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仰望晴朗無云的夜空之時，可否被浩瀚的星空所震撼？又可曾被點點繁星勾起零散的往事？反正我是有過這種經(jīng)歷，面對無邊無際的星空感嘆深邃未知的奧秘，也因一些溯及的回憶而感覺甜蜜，或者是一種淡淡的哀傷。
　　
　　 一
　　 小的時候，我迷戀月圓的夜晚。玉盤一樣的月亮掛在漆黑的天空之上，它不吝地灑下皎白的光，讓整個村莊都變得明亮起來。那些盤踞在孩童心頭對黑夜的恐懼感，也被圓月的光芒驅(qū)散得干干凈凈。那個時候，感覺美好的節(jié)日都會與圓月有關(guān)，元宵節(jié)的湯圓、中元節(jié)的餃子、中秋節(jié)的月餅、下元節(jié)的紅豆包……對于當時的我來說，有好吃的食物就是美好。
　　 然而圓月期畢竟太短。當滿月漸漸扁去，又變成如鉤的弦月后，雖然月光依舊皎白，但我心中卻多少有些失落，同時也會升起一股因夜空即將失去月亮的莫名恐懼。
　　 曾幾何時，我不再為失去月光的皎潔而膽怯。當我發(fā)現(xiàn)月亮隱去身形的夜晚，那些密布的小星星仿佛驟然迸現(xiàn)出驚人的能量，以往不曾察覺的光芒原來也有著熠熠生輝的一面。自從有此發(fā)現(xiàn)后，我便特別留意了下次月亮出現(xiàn)后的夜空，即使在月光旺盛的夜晚，那些星光依然散發(fā)著幽幽的光芒，它們不會因皓月的降臨而妄自菲薄，也不會因月亮含羞遠去而譏諷炫耀。我們之所以常常忽略這些稍顯黯淡的星光，是因為在我們的潛意識里一直存在著苛求的欲望，但當經(jīng)歷過一個烏云遍布的夜晚后，你就會覺察到星光的璀璨。
　　 浩瀚深邃的夜空下，我躺在母親的懷中，她一邊搖著蒲扇驅(qū)趕蚊蟲，一邊給我講著牛郎織女的故事。開始我聽得津津有味，精神十足，但望著望著那些似乎對我一直眨眼的星星，慢慢就感覺到無名的眩暈，不知不覺中便進入了夢鄉(xiāng)。在夢里，我會生出翅膀追逐那些可愛的小星星，也曾偶遇到挑著擔子趕路的牛郎……翌日醒來，睜眼望到屋頂下空空如也，夢境里的那些小星星也早已無影無蹤。
　　 在無月的夜晚，母親們一聲聲的召喚聲傳來，小伙伴們在哄鬧中散去，借著足以看清路徑的星光，沿著母親的呼喊聲從大街跑進胡同。偶爾也會因慌張跌個跟頭，輕微的在衣服上留下灰土的痕跡，嚴重一些的膝蓋或肘部會破皮流血，但這些只能怪鄉(xiāng)下土路的坑洼不平，與星光的亮度沒有一絲一毫關(guān)系。
　　 雖然彼時家中已經(jīng)有了電燈，但時常會停電，尤其是在夏天。每逢這種情況，我家就會把飯桌搬到院子里，一家人借著星星的光亮吃晚飯，不僅省下了蠟燭，也躲掉了屋內(nèi)的悶熱，就是蚊子多了一些，一頓飯后身上總會多出幾個包。大人們邊吃邊聊著家長里短，孩子們則相互逗笑著“小心別把飯吃到鼻孔里”。星空下吃飯，雖然看哪里都是模模糊糊，但卻能感受到一番別樣的韻味。
　　 整個童年，我對著漫天星空數(shù)了記不清次數(shù)的“寶石”，可惜一次都沒數(shù)明白，只在母親的指點下，記住了哪顆是北極星，還有北斗七星的形狀。
　　 星空籠罩著整個村莊，靜謐而祥和。在星星的陪伴下，我一點點長大。
　　
　　 二
　　 曾經(jīng)我是個貪玩的孩子，即使上小學二年級了，也還是認為學習是無趣，學校是束縛。書本上那些方塊字和加減符號，哪里有河里摸魚、爬樹抓鳥來的痛快，所以經(jīng)常逃課，為此常常挨老師的處罰。不過那時候老師很少喊家長，也從沒人提過“體罰”這一詞語，一句話，家長既然把孩子送到學校，教、管、打、罵、罰這些權(quán)力就默認給予了老師，從沒有家長因孩子不聽話被罰站了而鬧到學校的情況發(fā)生。
　　 幾十年過去了，有一件事我依然記得很清晰。當時學一篇名為《翠鳥》的課文，在文章后面的重點提示里寫有可惡的“全文背誦”字樣，而我對背誦課文是最討厭的，因為我往往背會了下句就忘了上句。前一天學的課文，第二天就讓挨個背誦，結(jié)果我一直到了傍晚下學都沒背下來，被老師留在了課堂上繼續(xù)背誦，而她自己回到校內(nèi)宿舍里做晚飯去了。
　　 深秋的天總是很短，轉(zhuǎn)眼天就全黑下來了。母親見我遲遲未回家，便讓父親來學校找我，待問清楚情況后他只留下一句“好好背，飯我讓你媽給留著”，然后轉(zhuǎn)身就走了。當時我的心情仿佛過山車一般，以為父親來了有了救星，誰知他卻和老師站在一邊，真是欲哭無淚啊。
　　 在老師的多次提醒下，總算磕磕巴巴地背誦了全文，其實我知道有些地方是不對的，然而老師也沒在意，估計是看天太晚了想放我一馬。那個時候教室里是沒燈的，當我們最后三個“大聰明”同學出了教室門后，頓覺一身輕松，仿佛周圍也明亮了。當時只顧了趕緊回家吃飯，絲毫沒注意到已然是繁星滿天，就這樣在星光的照耀下跑回了家，現(xiàn)在回憶起來覺得還蠻有趣，因為這是屬于我童年的一部分。
　　 后來懂得了“知識改變命運”的道理，于是后起直追、發(fā)奮圖強，在命運眷顧下，我順利靠考進了高中。那個時候國家高效教育還沒改革，能考上大學的還是少數(shù)，但為了這個美好的愿望，同學們都在廢寢忘食，尤其到了高三時學習更加緊張。
　　 星空下的操場上，一手拿著課本，一手擎著手電筒，沿著跑到踽踽而行。小聲背誦著課本里的知識，有記不清的地方就停下步子打亮手電筒，瞄幾眼課本后再反復背誦。每晚都要沿著四百米的跑道走上十來圈，累了就坐在操場邊的水泥臺階上望望星空。
　　 一顆顆大小不一、明暗各異的星星，如同晶亮的寶石一般鑲嵌在偌大的黑幕上，仿佛觸手即摘，又似乎遙不可及；它們又像是親人的眼睛，流露著迫切與期望，給我前進的動力。我對著無邊無際的星空默默祈禱，祝福自己能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鐵杵磨成針。偶爾心血來潮，也會獨自到大學的操場上仰望星空，但少了過去那些壓抑與緊張的心情，只有對自己曾經(jīng)付出的感動與當下滿足的幸福。
　　
　　 三
　　 多年以后，我被城市的繁華羈絆了夢想，也在霓虹燈的閃耀下迷失了歸途。白天，在喧囂的柏油路上游走，穿行于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之間；夜晚，在絢麗的燈光中拖著疲憊的身影，一邊安慰一邊思考。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等到靜下來回想時，卻又無法確定自己究竟在忙些什么，也許這就是平常人的生活。終日忙碌，令我回故鄉(xiāng)的次數(shù)少了許多。清明節(jié)回老家探望，見母親正在小院里種絲瓜，而再次回去時，母親將新采摘的新鮮大絲瓜裝進了我車子的后備箱，我終究還是錯過了黃花嫣然的樣子。因此，對于故鄉(xiāng)的星空我更是久違。
　　 城市里的夜空被燈光污染得很嚴重，基本難見滿天繁星，若想領略星空下靜謐的浪漫，只能籍著返鄉(xiāng)的契機，回味那些遺失的時光。
　　 或立于方井小院，或走在鄉(xiāng)間小路，或臨于溪畔溝渠，或坐在田間地頭……靜靜望著亮晶晶的星星——懸于房頂，鑲在路邊，落入水中，墜落阡陌……仿佛就在剎那間，我又找到了曾經(jīng)的感覺，那種感覺中有未冷的熟稔，也有莫名的生疏。蛐鳴蟲啾襯托出鄉(xiāng)村夜晚的空靈，星光點點呈現(xiàn)出鄉(xiāng)村夜晚的純凈。
　　 仰望夜空，一顆星就是一個故事，一顆星就是一個回憶。盡管黑色無邊無垠，盡管月亮小憩未醒，但對于鄉(xiāng)村的夜晚來說，有了星星也便有了靈魂。那些星星璀璨而神秘，我想他們也許就是已逝親人的眼睛，凝視著這個世界的我們，也許就是烈士英雄的祈愿，照亮了這個世界的黑暗。
　　 若干年以前，父親尚年輕，聽他給我講述烈士英雄的故事，有解放戰(zhàn)爭的事跡，也有抗美援朝的人物。盡管父親沒有當過兵，但我聽說他上過中學，在當時來說也算是個小知識分子，他把英雄事跡講得活靈活現(xiàn)，不由得我不相信故事的真實性。待我上學后學了歷史，也印證了父親講的那些英雄確實就存在于我們的身邊。如今父親仙逝多年，而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未遠去，也許他就變成了我身邊的一朵花、夜空中的一顆星，以另外一種方式給我溫馨，給我光明……
　　 被父親談及的那些英雄及他們的事跡，不僅印在了我的腦海里，更被全國人名所銘記。今天恰逢國家規(guī)定的“中國烈士紀念日”，剛剛在視頻直播中看了在天安門廣場舉行的盛大紀念活動，即使隔著屏幕心中也是激動萬分。如今我們幸福的生活，都是英雄們不惜生命締造來的，他們對于中華名族而言，就是大海中的航標，就是黑夜里的明星。關(guān)于他們的事跡永遠都講不完，講不盡，而我們也不想僅僅用故事褻瀆他們的神圣，有時候感情放在心底才是最真實的，不過我們必須要隆重紀念他們的豐功偉績，同時告慰英靈：世界安寧，歲月靜好，英雄請安息！緬懷先烈，銘記歷史，不只是一句口號，需要我們輩輩傳承牢記；振興中華，實現(xiàn)夢想，不只是一句空話，需要我們代代發(fā)揚光大。那些英雄們，生前為了民族希望、人民福祉在黑暗里摸索前行，逝后也必定會變成天空耀眼的星，為我們指引著光明的方向。
　　 一片星空足夠浩瀚，容得下我自己的回憶，也容得下親人的溫情，更容得下英雄們的故事。
　　 我喜歡仰望星空，不是等待一顆流星的出現(xiàn)，只因那里掛著無盡的回憶……
　　
　　 2024.9.30廊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