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祭祖的儀式(散文)
祭祖在我們農(nóng)村,是一種必須舉行的儀式,這種儀式是后輩對已故長輩的尊敬和哀思。通過這種儀式,是要告訴已故的長輩,我們生活的很好,經(jīng)濟富裕,身體健康,事業(yè)順利,愿您在天堂也生活的幸福安康,我們沒有忘記您對家里的付出,沒忘記您為我們的創(chuàng)造的幸福生活,我們后輩要隆重邀請您回家吃頓團圓飯,順便帶上我們?yōu)槟鸁玫内?,您在天堂的日子,別不舍得花錢,買些好看的衣服,買些好吃的美味佳肴,有空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到全國各地旅游一下,欣賞欣賞祖國的大好河山,這些美好愿望,都是我們作為后輩,對已故長輩的紀念和祝福。
祭祖在我們農(nóng)村,每年有兩次儀式,第一次是每年農(nóng)歷七月份,第二次是每年的臘月底,這兩次祭祖儀式是隆重的,也是敬畏的。每年農(nóng)歷七月,正是學生的暑假期間,暑假里的學生是好動的,也是調(diào)皮的,但到了祭祖那天,他們會跑前跑后,幫著大人擺飯碗,拿酒杯,等桌上擺滿了九碗菜后,大人點燃了蠟燭和香火,孩子們就爭著搶著給祖宗磕頭,讓列祖列宗保佑他們生龍活虎,金榜題名,前程似錦,這些所有的美好心愿,都化作了孩子們一個個五體投地的磕頭儀式上。孩子們一邊磕頭,一邊許愿,讓在天堂的祖先們保佑他們早日心想事成。
在我們江南,第一次祭祖在每年農(nóng)歷七月份,一般定在七月初一到十四,過了十四就不再祭祖了,所以,每家每戶選好祭祖的日期后,就忙著張羅祭祖的美味佳肴,祭祖用餐一般用單數(shù)上桌,可以是七碗菜,也可以用九碗菜,但千萬不能用雙數(shù)上桌,還需點燃兩支紅燭,敬上三根香火,一桌菜擺好后,先倒上八杯酒,左右兩邊各三杯,中堂上方敬兩杯,而下方是擺香爐敬香用的,桌底下還擺上一只磕頭用的護墊,當所有孩子磕完頭了,就端上八碗米飯,另外,中堂上方還必須敬獻兩杯綠茶,專門供老祖宗享用的。
餐桌上不管用九個碗還是七個碗,都離不開幾個大菜,葷菜一般用紅燒雞、紅燒肉、紅燒魚、肉圓等等,素菜一般用金針、木耳、炸豆腐、水豆腐等等,但必須湊滿九個碗,或湊滿七個碗,都可以開始祭祖儀式了。
今年八月份,正是陰歷七月份,我老媽提前一天打電話給我,告訴我明天要“請祖宗。”特地邀請我和弟弟兩家人去吃祖宗飯。在我們當?shù)?,“請祖宗”就是我們說的祭祖儀式,我們當?shù)囟挤Q作“請祖宗。”孩子們在電話中歡騰起來,都歡呼雀躍道:“哦,請祖宗啦,請祖宗啦!”我們順便問候了一下父母,都毫不猶豫答應(yīng)了母親說:“我們有時間,還要帶著孩子一道去吃祖宗飯?!备改赣H聽完我們的問候和回答,在電話那頭也高興地笑了,自從我和弟弟都成了家庭,并有了自己的孩子,加上工作上的繁忙,我們平時也沒時間回父母家,只會隔三差五打個電話問候一聲,也只是簡單的打個招呼而已,其實心里有很多話說,只是在電話里又說不清楚,只好對父母報喜不報憂,簡單地一帶而過。
得知明天又到了“請祖宗”的日子,我和老婆商量一下,明天把飯店關(guān)一天門,專門回老家吃祖宗飯去,弟弟在縣城一家國營企業(yè)工作,由于身居要職,幾乎沒時間忙私事,但每次接聽父母的電話,弟弟都會百倍珍惜,沒絲毫猶豫,便答應(yīng)了母親。明天一定回去吃祖宗飯,也只有這種機會,讓我和弟弟一家人又團圓在一起,第二天,我和弟弟都開車回老家了,見面的時候,我們兄弟倆又可以互相傾訴一下工作和生活上的事了。
父親知道我們喜歡喝綠茶,便拿出冰箱里的碧螺春茶,分別給我們沏了杯綠茶,我和弟弟品著綠茶,訴說著工作上的煩惱,以及生活上的驚喜,弟弟說,以前在單位只是一個小職員,只知道干一天活,掙一天工資,可如今提升到總經(jīng)理后,工作上的煩惱特別多。有時到了雙休日,別人都可以安心休息兩天,但他卻不能,他還得去單位加班,有時為了等待一位關(guān)鍵的大客戶,弟弟就算餓著肚子,也得等到大客戶的到來,等洽談好工作后,還得邀請客戶去飯店喝酒聊天,這種身不由己的生活,一直讓他疲憊不堪,當每次遇上家庭上重大事情,弟弟都會盡一切可能,回家去完成自己的家事,也只有此刻,才能放松一下心情,全心投入到家事的處理和分享中。
每次回到家團圓在一起,父親特別高興,知道我和弟弟都抽煙,就把珍藏的名煙打開,遞到我們嘴邊,并親自給我們點燃一根煙,向我們兄弟倆提議道:“走,請祖宗還有一個小時呢,我?guī)銈冃值軅z去自留地看看吧。”說完話,父親深吸了一口香煙,帶頭領(lǐng)著我和弟弟去自留地,剛踏上我家的自留地,父親顯得得意而滿足,這時,他像一個指揮官一樣,用手勢不停配合著話語,告訴我倆兄弟,這塊自留地從哪里到哪里,有幾畝幾分地,最適合種什么?傍邊的自留地都種上了松樹和梨樹。一棵棵松樹,挺拔而茂盛,現(xiàn)都成了參天大樹,父親說,他不舍得賣掉,每年花很多時間,給它們管理和澆水,待它們?nèi)缤怯H人,早已和它們成了伙伴,他要一直倍伴它們?,F(xiàn)在的梨樹上結(jié)滿了果子,父親也沒向別人賣過梨子,而是分給了村里的孩子和老人,我和弟弟每年都采回一大袋梨子,帶回家后能吃上半個月。父親說,要想吃上梨,也必須舍得買肥料,每年都得給梨樹治蟲和施肥,所以,父親種出的梨子又大又甜。
父親看著他打下的一片江山,滿臉喜悅道:“等我們老去了,你們要記住我家的田地,這田和地是農(nóng)民的根,是我們農(nóng)民的生存之本,卻不可在我們手上丟失呀?!蔽液偷艿苤栏赣H對這片土地的熱愛,也被他如此珍惜著土地而感動,就拼命地點頭答應(yīng)著父親的交待,每次,我們回家,父親都會帶我們到田地里走一圈,一是讓我們知道自家的田地,二是讓我們知道田里所有的木材和果子,都是一筆遺產(chǎn),讓我兄弟倆好好珍惜它。
不知不覺,到了“請祖宗”吃飯的時間了,母親打來電話,讓我們回去,說好請祖宗了,父親一邊掛斷電話,一邊加快了速度,回到家,父親點燃香火和蠟燭,在餐桌前,向中堂上的列祖列宗磕上三個頭,并在嘴里默默念叨著,說了些保佑子子孫孫興旺發(fā)達的吉語??耐觐^,就讓我兄弟倆再磕三個頭,我倆也說出了許愿的吉語,保佑子子孫孫健健康康,金榜題名的祝愿,我兄弟倆磕完頭,又把孩子們叫到桌前,讓孩子們對列祖列宗又磕頭又許愿,孩子們盡管一直嘻嘻哈哈,但輪到他們磕頭許愿時,他們仿佛變了個人似的,都一本正經(jīng)起來,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還不忘說保佑自己有大好前程,當我們“請祖宗”儀式結(jié)束后,父親便讓我們撤掉飯碗和酒杯,但中堂上敬獻的兩杯綠茶,必須讓我們喝上一小口,告訴我們說,祖宗喝過的茶水,是有靈氣的,會讓我們和孩子們一生都健健康康,身體棒棒的。母親把所有祖宗吃過的美味佳肴,又重新回鍋加工了一遍,我們聞著香噴噴的菜肴,心里頓時有了食欲,都喝上一口祖宗喝過的美酒,身體立刻有了精神和力量,
在餐桌上,孩子們吃得特別開心,那些紅燒肉和紅燒魚,讓孩子們吃得心花怒放,吃得滿嘴流油,我和弟弟都分別敬父母一杯酒,感謝著父母對我們的期待和操勞,當祖宗飯讓我們酒足飯飽后,我們都舍不得放下碗筷,因為放下碗筷,就意味著今天的團聚又結(jié)束了,又將踏上各自的位置,演譯好各自的人生角色。
父母送我們到門口,我們依依不舍鉆進了轎車,開車的任務(wù)也轉(zhuǎn)交給了老婆,我才有時間和父母說著道別的話題,我和弟弟的心情一樣,不舍之中,還期待著下一個“請祖宗”的日子,那時,我們再團圓,再向已故的長輩邀請回家,共同享受這頓圓滿的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