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圣潔(小說)
一
苦命的女人靳艷萍在深圳打工的時候,結識了同在一個廠子的常振元,兩個人從相識到相愛,結成了一對恩愛夫妻。生了兩個孩子后,由于在深圳生活壓力太大,他們決定回到常振元的家鄉(xiāng)華北農村。后來常振元在工地干活的時候,不幸摔傷身體,高位截癱地他躺在炕上不能活動,一家人沒了頂梁柱,生活陷入了困境。
精明而又能算計的婆婆見靳艷萍一家實在生活不下去,就想出個主意,讓靳艷萍嫁給二兒子常振方,這樣一舉兩得,既能照顧癱瘓在床的大兒子,又省去了二兒子結婚的彩禮錢。靳艷萍出于無奈答應了婆婆。靳艷萍和小叔子常振方生活一段時間后,常振方發(fā)現(xiàn)靳艷萍雖說和自己住在一起,對自己卻十分冷淡,她的心還全在哥哥身上,常振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常振方出走前不但帶走了家里給他準備的彩禮錢,還在村里造謠說靳艷萍是任人可欺的爛貨,這讓靳艷萍受到了很大傷害,村里的地痞流氓把她玷污了。后來常家本家叔公“瘸二叔”出來仗義執(zhí)言,避免了靳艷萍繼續(xù)遭受欺辱。
幾年后靳艷萍的丈夫常振元病逝,靳艷萍這才脫離苦海,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廣西老家。
回到娘家后,靳艷萍在娘家住了些日子,她的兩個弟弟夫婦也都在外打工,弟弟的孩子們都留給爺爺奶奶照看。兩個弟弟每家兩個孩子,靳艷萍回家又帶回自己的兩個孩子,六個孩子在一起,整天吵吵鬧鬧。靳艷萍為了生存,本想找地方打工,把孩子留在家里讓父母照看,她見父母看護不了六個孩子,只好自己帶著一雙兒女,來到了柳州市。靳艷萍先在城里租了一間房子,安頓下來后就去找工作。她本身沒有什么學歷,只能進工廠做藍領,在市里找了幾份工作,都是去薪水不高的流水線當工人。上班不可能帶著孩子,如果把孩子送到幼兒園,工資還不夠學雜費,再說兩個孩子都到了上學年齡。
靳艷萍整天在市里轉來轉去想辦法,慢慢她發(fā)現(xiàn)有些小吃攤賣“螺螄粉”,生意都很紅火。螺螄粉是這一帶老百姓的普通家常飯,在缺少肉食的年代,村民們把水里的田螺拿回家煮一煮,煮田螺湯里面放上米粉、青菜和辣椒,就成了家常美味。靳艷萍從小就在家里幫著媽媽做飯,早就會做螺螄粉。
靳艷萍從常各莊回來時,臨走前婆婆傾其所有給了她三萬塊錢,瘸二叔又給了她兩萬。決定賣螺螄粉之后,她買了各種炊具,在市場里申請個攤位,做起了螺螄粉生意。
靳艷萍的生意果然不錯,客人們絡繹不絕,起早貪黑每天有幾百元收入。后來兩個孩子都上學了,大清早靳艷萍去批發(fā)市場進貨,回來后讓兩個孩子吃完早飯送到學校,然后她去市場擺攤。中午孩子們在學校吃飯,下午放學她把孩子接回來,把孩子放到家里繼續(xù)擺攤,直到夜里十點多鐘才收攤回家。盡管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她還是感到比在常各莊種地、伺候丈夫輕松多了,主要是這里沒有人再欺辱她,也不用時時刻刻記掛癱瘓在床的丈夫,她生活得很平靜。
二
有一天,靳艷萍的平靜生活被打破了。
這天傍晚,正是攤位上客人最多的時候,靳艷萍忙忙碌碌招待客人,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嫂子!”,而且是她熟悉的華北鄉(xiāng)音!她抬頭一看,是常振方站在眼前!靳艷萍眼睛一愣,肚子里泛起一股和螺螄粉般的苦辣酸臭,手里端的一碗螺螄粉“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兩個人對視著,過了一會靳艷萍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你怎么在這里?”
“我在這邊打工,來這里吃晚飯?!?br />
過了一會,靳艷萍平靜下來,用以前和常振方說話時冷冷的聲調說:“有話過會兒再說吧,我還要招待客人。”
常振方也不再說話,他看了一下,蹲下身去幫她在水盆里洗碗。一直忙碌到晚上十點多,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再把炊具收拾到手推車上,靳艷萍這才停下來和他說話。
“我哥怎么樣?”
“他走了。你還沒和家里通過電話?”
常振方搖了搖頭。
“為什么不回家?為什么不去電話?媽媽因為你把眼睛都快哭瞎了?!?br />
“我沒臉回去。本想混出個人樣再回去,在外混了幾年,還是一無所有,連老婆都沒混上。”常振方說到這里,忽然雙膝跪下,哭著說道:“嫂子,你原諒我了嗎?”
靳艷萍的眼淚也在眼圈里打轉,但她依然用冷冷的聲調說道“別這樣,快起來吧,市場里還有很多人,讓人看著多不好?!?br />
“那你原諒我了?”
“不原諒!”靳艷萍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不原諒我就跪在這里不起來。”
“那你就跪著吧,我走了?!苯G萍說完推起手推車就走,常振方只好爬起身跟在后面。
靳艷萍不想讓常振方知道自己的住處,她說:“你走吧,別跟著我?!?br />
“你要是原諒我我就不跟著了?!?br />
“你要再跟著我就報警了!”靳艷萍說著真的拿出了手機,常振方見她這樣,只好轉身悻悻地走了。
三
第二天,常振方又來到螺螄粉攤位,見到靳艷萍他拿出一張卡:“嫂子,這是我從家里拿來的十幾萬塊錢,加上我這幾年打工積攢的,卡里一共二十萬,都給你吧。”
“我不要,留著你自己娶媳婦吧?!?br />
“你不要我就把它扔了?!?br />
“常振方,你還是人不是人?現(xiàn)在爸媽在家里過得很苦,爸爸年紀大了,沒法再出去打工,老兩口子全靠那點土地承包費活著,我每月給爸媽打幾百塊錢。你手里那張卡是爸媽積攢的血汗錢,你說扔就扔了,你還有天地良心嗎?”
常振方被靳艷萍一頓搶白,低下頭去不再說話,趕緊幫忙招待顧客。
以后常振方天天晚上來幫忙,有時候來早了靳艷萍去學校接兩個孩子他也跟著一塊去。見到侄女、侄子,他摟摟這個抱抱那個十分親熱。兩個孩子已經(jīng)不認識他,后來他說等學校放假帶他們回老家看爺爺奶奶,孩子們這才想起來他是誰。孩子們是奶奶帶大的,永遠不會忘記爺爺奶奶。慢慢孩子們和二叔也親熱起來。
靳艷萍知道常振方心里想著什么,他是想利用孩子拉近兩人的關系。
靳艷萍本來已經(jīng)平靜的生活被常振方打亂,他像狗皮膏藥一樣貼在身上,攆又攆不走,讓她每天煩不勝煩。
有一天晚上收攤的時候,常振方終于圖窮匕首見,他說:“嫂子,你就原諒我吧,讓我們回到過去,這次我一定好好對你。咱倆不再生孩子,我?guī)湍惆褍蓚€孩子養(yǎng)大,平時你打也行罵也行,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掙的錢全給你,我把煙、酒都戒掉,做一個模范好丈夫?!?br />
靳艷萍把一碗水倒在地上,冷冷地說:“把水收起來!”
“這、這怎么能收起來?”
“每想起曾經(jīng)和你在一起我就心里惡心,咱們的關系就和這碗水一樣,用什么辦法也收不回來!”
“……”
“你不是想找老婆嗎?我給你找一個,保證年輕漂亮。”
“能找到嗎?”常振方眼睛一亮說道。
“聽我的話,保證能找到?!?br />
“謝謝嫂子,那就聽你的?!?br />
這是靳艷萍攆走常振方想出的一個辦法,她知道常振方有了女人就離不開,如果他有了女友,就不會每天纏著自己。
第二天常振方又過來幫忙,靳艷萍讓他脫掉上衣,光著脊梁干活。
“為什么讓我光著膀子?”
“為給你找老婆?!?br />
雖說靳艷萍已經(jīng)來柳州幾年,卻不認識幾個女孩子,去哪里給常振方介紹女友?她想出一個給常振方找老婆的辦法。常振元和常振方兄弟倆有共同的遺傳基因,他們身體都有個特點,天生肌肉發(fā)達,不用做任何訓練,凸凸的胸肌,八塊見棱見角的腹肌,胳膊上都是鼓鼓的腱子肉,活動起來特別能顯示出男子漢的氣魄。靳艷萍讓常振方梳理好頭發(fā),光裸的上身涂滿油,立刻像個健美運動員一般。他在攤位前幫忙賣螺螄粉,時間不長就招來很多小女生。
靳艷萍經(jīng)常刷手機上網(wǎng),知道那些現(xiàn)代小女生喜歡什么,常振方以“肌肉男”的形象出現(xiàn),肯定會得到那些小女生們的青睞。果不其然,這一招真的管用,有個“肌肉男”賣螺螄粉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天天晚上他們的攤位圍滿了女孩子,讓靳艷萍的螺螄粉多賣不少,常振方成了活廣告。
四
常振方每天晚上被一群女孩子圍著,大家都叫他“肌肉哥”。本來他的長相和哥哥常振元一樣,一米八的身材,臉上肌肉見棱見角,再加上展示的滿身肌肉,標準的北方大漢形象。那些女孩子喜歡他的相貌,更喜歡看他的健美肌肉,有些大膽的女孩子經(jīng)常用手捏捏他:“肌肉好硬啊,簡直和鋼鐵一樣。”
常振方覺得嫂子這個主意的確不錯,總是被女孩子圍著,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女孩兒向他示愛。
有一天晚上,攤位上來了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老婦人穿金戴銀,渾身上下打扮不俗,看上去就是來自大款人家。一般小攤上很少見到這樣的人,她們就是想吃螺螄粉也不會到小攤上來。果然老婦人并沒有點螺螄粉,她走到常振方身邊,用手捏了捏他身上的肌肉問道:“小伢子,今年多大了?”
“三十三歲。”
“那個人是你媳婦嗎?”
“不是,是我嫂子?!?br />
“你結婚了嗎?”
“沒有?!?br />
“有女朋友嗎?”
“沒有?!?br />
“你們這個小攤位一天能掙多少錢?”
“不太清楚,我是給嫂子幫忙的,估計一天能掙二三百吧。”
“二三百太少了。你有駕駛證嗎?”
“有?!?br />
“給我去開小車吧,管吃管住管服裝,每月工資一萬五,年底還有獎金。”
“真的嗎?”
“真的,你去不去?”
“去、去,我一定去。”
“好吧,就這樣定下來。這是我的名片,明天去上面的地址找我,先給你兩萬塊錢服裝費,去買幾套西裝、領帶、皮鞋。”老太婆說著把兩萬塊錢人民幣扔給了常振方。
“謝謝老總,明天我一定去,老總慢走?!?br />
晚上收攤的時候,靳艷萍對常振方說:“剛才找你那個老太婆那里,你最好不要去。”
“為什么?”
“不為什么,最好不去?!?br />
“待遇這樣好,我還是想去。”
“愿意去你就去吧。”靳艷萍經(jīng)過這些年磨難,任何事都能看出一些端倪,她已經(jīng)提醒過他,去不去憑他自己。他走了更好,省得像狗皮膏藥一樣整天粘在自己身邊。
五
靳艷萍擺攤積攢下一些錢,盤下了一家小飯店,除了賣螺螄粉,還添加了一些炒菜。賣炒菜光憑她自己忙不過來,她準備找廚師,忽然想起了瘸二叔。這些年她除了每月給公婆寄錢,也沒忘了當年瘸二叔對自己的恩義,每月也給他寄錢,雖然二百三百的錢不多,表達的是一點心意,所以他們從未斷了聯(lián)系。原來常山莊各戶誰家有了婚喪嫁娶的事,擺筵席都是請瘸二叔去給“掌勺”,他是村里的“土廚師”。靳艷萍的小飯店不大,瘸二叔完全能夠應付得過來。靳艷萍給瘸二叔打去電話,求他前來幫忙,瘸二叔很爽快地答應了。
沒過幾天,瘸二叔就從老家常山莊趕了過來。靳艷萍想給他發(fā)工資,瘸二叔說,工資一分不要,管吃管住就行。靳艷萍讓瘸二叔住在飯店里,還省了再找看夜人員。
飯店開業(yè)后果然和靳艷萍設想的一樣?,F(xiàn)在興起旅游熱,廣西處處青山綠水,柳州和桂林一樣,受到很多游人的神往,一年四季游人絡繹不絕。很多游人來自北方,他們對柳州的旖旎風光贊不絕口,吃飯卻有些不習慣,本地飯菜大多和螺螄粉一樣,酸、辣還帶著一些的臭味。
瘸二叔在后廚掌勺炒菜,自然是北方風味,螺螄粉和本地菜品也照常售賣。本地客人來了有本地菜,北方客人來了有北方風味的菜,很快她們飯店的名聲就傳播出去。一些怕吃辣的北方游客,聽說這里有北方菜,紛紛蜂擁而來,小飯店天天門庭若市。靳艷萍見瘸二叔一個人忙不過來,又找了幾個幫廚的,前臺也增加了服務員。日子不長,飯店就干得紅紅火火。
一天晚上,客人走得差不多的時候,靳艷萍正準備打烊,忽然門口停下一輛汽車,隨著鎖車門的“吱吱”兩聲,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推門走了進來。仔細一看,原來是常振方。只見他身穿西裝打領帶,腳下一雙锃亮皮鞋,頭發(fā)梳得油亮油亮的,不知底細的人,還以為是哪家豪門闊少。
他滿面春風地進門喊道:“嫂子,我去市場找了你幾次也沒找到,原來搬到了這里。”
靳艷萍每見到他,肚子里的苦水就會立刻往上涌。她壓下滿腹宿怨,沉下臉去,對他冷冷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廚房已經(jīng)停止炒菜,瘸二叔正想出來透口氣,常振方見到瘸二叔,詫異地問道:“二叔,您怎么在這里?”
“二叔是我請來的,來這里做廚師,將來我給他養(yǎng)老送終?!苯G萍替瘸二叔回答。
瘸二叔打量著眼前的常振方,見他一身大款打扮,氣不打一處來,他張口罵道:“常振方,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東西,你爸媽在家里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受苦受累,你在外面發(fā)了大財,家里卻連你的音信都沒有,你這樣做還有天地良心嗎?”
常振方被瘸二叔罵得臉一紅一白的:“二叔,我沒有發(fā)大財,我也是給人家打工,車是老板的,我是司機。我穿的這身是工作服,公司出錢給買的,老板要求司機必須穿成這樣,穿得不好怕影響公司聲譽?!?
靈魂對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時光變得更豐盈和飽滿。
善待別人的文字,用心品讀,認真品評,是品格和品位的彰顯!
我們用真誠和溫暖編織起快樂舒心、優(yōu)雅美麗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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