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跋山涉水,終見圣湖(散文)
早晨的陽光亮得刺眼,空氣透亮,南迦巴瓦峰的雪清晰可見。沒有看到“日照金山”,晨光中的雪山也是另一種美。
站在玻璃棧橋上,另一個角度下的佛掌沙丘,與昨日亦不相同。這里被命名為“天空之境”,澄澈的水倒映著藍天白云,倒映著青山白沙,光影中明暗交替,亦真亦幻。水面平靜無痕,被風吹過的沙丘卻如波紋一般,在陽光下閃著粼粼的光。
汽車在路上奔馳,草原在兩邊延伸開來。悠閑的牛羊成群結隊,或低頭銜草,或佇立遠眺。偌大的草原,牛羊也成了散落在綠色棋盤上的黑白棋子。無需主人執(zhí)子,也不用講究什么規(guī)則章法,棋子自己隨意移動。無邊的棋盤,都是它們自由行走的空間。它們才是這里的土著,天地自然是它們的棋局,而我們,是闖入它們棋局的不速之客。
人群密集處,便是貢德林草原了。路口處有幾家供游客騎馬的小商販,吆喝著招攬顧客。關于騎馬,腦海中出現(xiàn)的都是英雄俠客策馬揚鞭縱橫馳騁的畫面,隨著一聲“駕——”,話音剛落,便一騎絕塵消失于天邊。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一氣呵成。而輪到自己,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上馬時的笨拙狼狽自不必說,好不容易跨上馬背,依然戰(zhàn)戰(zhàn)兢兢輕易不敢造次,生怕一個不留意,馬尥蹶子把你翻下馬背。到那時,就不是一騎絕塵,恐怕要滿面灰塵了。這都是上一次騎馬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時隔幾年。如今看到馬,漸漸模糊的記憶又復蘇了。
當然,景區(qū)的馬是比較溫順的,韁繩緊握在馬主人的手里。騎行、拍照,全程都有主人牽引和掌控。這時的馬,是一個忠實的營業(yè)者,主人的意志就是一切。從大自然的草原到人類的馬廄,就是被馴化的代價。想到這些,莫名有些心酸。
我走開了。找一處人少的地方,肆意地跑、跳,暢快地玩,看湛藍的天,看飄逸的云,看彩色的經(jīng)幡在風中舞動,獵獵作響。如此,甚好!
達古峽谷夾在兩排高山之間,比雅魯藏布大峽谷要險很多,湍急的水流在峽谷中疾馳,沖撞著兩岸的巖石,似乎想要沖破束縛,重獲自由。路的另一邊是峭壁,緊貼峭壁的網(wǎng)上,幾只猴子在上下攀巖,靈活自如。也有蹲坐在巖壁的平臺處,或抓耳撓腮,或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游客。一時之間不知道誰在觀賞誰。幾只萌態(tài)可掬的小猴,依偎在母猴懷里,甚是可愛。一只老猴背著幼子橫穿馬路,路過的車輛也得讓它幾分。司機鳴笛它也置若罔聞,腳步不慌不亂,擺出一副“誰的地盤誰做主”的樣子。是呢,這里是親猴臺,人能奈猴何?
這些見過世面的猴子,早已習慣了被人投喂,被人觀賞,根本不怕人。有一位男游客手掌托著瓜子喂一只老猴,不小心被老猴抓傷。它們的野蠻絲毫不遜于傳說中峨眉山的那些同類們。
天空開始落雨了,聚集的人慢慢散去,我們也上車趕路了。轉個彎,雨便瓢潑一般。路邊拍照的人,瞬間功夫全身濕透。天色頓時暗了下來,看著右側威壓過來的山體,我真擔心山體滑坡。如果被堵在這里,不餓死也會被凍死吧。
我還在擔心著路上的安全,轉個山頭,雨已停了。低頭看看地面,一點都沒濕,看來雨并不曾造訪這里。真是“十里不同天”啊。
快出峽谷了,我們下車再看兩眼,與峽谷作別。回望中,一道彩虹橫跨山間,大家歡呼著,指指點點。真是意外之喜,我們淋了雨,彩虹算是老天的饋贈吧。西邊的天空,太陽還裹在層層陰云中,只是竭力透出幾縷光芒。僅是這么幾縷光,周圍的烏云也都染上了淡淡的彩色。
到達山南已是夜幕時分,樓房、酒店、路燈、店鋪,一切都是熟悉的城市氣息。像是流浪了一圈又回到了塵世的感覺。今夜帶著彩虹夢,且做塵世一俗人。
在西藏,大概沒有盛夏的概念。經(jīng)過一夜的休整,早晨起來神清氣爽。
汽車在山路上間穿行,霧時聚時散。待到我們行至最高處時,俯瞰山間,已是云海翻滾,難睹群山之真容。云霧繚繞,宛若仙境。時飄時停的云朵像是海里的浪花歡騰奔走,這大概就是崗巴拉山了。待霧漸漸散去,薄如輕紗,才依稀可見山間有路、有田、有煙火人家。
群山慢慢退去,陽光慷慨地灑向大地。我們馱著晨光,繼續(xù)前行。
當遠遠的一條藍絲帶繞著山體飄動,我不禁驚嘆“太美了!”羊湖,馬上就要看到羊湖了!
羊卓雍措,我們習慣簡稱她為“羊湖”?!把颉闭?,“上面”也?!白俊闭?,“牧場”也?!坝骸闭?,“碧玉”也?!按搿闭?,“湖”也。羊卓雍措,藏語意為“上面牧場的碧玉湖”。她果真如碧玉般溫潤。站在高處看,晴天下的羊湖澄澈、純凈,那種藍如玉、如凝脂,又如絲絹般光滑柔軟地繞著群山,宛如隨意搭在山頸上的絲巾。
但我更喜歡另一種說法:據(jù)說在藏人心目中,她被看作是“神女散落的綠松石耳墜”。神秘、鮮艷明麗、美不勝收,而且如綠松石一般天然又永不褪色。其中似乎還隱含著一個美麗憂傷的傳說,引人遐想。
羊湖之美深深地吸引著我,震撼著我。美中不足的是,現(xiàn)如今,她也是商業(yè)氣息較濃的一處景點。在這里,牦牛、小羊,甚至藏獒都淪為了模特,成為主人賺錢的工具。這些牦牛、小羊羔頭戴紅花、尾系紅繩,盛裝新娘一般。而那藏獒,戴著墨鏡,也任人擺布,完全沒有了兇相。被迫營業(yè)的它們,不知做何感想,與原本辛苦的生活相比,它們是否很享受這份安逸?
江上的鸕鶿,山間的猴子,草原上的駿馬,湖邊的羊駝……曾經(jīng)的那些模特們又一次出現(xiàn)在了我的腦海。
上車再行一段,下車穿過一條地下通道,我們便可以與羊湖來個親密接觸。司機紀師傅說,羊湖的水干凈到可以喝,也可以洗洗手,據(jù)說可以洗去罪孽。我于是開始快速檢索自己走過的路做過的事,似乎沒有什么罪孽可言。但既然到了羊湖,不如洗洗手,順便洗洗心。
置身湖邊,湖水沒有俯瞰時藍得那么濃了,但水域更寬了,極目望去,浩渺無邊。清涼的湖水從指縫間滑過,像風穿過林間,像時間穿過生命。湖底的細石直視無礙,水果然澄澈無塵。洗洗手,也凈凈心,在如此澄凈的湖邊,任何的雜念都是罪惡,都是褻瀆。
晴朗的天空下,羊湖遠看是溫潤的碧玉,近看是晶瑩的藍水晶。我不舍離去又不得不離去,那種純凈的美透過雙眼,一直流進了心里。那一刻,我讀出了“圣湖”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