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里面最好養(yǎng)的，要屬長春花了。更準(zhǔn)確地說是最好繁殖了，隨便掐一個枝子插在疏松的盆土里都能成活，根本不需要用什么生根劑。她如有靈性，能感知到生機，向下生根，向上生長。只要溫度適宜，就會一年四季不斷地開花，始終保持一種豐盈的姿態(tài)。她懂得太挑剔了就很難存活，更不用說種群的繁衍了。生命起初都是最簡單的，只要這個世界有生命存在，最大的種群依然是屬于最簡單的。
　　 我種了好幾盆長春花，其中兩盆是隔壁院子看門的老頭送我的，他喜歡種花。他的大門兩邊及小屋門口都擺放了很多花，其中最多的就是長春花。前年我在后院修剪薔薇枝條，他隔著欄桿看。我就跟他打招呼，我說我家院子里的的薔薇枝條都長到你那邊去了，他說長到我這邊我就看花。他又指著我園子里種的芭蕉說你那個大葉子太占地方，不透風(fēng)。我笑笑說我喜歡園子里有芭蕉，葉子很好看，尤其是下雨的時候更有意境。我夸贊他的花種的很好，一下說到他的心里去了，他很高興。我們就閑聊一些種花的經(jīng)驗。我說以前我也種過長春花，但都過不了冬。你要是有長春花的種子給我一點，明年我也學(xué)你種點長春花。他說有呢，才收集了一些，到了秋季就要留點種莢，成熟了就采下來，明年春天就能種。說著他就回門衛(wèi)房了，再過來時不僅送我一小包長春花種子，還給我端來一小盆長春花，說拿回去養(yǎng)，正開著花呢，放到光照好的地方，這花喜歡太陽，越曬越是長得旺。
　　 進(jìn)入初冬，一場寒流襲來，天氣變冷了，長春花開始落葉，我就把花端進(jìn)屋里放在客廳暖氣旁的射燈下面。屋里的溫度高，本來已經(jīng)落葉的花枝上很快又發(fā)出了一些細(xì)小的綠芽，但由于光照不足，還沒挨到春天就自己枯萎了。
　　 又到了春天，他遇見我又問怎么樣？長春花開始發(fā)芽了吧？種子種下了沒有？我沒好意思說花在冬季里就死掉了，甚至連同他送給我的那些花種子也都不知放到哪里去了，只剩下那個花盆還在后院放著呢。一來二去，我們就成了熟人，路過他的門前或在巷子里見了面也打個招呼。他平時看大門，也收集一些破爛，裝滿了一三輪車就推出去賣掉，我有了一些包裝箱或什么不要的物件就直接送給他。
　　 今年他又送我兩盆長春花，都是自己繁殖的。一茬花開過后我就修剪，讓花多萌發(fā)一些枝條，讓植株的形狀長大些好看些。剪下來的枝條很嫩，我就順手把它扦插到幾個育苗盆里，放到陰涼處，每天灑點水。過了十幾天，這些小苗就都成活了，又開始萌發(fā)新的枝葉。我就把它們轉(zhuǎn)移到向陽處，又施了一點薄肥，小苗還太嬌嫩呢，缺了肥料長不好，施肥多了又會把小苗燒焦了，一切事物都要恰當(dāng)才好。
　　 現(xiàn)在又到秋天了，我扦插的長春花苗正在一天天長大，過不了多久就會開出花朵。今年我得用心一點，花苗那樣努力，我不努力不行。我準(zhǔn)備等小苗再長出幾片葉子就給它們換個像樣點的花盆安放她們，就如一個小姑娘要開學(xué)了，我要給她買一雙漂亮的鞋子。到了十月底，我就把花放到屋里的窗臺上，雖然這個季節(jié)后窗的陽光停留時間很短，但畢竟也在南邊，有些自然的光亮，室內(nèi)也是溫暖適宜的，應(yīng)該是可以過冬的。你要好好地生長，不要辜負(fù)了我。我也再不能辜負(fù)了送花人的美意，不然人家再問起來我都沒法說話了。
　　 我種的花太多了，但大多都沒有種好，說不清是誰辜負(fù)了誰。這花跟人一樣，是有品質(zhì)差別的，有些花徒有盛名，卻花期太短，就艷那么幾天，剩下大半年時間是光長葉子的，這就不如果樹，果樹開花是有成就的；還有些花過于嬌氣，病害太多，像是整日自怨自艾的女人，誰都對不起她，這個我就不伺候了。我喜歡生命力旺盛的事物——繁衍的能力、自由生長的能力、創(chuàng)造的能力、抵抗病害的能力、適應(yīng)環(huán)境的能力；就如這長春花，雖然只是一株草花，卻總是笑吟吟地面對世界。
　　 （2024年9月10日終南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