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千年古槐
　　
　　 看到一組“有故事的古樹”攝影展覽，一棵千年古槐深深吸引了我。于是聯(lián)系宏恩老師、少梁王天恩，一起驅(qū)車到韓城市板橋鎮(zhèn)五四村佐家山，尋找這棵千年古槐。
　　 湛藍(lán)的天空，隨著車子的移動，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盤旋。打開車窗，清新的空氣，讓干枯的樹枝有了靈性。鳥窩醒目在樹枝的當(dāng)中央，曬著陽光，暖洋洋的。
　　 水泥路面，一直通到佐家山村口。車子在村口路邊停了下來。
　　 我被山路轉(zhuǎn)暈了。
　　 下了車，絲絲涼意，讓我的思緒有了一些輕快。環(huán)顧四周，視野開闊，心曠神怡。于是，想放聲歌唱，想肆意奔跑。
　　 村邊的小路上，整齊著一排楊樹，樹枝簡簡單單的，自由在天空。風(fēng)干了的樹葉落了一地。路邊的野草披了深黃色的冬衣，躺在落葉上面，歪著頭，悠閑地，享受陽光的沐浴，有些可愛。
　　 忽然覺得，一個人在山路上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慢慢地走著，也是一種享受。
　　 落葉層中，撿拾到一枝風(fēng)干了的枝條，上面掛滿了鈴鐺模樣的果實。我叫不上它的名字，就叫它寶貝。天恩和宏恩老師都說是連翹的種子。
　　 見過連翹開花，漫山遍野，黃燦燦的。于是把自己投進(jìn)大山里，享受花海翻騰中的歡樂。見過連翹種子，在五角山路途中的一個小院。石頭圍墻，煙火雕琢的土坯屋。一位被歲月沉淀的老媽媽，彎下腰，用她那長滿皺紋的手，輕輕撫摸一竹席晾曬在院子里的連翹子說：“干了就能換錢啦?！崩蠇寢尯┖竦匦α诵?，臉笑成了一朵花，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隨后她起身走到廚房門口，又一次彎下她瘦小的身軀，抱起柴火，進(jìn)屋，要給我們燒開水喝。
　　 連翹子深褐色，就像老媽媽，很淳樸，很厚道，很親切。
　　 撿拾到的這枝，淺褐色，果實很誘人。許是季節(jié)的風(fēng)，約定要帶著種子，去尋找合適的地方生根、發(fā)芽，果實的外殼這才張開它有力的五個指頭，淡黃色果肉顯露出來。掰開果肉，就像小時候掰開的蓖麻籽，雪白、飽滿，自認(rèn)為可以榨油。
　　 山村里的老人說，這是香椿的果實，不能吃，果實外面淡褐色的薄薄的一層才是種子。于是小心找出一個，薄如蠶翼，尾巴處，帶著一點點不規(guī)則的硬物，就是香椿的種子?？梢噪S風(fēng)而去，遍地扎根。于是我想把它帶回家，種在陽臺的花盆里，來圓一個春天的夢。
　　 一戶家門口，看見一個小麥秸堆。麥秸堆一邊掏了一個窩，中間臥著一只金黃色的老母雞。老母雞看見生人，似乎有些害羞，漲紅了臉，伸了幾下它那長長的脖子，一扭頭快步走開了。小時候經(jīng)?？匆娎夏鸽u在雞窩頂上的麥秸窩中下蛋。想想這一晃，此場景已經(jīng)過去四、五十年啦。
　　 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棵大樹，佝僂著脊背，伸長了脖子，匍匐在地。像一只梅花鹿，頭頂樹枝，直入云霄，蔚藍(lán)色的天空，瞬間被瀟灑成了一副水墨畫。又像一只巨大的蝸牛，伸著兩個長長的觸角，背上拖著沉重的殼。更像一條臥龍，盤踞著身子，蓄勢等待騰飛。
　　 天恩說：“這就是那棵千年古槐?！?br />　　 走近，再走近。我的軀體忽然變得矮小。我的心瞬間被糾結(jié)。
　　 我仰望槐樹佝僂的脊背錯根盤結(jié)，上面還有高高翹起并環(huán)繞扎根地面的一條腿。深褐色的歷經(jīng)滄桑的樹皮，裂開口子，有的已經(jīng)掉落。碩大的腫瘤一個一個凸顯在表面。形狀各異、大小不同、深淺不一的眼睛耷拉著眼神。風(fēng)干了的青綠色的碎碎的槐樹葉子，在風(fēng)的號令下，調(diào)皮地跳進(jìn)它的眼窩里舞蹈，它的眼睛這才微微睜開，露出一絲絲的活力。
　　 我的目光順著樹的脊背走向脖頸，三枝直徑約四、五、六、七十公分不等的樹枝各自放飛自我。一枝向左伸出枝干發(fā)出枝丫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并且兒孫滿堂。一枝向右努力尋找陽光拓展自己開闊視野茁壯成了長長的主桿并且有了一片艷陽天。中間的一枝安分守己堅守著陣地，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變成了孤零零的枯樁。
　　 此時此刻，我的心里又有了好幾個疑問：這棵樹到底經(jīng)歷了怎樣的磨難？它到底遇到什么打擊？又是什么原因才讓它成為如此的模樣？
　　 樹跟前來了的一位老人，中等身材，背有點駝，帶著一頂深褐色針織帽，敞著一件黑色皮夾克上衣，露出和他的年齡不很相稱的帶有拉鎖的深色高領(lǐng)毛衣。他邊走邊用他那凍得不很靈活的粗糙的手指頭在剝一個金黃色的橘子。
　　 天恩說這位老人是原住民，并和老人打了招呼。天恩的姑姑是這個村的。他和村里的人很熟。
　　 天恩對老人說“又來看你的這棵樹啦?！崩先苏f“看吧?！彼难劬锫冻鰸M滿的喜悅。
　　 老人說：“老輩人傳下來說樹已經(jīng)長了1000年啦?！边@和韓城市林業(yè)局專業(yè)號發(fā)布“韓城市古樹名木攝影展”中記錄的這棵樹被確定為1000年樹齡相吻合。
　　 我們從老人口中得知，現(xiàn)在看到的這奇形怪狀的是這個槐樹的樹根。樹的主身在的時候，非常非常粗。樹因為長得時間太長，主身子中間都空了。后來由于地殼運動等等原因，樹根松動。加上連綿不斷的降雨。高大的槐樹在一次雷雨交加、狂風(fēng)大作之后連根拔起，隨后就一直半躺在這里。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槐樹本具有吉祥、富貴、功名、忠誠、友誼、愛情、智慧、長壽等等的象征，也被視為一種強大的生命力。佐家山這棵千年古槐，是看著村中的人一個一個長大的。它見證了佐家村歷史的變遷、人情的冷暖、世代的更替。它也被村里人視為“村魂”。村中世世代代老老少少都知道，是這棵槐樹一直保佑著他們平平安安、健建康康。所以，它雖然倒了、空了，也被沒有一個人動它。還在盡一切力量保護(hù)它。
　　 老人今年已經(jīng)八十歲。他說他小時候就是在這棵古槐樹上玩大的。他說原來這棵槐樹緊挨著的是生產(chǎn)隊的飼養(yǎng)室。樹根扎在一道土梁上。小孩子們經(jīng)常聚集在這里玩耍。樹倒了之后，樹身子跟粗，中間空空的就像一條小船。孩子們時常三五成群爬到中間，把它當(dāng)成是滑滑梯。后來樹身子一塊一塊腐朽掉落，都以為樹已經(jīng)死去啦。土梁上的土去完之后，就把樹根邊的土也取出來填生產(chǎn)隊的牲口圈。長年這樣，以至于樹根全部暴露了出來。
　　 而植物的生命力，有時候就像人的生命一樣，真的難以估量。你看這棵古槐，在樹身蕩然無存、樹根部分一直暴露在外的情況下，依然倔強地、頑強地，一年又一年，在這老根上長出新的生命，并且慢慢長大，開花，煥發(fā)出勃勃生機。
　　 現(xiàn)在這棵古槐的根部上面，又茁壯成長出了三枝碗口粗的新枝。更可喜的是，有一棵拇指粗的小側(cè)柏，翠綠在三個新枝的當(dāng)中央，生機昂揚。
　　 想，再過若干年，這棵胸懷坦蕩的千年古槐，將會抱著一棵側(cè)柏，巍然屹立在板橋鎮(zhèn)五四村佐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