住的一剎那,已感覺到,她早已原諒了自己。
  “哦,陳洛,請不要說抱歉,”小靜溫柔而淡定著,“那時候的我,也太年輕氣盛,后來,我深深的自責,當初,你是無心的,而我身為一名基督教徒,口口聲聲地說傳布福音,要背起十字架去救世人,卻這樣的對待你……這些年,每當想起這件事,便后悔不已?!?br />   “小靜……”
  “如果此刻非要說抱歉,那這個人應該是我,”她的眼神真誠而圣潔,“所以我們,誰也不許再說對不起,好嗎?”
  “嗯,嗯……”此時此刻的我,已說不出了話。
  我們,如釋重負般地笑了,眼眸中,閃現(xiàn)著輕盈的晶亮,心中,那沉重的枷鎖,已然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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