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打擊（二十四）

　　“連長，剛才警衛(wèi)員通知說，首長讓你去作戰(zhàn)室一趟，說是吃飯。”通信員喊了聲“報告”后進(jìn)了連長的屋，此時的王大炮剛剛換完尿了一樣的襯衣和褲子。
　　“什么？吃飯？不去不去，咱連不也做好幾個菜嗎，上那吃什么？肯定沒好事?！蓖醮笈谀X袋晃蕩得跟拔浪鼓差不多。他是覺得連隊出了這么大的事故，到了首長那里肯定沒有好果子吃的，還是避避風(fēng)頭再說吧。
　　通信員看出了連長的心思，試探的口氣說：“連長，要說這次事故不能算在咱頭上吧？那是炮彈質(zhì)量問題，又不是咱火炮沒保養(yǎng)好的問題，那炮彈不是咱演習(xí)前才取回來的嗎？如果有問題那也應(yīng)該是彈藥庫的問題?！?br /> 　　“嗨，你小子分析得還頭頭是道哇，這要算在咱腦袋上，那咱不得冤死呀？不干，說什么也不干，不行我和上邊理論去。”王大炮這精神頭馬上就來了，系著上衣扣子，還沖著墻上掛著的一個小圓鏡子瞄了兩眼。
　　“連長，那去不去吃飯了？”通信員提醒著。
　　“去，憑什么不去呀？咱又沒犯錯誤，吃！不吃白不吃，白吃誰不吃？吃了也白吃！”說得跟繞口令差不多，抓起帽子轉(zhuǎn)身往外走。前腳剛出門回頭對通信員說：“讓炊事班好好準(zhǔn)備著，咱也得好好吃個‘喜兒’……”
　　
　　“哎呀，大炮，快來坐下，坐下?！蓖醮笈谝焕_首長的門，胡部隊長就熱情地招呼他，這讓王大炮倍感意外，首長可從來沒這樣對待過任何部屬的。王大炮找了個邊上不顯眼的位置，拽過一把椅子屁股只坐了一個邊，他在準(zhǔn)備著隨時聽候首長的“召喚”。他心里反復(fù)叨咕著的是：這“事”肯定不算完，我干脆給他來個“防守反擊”，先讓首長把火發(fā)出來，我再據(jù)理力爭。
　　曲參謀給王連長倒了一杯酒，然后手握著酒瓶子，眼睛瞅著首長。
　　“來，大炮，先整進(jìn)去，這第一杯我陪著，你們都不用動?！焙筷犻L端起杯子一仰脖干了進(jìn)去。
　　這可把王大炮整暈了頭了：咋回事？進(jìn)門先整一個？還首長親自陪著？邪了呀，看來問題不小。王大炮端起酒杯“咕咚”也下了肚，所謂酒壯英雄膽嗎。
　　曲參謀又給王連長倒上了一杯，手中還是拿著瓶子看著首長。
　　王大炮掃了一下在坐的各位，覺得這氣氛有點不大對勁呀，好像是研究部置好的一樣，一個酒瓶子不離手，一個勸酒話不離口，他轉(zhuǎn)了一下眼珠還是來點干脆的吧。于是，端起酒杯站了起來道：“首長，你也不用考驗我了，我知道自己惹了禍，我自愿受罰，請上級給我處分，撤職我都沒意見?！闭f完大嘴一張，像潑水一樣把酒倒了進(jìn)去。沒等有人說話，他又主動搶過曲參謀手中的瓶子給自己倒上后，再次舉起杯子道：“首長，在給我處分之前，得先讓我把心里話說出來……”說完，又要往下灌，孫股長一伸手?jǐn)r住了他，道：“老王，等等…等等……”
　　胡部隊長看到王大炮有點瘋了一樣，這心里一陣的好笑，可臉上還是那樣的面沉似水，那幾顆麻子點還顫動了幾下。王大炮看到首長臉上麻子都動了，知道今天是徹底完了，舉杯就干了進(jìn)去，孫股長攔都沒攔住。
　　胡部隊長瞪了孫股長一眼：“老孫別攔他，讓他把話說完。”
　　“首長，按理說，這次事故根本不能算在咱頭上，這是炮彈的質(zhì)量問題，并不是咱們火炮保養(yǎng)和操作的問題。再說，炮彈是射擊前從彈藥庫才提出來的，也沒在咱這過夜，所以讓咱承擔(dān)責(zé)任就是冤。但冤有頭債有主，我不下地獄誰下？我認(rèn)了?！闭f完，端子起杯子又一個仰脖，卻沒有一滴酒，曲參謀根本就沒再給他倒。
　　“好你個王大炮，是不是臨來時已經(jīng)想好招了？你給老子來‘防守反擊’是不？還一套一套的呢。曲參謀，把上級通報給他念念?！焙筷犻L斜了王大炮一眼，點起了一支煙，這次沒有給王大炮。
　　“各參演部隊：經(jīng)各級指揮員、戰(zhàn)斗員的共同努力，截止今日十六時三十分，參演科目全部完成。各參演部隊不僅取得了良好的訓(xùn)練成果，更積累了復(fù)雜條件下協(xié)同作戰(zhàn)的寶貴經(jīng)驗。特別是XXX榴彈炮連，在完成間接射擊、直瞄射擊任務(wù)的前提下，面對事故隱患，指揮冷靜，組織嚴(yán)密，處置科學(xué)，較好地化解了一次重大的安全事故險情，保證了整個演習(xí)的安全無事故。鑒于此，決定對在此次排除事故中表現(xiàn)突出的人員予以立功獎勵，請有關(guān)單位迅速上報立功人員事跡。”曲參謀一口氣讀完了通報，把本夾子一合，看著王大炮。
　　聽完通報，王大炮身子向掛面入開水一樣一下子軟了，原來緊張僵硬全然不見了。大屁股往椅子中間一移，“撲呲”一下坐了個正著，椅子發(fā)出了“咯吱”的響聲?！笆组L，這…這…沒事兒了？”王大炮這了半天，一把摘下扣在頭頂上的帽子，腦門子上都是汗，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喝酒喝熱了。
　　“你還想有啥事？我說王大炮哇王大炮，你小子這炮筒的脾氣是改不了是不？啥事不整明白就瞎放炮，他娘的這回又打‘白菜地’里了吧？”胡部隊長嘴角微微一翹，一種不屑的眼神。
　　“首長，我又瞎放炮了，我心甘情愿地認(rèn)罰了?！闭f完，王大炮站起來，整了個小碗倒上了酒，準(zhǔn)備來點猛的。
　　“等下，話沒說完，猴急個什么？”胡部隊長制止了他。
　　“我說大炮呀，你說咱這次報功應(yīng)該報誰呀？”胡部隊長吸著煙，手里擺弄著酒杯，沒有抬頭看他。
　　王大炮做夢也沒想到首長問他這問題，這可是領(lǐng)導(dǎo)機關(guān)的事，他一個基層連長哪能參乎上呢，所以，愣愣地看了看首長，又瞧了瞧在坐的參謀。“報誰？反正別報我，我不挨處分就燒高香了?！蓖醮笈趽蠐夏X袋，回憶著整個排險過程：首長那靠前指揮，臨危不懼的影子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我看首長非你莫屬了，如果不是你靠前指揮，果斷決策，那也許就不是這樣的結(jié)果了，這次絕對不是拍首長的馬屁?！蓖醮笈诒某隽诉@句話，也是他的心里話。
　　“來，大炮，給你狗腿?！焙筷犻L夾了一支狗腿的一部分遞給王大炮，老孫和其他參謀都忍不住嘿嘿樂出了聲?！八锏模瑯飞叮客醮笈谝膊皇枪吠??！焙筷犻L也嘿嘿一笑，接著說：“我覺得這大炮說得還是有道理的吧，火車跑的快，全靠車頭帶嗎?！?br /> 　　王大炮接過狗腿咬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謝謝首長，這腿真好吃?！?br /> 　　“誒，我說你小子學(xué)得夠快的呀？他奶奶的，你說的話沒道理了。”胡部隊長把筷子一摔，回頭從曲參謀身邊拎起瓶子，“咕咚咚”給大炮整上一碗道：“小子，罰你，干了。”
　　王大炮自知失言了，哪還敢爭辯，端起碗扣在臉上。
　　首長又給王大炮倒了半碗說：“大炮哇，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就憑你排險時那一褲襠汗，這個功就應(yīng)該你立，干吧?！闭f完，胡部隊長瞟了他一眼。
　　“首長，這不成不成呀，我真不行，不處分我就不錯了，我滿足了?！蓖醮笈诮柚苿?，臉開始紅紅的了。
　　“他娘的，這事都定完了，你是首長我是首長？干！”胡部隊長一瞪眼睛，王大炮端起碗又扣了下去。
　　然后一抹嘴道：“首長，我不…不…”“當(dāng)”地一聲，王大炮頭一低磕到了碗邊，趴在桌上不醒人事了……
　　
　　刺眼的陽光透過不大的玻璃窗照射進(jìn)來，王大炮睜開迷迷糊糊的雙眼，揉了兩下喊道：“通信員！通信員！”。
　　“到！連長，你醒了？”通信員端著一盆清水走了進(jìn)來，邊給連長準(zhǔn)備著洗漱的東西，邊說：“連長，你昨天喝得太多了，這衣服都沒有脫就睡了?！?br /> 　　“他娘的，被他們給我灌傻了，幾點了？”王大炮晃了兩下沉沉的頭，覺著有點痛，但不像昨天那樣炸裂般的痛了。
　　“連長，九點多，連長，你先洗漱，我給你端早餐去?！蓖ㄐ艈T說完剛要轉(zhuǎn)身出去，被王大炮喊了回來。
　　“部隊在干什么呢？”王大炮問。
　　“部隊在擦拭火炮呢，方排長組織的?！蓖ㄐ艈T回答完后，用眼睛看著連長，似乎在問還有什么事兒沒有。
　　“哦，好，你去吧?！蓖醮笈诨顒恿艘幌滤闹?，一頭扎進(jìn)了洗臉盆，一憋就是兩分鐘，然后猛地一揚頭，“噗”地一聲長出了一口氣，似乎把昨天的酒氣全吐了出來，這頭腦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推開門，一股濃烈?guī)е嗖莞饰兜目諝鈸溥^來，涼涼的，冷冷的，讓人不覺一激靈打了個冷顫。冷冷的空氣和灼陽的光線形成鮮明的對比，怪不得許多的百姓都會穿著一件黑黑的薄棉襖，蹲在擋風(fēng)朝陽的墻根下，嗑著草原的小油瓜子，嘰哩咕嚕嘮著張家長李家短的趣事兒，幾條草原狗或趴在地上瞧著主人，或開始掐起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