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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山水】村居偶記(散文)


作者:孔夫子門生 童生,962.05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2886發(fā)表時間:2017-01-22 15:25:23
摘要:我在鄉(xiāng)村的一周時間里,每天的生活都大同小異。雖然有著思念的悲傷,但這里,卻是給予我最親切的情感體驗的地方,雖然我由于生活與它暫時的分別,可我的親人在這里,在這片我所深愛的土地上,無法阻止地,讓我的思念綿遠悠長。

因母親的離世,父親成了一位孤獨的老人,為了減輕父親的苦悶,暑假時,我在家鄉(xiāng)暫住了幾日。
   這是我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鄉(xiāng),只是成家后我離開了這片土地。其實我與它并沒有真正地分別。我工作在這片土地上的一所鄉(xiāng)村中學,安家的居所也在離這片土地不遠的城市邊緣。我的情感的根系已經(jīng)深深地植入進這片土壤中,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終于,我又回到了這里,見到了往日的黎明,看到了曾經(jīng)的夕陽,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那么地親切。
   每日里,早早地被晨光喚醒,總是會看到父親仍然蜷臥在炕上,改變了往日早起的習慣。我知道,我的已過古稀之年的老父親,由于近年來母親的多病,他也憔悴了許多??伤谀赣H臥病在床的這幾年里,細心照料著母親。母親的幾次病危,都是父親最早察覺,然后打120,送醫(yī)院,使母親多活了幾年。五十多年的相濡以沫已經(jīng)讓父親習慣了有母親在的日子,可如今,母親走了,父親還不能適應母親不在他身邊的生活。
   我多次央求父親去我家住一段時間,可他總是說家里還有養(yǎng)的雞和鵝沒人侍弄,離開家,他不放心。我說那就把雞鵝賣了,它們也下不了幾個蛋。父親想了想,說算了吧,還是養(yǎng)著吧,再說,去你那我還住不習慣。我拗不過他,只好隨他。
   我知道父親還不習慣母親不在身邊的生活,他躺在炕上,不停地輾轉(zhuǎn),是睡不著的。他一定在想母親,因為,那鋪炕上有著母親留下來的氣息。每當父親意識到我醒了后,也會從炕上坐起來,和我說著話。我躲避著一切和母親有關(guān)的話題,怕引起父親的難過,也怕勾起我的傷悲??刹还茉鯓佣惚埽瑓s總是在談話中,不知不覺就談到和母親有關(guān)的內(nèi)容。隨后,無法阻擋的心傷總是會凝固了身邊的空氣,我們不再交談,陷入了沉默。有時,我就會請求父親和我出外走走。父親和我出了房門,先在院中走了走,然后,跨出院門,站在臨街的路邊,看著來往的大大小小的車輛和那一個個熟悉的和不熟悉的鄉(xiāng)人。
   臨街的街路很寬,修成后,方便了交通,卻增添了喧鬧。街路的兩側(cè)被種上了草坪,只給村里人家留出了窄窄的出行的路。草坪在八月盛夏時分,顯得特別地濃郁,釋放著濃濃的綠,但表面卻罩著一層薄薄的灰塵,暗淡了它的顏色。曾經(jīng),母親最喜歡坐在父親用廢舊物品壘砌起的座椅上看著周圍的風景。座椅長長的,夠五六個人做的,母親經(jīng)常和村中相熟的婦人嘮著家常。后來,母親的病情嚴重了,出來的次數(shù)就少了,而現(xiàn)在,座椅還在,卻再也看不到母親的身影了。
   清晨時分,寬寬的街路上還可以看到晨練的男男女女,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年輕人是不出來的。可能是修路的原因,亦或是農(nóng)村城市化進程的影響,農(nóng)村人也越來越知道鍛煉身體了。其實,常年耕作的他們,勞動就是鍛煉?!吧谟谶\動”,適當?shù)剡\動,對身體是有好處的。尤其是在這風輕云淡,空氣清新的清晨,出外走走,更有益于身體的新陳代謝。每想于此,我就和父親說,咱們往西面走走,溜達溜達,多好!可父親不愿去,終年勞作的他,還不習慣于這種鍛煉方式。沒辦法,我只好自己西行。
   往西行走了一百多米,人家逐漸稀少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茂密而整齊的玉米田。蔥郁的玉米田亭亭地立在廣袤的原野上,被綠葉包裹的玉米露出嫩黃的須子,像一個垂暮的老人,安享地睡著。清風吹拂,玉米葉發(fā)出沙沙的響聲,伴著身邊汽車行進的聲音,我幽幽地走著。其實,出行是為了放松心情,連日來,沉重的心情壓抑著我,想釋放而卻不可得。見到身邊這些熟悉的和不熟悉的景物,總是會激起我一些曾經(jīng)的回憶。就是在這條路上,少年時的我,經(jīng)常在長滿露水的黎明,趕著十幾只小鵝,慢慢地行進在路邊的草地上。小鵝們吃著嫩嫩的綠草,我拿著一本書,靜靜地看著。小鵝們愜意地啄食著綠草,不時地發(fā)出一兩聲清脆的叫聲。我一邊看著書,一邊聽著鵝們的叫聲,感覺聲音漸遠了,我抬頭看看鵝們所在的位置,靠近它們幾步后,端起書,坐在草地上,繼續(xù)看。當小鵝們自覺地往回走的時候,我知道它們已經(jīng)吃飽了。鵝們悠然自在地往回走著,肥胖的身體左右搖晃,我看見鵝的嗉子鼓囊囊的,歪在脖子的一邊,就拿起趕鵝的樹條棍,加快了它們行進的步伐。鵝們在我的驅(qū)趕下,張開了稚嫩的翅膀,做著飛翔的姿勢,兩只腳掌飛快地轉(zhuǎn)動著,撒歡似的向家奔去。那時的路,還不是現(xiàn)在寬闊平坦的柏油路,只是一條七八米寬的砂石路,突兀的石塊隨處可見,顛簸著來往的車輛,磕絆著行走在上面的人們。這條鄉(xiāng)路向東西兩向延伸,延伸著孩子們的未來,延伸著村民的希望。而今,路平坦了,鄉(xiāng)人們的希望卻在逐漸地消失。
   散步回來后,很快就吃早飯了。飯后的時間無事可做,就看看電視,看看書,消磨著時間。曾經(jīng)的父親,是那么地喜歡聽廣播,可是,自從母親走后,不知為什么,他很少打開廣播去聽了。他時而在屋內(nèi)走走,時而到屋外看看,當再進到屋中的時候,就躺在炕上,什么也不做,就在那里躺著。我為了讓他快樂一點,就主動找一些話題和他聊。
   我們談到了一位七十多歲的小學退休教師,在我上小學的時候,他也曾經(jīng)教過我。腦血栓的突然發(fā)作,導致他癱瘓在了床上。兩個兒子,小兒子因為嗜酒,在四十左右歲的時候,突然死亡,讓他飽嘗喪子之痛。大兒子不立事,事事聽媳婦的,癱在床上時間久了,兒媳婦不愿意伺候了,就一天天指桑罵槐地在院內(nèi)屋中罵著。晚景的凄涼,讓他喪失了生存的信心,于是,說什么也不吃飯了,竟然活活地把自己餓死了。
   還有一位老人,也是我的一個小時玩伴的父親,我讀書的啟蒙就是在他的家里。因他家當時有很多書,我經(jīng)常在他的家里一看就是一天,雖然在他家看書的結(jié)果是最終讓我戴上了近視眼鏡,可我卻養(yǎng)成了熱愛讀書的習慣,讓我獲益終生。壯年時的他,因為生活貧困,經(jīng)常是饑一頓餓一頓的,得了胃病也不去看,喝點蘇打水強撐著,老年之后,胃病加重,轉(zhuǎn)為胃癌。三個兒子本來信心滿滿地要給他治病,可是,住院的當天晚上,就突發(fā)腦溢血去世了。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的三個兒子無法承受,喪禮上,發(fā)出的悲切的哀號聲讓人心酸。
   生命,在時間的面前,就是脆弱的存在,肉體,終究會在時間的流逝中,最終化為一抹灰塵,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在病魔面前,它更禁受不住摧殘了。不管是花季少年,還是強壯中年,都無法抵抗病魔的侵襲,更何況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下午的時候,有時我會在街路上走走,而今,我的家鄉(xiāng)在悄悄地發(fā)生著巨變,所見之景已不再是我兒時所見的模樣,路平坦了,車輛多了,兩邊的建筑在告訴我,家鄉(xiāng)在向城市化走近??蛇@種變化我并不喜歡,我懷念小時候那綠樹成蔭的鄉(xiāng)間小路,我懷念那有著潺潺流水的路邊溝渠,我更懷念曾經(jīng)的那棵挺立在村邊地樹干粗壯,形如傘蓋生長得郁郁蔥蔥的百年榆樹。可現(xiàn)在,一切都已經(jīng)不在了,和我的童年,和我的親人,和我曾經(jīng)熟悉的鄉(xiāng)人一起消失了。
   暮色四合時分,鄉(xiāng)村的街路上開始熱鬧了起來,那是農(nóng)閑的村人在吃過晚飯后,怡然地,享受著自己的快樂。我也和父親站在院門前,享受著這傍晚時光。在西面不遠處,有一戶王姓人家,她家的女主人,我稱之為四嫂的婦人,是一位性情溫和的女人,往往在這吃過晚飯的休閑時光里,她家的門前會坐上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嘮著家常。曾經(jīng),我家的門前也是那樣的熱鬧??!可那是母親在的時候。
   當黑色的天幕拉起,各種聲響逐漸消失的時候,夜晚來臨了。我和父親早早地躺下,在靜謐的夜中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但無法避免地,都聚集到母親的身上。
   我在鄉(xiāng)村的一周時間里,每天的生活都大同小異。雖然有著思念的悲傷,但這里,卻是給予我最親切的情感體驗的地方,雖然我由于生活與它暫時的分別,可我的親人在這里,在這片我所深愛的土地上,無法阻止地,讓我的思念綿遠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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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村居偶記】全文如一條潺湲小溪,緩緩流淌著如水的親情,字字句句洋溢著濃濃的生活氣息,凝聚著真情實感。家鄉(xiāng)這片土地和那個時代的生活場景描述的栩栩如生,給人身臨其境之感。感情充沛,感受細膩,筆調(diào)婉雅。文章從頭到尾都在抒發(fā)強烈的母子情和故鄉(xiāng)情,父親懷念母親的夫妻情,每一個字里都流露出不泯的親情。全篇在抒情的同時也有敘事、議論,境界大開大闊,鄉(xiāng)村的一幅幅生活畫面,又將一個個的場景自如地驅(qū)趕到讀者眼前,進一步深化主題。人生短暫,日月如梭,誰也擋不住時光的流逝,涌起作者愁思滿懷,因而引發(fā)對生命,對人生的思考。文章描寫細膩、形象又生動,有吐不盡的意蘊流淌其中,一篇感人的親情文字。感謝賜稿山水!力薦賞閱!【山水神韻編輯:gaogao高原】【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017012327】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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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gaogao高原        2017-01-22 15:27:34
  故鄉(xiāng)是永遠的親情。拜讀欣賞孔夫子門生的美文。新年快樂!雞年吉祥!
愛好文字 喜好寫作
回復1 樓        文友:孔夫子門生        2017-01-22 16:15:11
  謝謝高原老師的精彩點評!同祝新年快樂,萬事順意!
2 樓        文友:青苔與巖石        2017-01-22 17:16:45
  拜讀。一曲憂傷的調(diào)子彈奏在對鄉(xiāng)愁的緬懷里,高山流水的情懷洗滌著曾經(jīng)和過往。問好孔夫子門生!順祝新年快樂!
坐在一個爐灶的角落,燒出苦辣酸甜的味道!
回復2 樓        文友:孔夫子門生        2017-01-23 06:12:15
  謝謝青巖老師來訪!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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