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茶禪一味(作品賞析) ——西游記與禪宗系列
茶禪一味是禪林里的一句名言,含有很多茶與禪的故事。
我們先不談茶與禪的故事,說說《西游記》里有關茶的故事。
佛與道都愛吃茶。第二十四回講了這么一個故事。唐僧師徒西天取經(jīng),一路風塵仆仆來到萬壽山五莊觀。觀里有一位尊仙(地仙首席),道號鎮(zhèn)元子,混名與世同君。鎮(zhèn)元子與唐僧是老朋友。500年前,鎮(zhèn)元子與唐僧在“蘭盆會”相識,那時唐僧是如來佛祖的二徒弟,名叫金蟬子。佛與道兩家高手相逢,格外客氣。金蟬子親手送茶予鎮(zhèn)元子,博得了鎮(zhèn)元子好感。從此交為好友。知道唐僧西天取經(jīng)將路過五莊觀,因自己要參加元始天尊的“混元道果”講座,不能親自接待。交代看家守院徒弟好生接待。要他們拿出“人參果”招待唐僧。
這里我們不談唐僧師徒在五莊觀發(fā)生矛盾和以后交戰(zhàn)的故事。而是要說明佛與道都喜愛茶。金蟬子與鎮(zhèn)元子的友誼就是從一杯茶建立起來的。
不僅佛與道兩家喜歡喝茶,就是孫悟空也喜歡喝茶,并且因為喝茶還改變了他的一個錯誤決定。
孫悟空做了唐僧的徒弟不久,取經(jīng)路上遇到了6個剪徑(強盜)大王,攔住去路,要唐僧、悟空留下買路錢。悟空見6個毛賊(暗示佛教六塵),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我齊天大圣面前耍橫,真是太歲頭上動土。悟空歷來無所畏懼,嫉惡如仇,正好是在師父面前表現(xiàn)的機會,于是殺的興起,不費吹灰之力,全部送上了西天。
具有菩薩心腸的唐僧,見孫悟空將6個強盜打死,嚴厲訓斥了悟空:“你十分闖禍!他雖是剪徑的強徒,就是拿到官司,也不該死罪;你縱有手段,只可退他去便了,怎么就都打死?這卻是無故傷人性命,如何做得和尚?出家人‘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你怎么不分皂白,一頓打死?全無一點慈悲好善之心……”
悟空性格一向剛烈,見唐僧不分敵我,不知好歹,對唐僧說,在敵人面前怎么能講慈悲?你不打死他們,他們就要打死你呢。
唐僧見悟空不服,再次批評,你一味傷生,去不得西天,做不了和尚。太惡,太惡。做我的徒弟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悟空一生心高氣傲,受不了唐僧的訓斥,一氣之下,回了花果山。
悟空在回花果山的途中,到了東海龍宮,看望龍王,求鐘茶吃。老龍王見悟空來訪,即令龍子、龍孫捧香茶來獻。兩人吃茶敘舊,龍王講了“圯橋進履”故事后,又對悟空說,因大鬧天宮,仕途的路子被你毀于一旦,這輩子你做不了公務員。你縱有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力挽狂瀾的本領,畢竟單打獨斗,莽夫一個,難成氣候。道家和玉皇大帝穿一條褲子,你既不能公開成為你的師父須菩提祖師的門下,又不能在道家立足,現(xiàn)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棄道投佛,保唐僧取經(jīng),才能修得正果,功成名就,名留青史。
一碗茶未了,悟空幡然醒悟,立馬回到唐僧身邊。
從《西游記》里我們看到唐朝(也是明朝)舉國愛吃茶,不僅皇帝愛吃茶,而且平民百姓也愛吃茶。不僅樵夫愛吃茶,而且漁夫也愛吃茶。不僅文人愛吃茶,而且獵人劉伯欽也愛吃茶。
唐人吃茶之風,最早始于僧家。
現(xiàn)在我們來看看茶與禪的故事。
惠能的五世法孫趙州從諗特愛吃茶。80歲后駐趙州(今河北省趙縣)觀音院,人稱趙州和尚。一天,趙州觀音院舉辦開學典禮,很多僧徒慕名而來。監(jiān)寺不敢怠慢,請趙州和尚上開學第一課。
新學徒齊刷刷地站成一排,趙州和尚慈眉善眼,和藹可親地依次詢問:善知識,你以前到過我們寺院嗎?
第一位新生雙手合十答道:弟子來過。
趙州和尚說:好好好,吃茶去。
接著又問另一位。
回答是:沒來過。
如此這般詢問一遍,開學典禮就這樣結束了。
院主目瞪口呆,完全看不懂。
他問:大和尚,前面那個來過的,你讓他吃茶去,后面這個沒來過,怎么也讓他吃茶去?
趙州和尚大聲說:院主。
院主答:在。
趙州和尚說:吃茶去。
?。∧菍W禪參禪就是吃茶?
正是。趙州和尚就是以“吃茶去”來引導弟子消除人的分別心,以一顆平常心去領悟禪的奧義,因為六祖惠能說得非常明確: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參禪,當然就是吃茶。后來,“趙州茶”就成為寺院招待茶水的代名詞。
宋代高僧圓悟克勤禪(1064—1135),用禪宗的理念來品味茶的無窮奧妙,曾經(jīng)寫下“茶禪一味”,其真跡被弟子帶到日本,現(xiàn)珍藏在日本奈良大德寺,作為鎮(zhèn)寺之寶。
可以說,茶禪本是同根生。
中國是茶樹的原產(chǎn)地,茶湯的功能也早為我國植物學家和醫(yī)藥學家所發(fā)現(xiàn),那就是明目、提神和促進新陳代謝。飲茶不僅為農耕民族所喜歡,更是游牧民族必備須臾不可離開的飲品。但茶湯長期以來是作藥用的,飲用卻是在東漢時期佛教傳入中土之后。而大行其道者,是禪院、禪師和參禪的人。
大概飲茶可以讓人頭腦清醒吧。
頭腦清醒,才能靜慮。
難怪趙州和尚會說“吃茶去”。
唐代的茶確實是吃的,因為煮茶要加米、奶、鹽、姜、蔥和香料,相當羮,是稠稠的液汁狀或糊狀食物?!督鹌棵贰防锏牟韬芏喾N類就是這樣的羮。王婆茶館的茶大多都是這類茶。像今天這樣用開水沖泡茶葉水飲用,是明代以后的事情了。
宋代吃茶,又是另一番風味。
上流社會的飲茶及其講究,一般先要用紙將茶餅包好捶碎,再用碾子磨成細末,然后用茶篩,篩出茶末放進茶盅,加沸水少許調成茶膏。茶膏調勻,再用沸水沖成茶湯。還要用茶筅輕輕敲擊,直到產(chǎn)生泡沫。泡沫叫湯花,也叫云腳,要求鮮亮雪白,達到“湯發(fā)云腴釅白,盞浮花乳輕圓”的效果。
于是,茶香飄逸,湯花輕濺,水務朦朧。就有《茶經(jīng)》《大觀茶論》《茶館》《暫坐》等論述茶的文化。
于是,人無所求,清心寡欲,全無雜念。就有觀色淡泊、賞形飄逸、聞香沁心、品味入定的境界。
如此味道,如此情景,是茶,當然更是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