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局如戲
從小學到初中,我和A、B、C三位同學一直都是“鐵哥們”。那時候,我是班長,A是副班長,B是學習委員,C是文體委員,我們因此被人戲稱為“四大金剛”。那時候,我學習成績最好,戶口又早隨父母遷到了外省某省會城市。對于農(nóng)村孩子來說,我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之優(yōu)勢,可謂前程無憂。別說其他同學,就是“四大金剛”,也時常是用仰視的目光注視我的。
初中畢業(yè)后,因為上高中需要“貧下中農(nóng)推薦”,我學習成績雖好,卻未獲“推薦”,所以從那以后,我就告別了故鄉(xiāng)。說來最具諷刺意味的是,我原本生在農(nóng)村,長在農(nóng)村,但因為我是城市戶口,而我那時好歹也是個初中畢業(yè)生,所以我很快就被當作“知識青年”下放到農(nóng)村去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了。
通過兩年半的“再教育”之后,我終于被招工回城當了一名工人。我愛好文學,堅持業(yè)余創(chuàng)作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遺憾的是,幾十年下來,我除了將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錢變成一書柜一書柜的書,以及含辛茹苦、嘔心瀝血寫成的一疊疊文稿之外,迄今仍然一文不名。不久之前,又因為企業(yè)經(jīng)濟效益差,被迫下崗,最終帶著自己的愛人,回到了常州老家。
最先知道我回來的,是同學A。A現(xiàn)在是一家村辦企業(yè)的采購員,雖然走南闖北、風里來雨里去的很辛苦,但家庭建設早已邁上現(xiàn)代化步伐,所以用他的話說,就是最苦也甜。聽了A的這番表白,不由我心里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一種什么滋味。誰知A話鋒一轉(zhuǎn),問我知不知道B和C的情況?我搖搖頭。A疑信參半: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十分肯定地回答道:是真的一無所知。
于是A就告訴我說,B現(xiàn)在可是大名鼎鼎了哇,資產(chǎn)將近一個億,有名的農(nóng)民企業(yè)家。C呢,從開一家摩托車修理鋪起步,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身價上千萬的汽車修理廠的老板了。這樣吧,哪天我約一約他們,咱們幾個好好聚一聚。幾十年彈指一揮間,真是歲月如梭,光陰似箭啊!
原以為A只是隨便說說,沒料到他還真的說風就是雨地落實了下來。
就這樣,我和ABC這當年的“四大金剛”在分別幾十年后的今天,終于又相聚到了一起。然而幾十年白云蒼狗,雖然天還是那個天,但畢竟已經(jīng)物是人非,尤其當B和C重復那句:“想當年你最聰明也最有發(fā)展前途――”的時候,氣氛就明顯僵了下來。A一見這種情形,連忙打哈哈,說一個人一個命,咱們不扯這些閑篇,還是坐下來玩幾副撲克牌消遣消遣吧。緊接著,A就不由分說,一邊過去拿牌,一邊叫我們趕緊各就各位坐下來。
今天是A作東,大家又的確都是幾十年未見的老同學,A這樣熱情,我們幾個也就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玩什么?80分還是“斗地主”?A說,玩什么80分,就來“斗地主”,帶彩的。
于是,A一錘定音,我們開始進入角色,一門心思“斗”起“地主”來。
說來真是天曉得,從來都是“運交華蓋”走“背”字的我,那天的牌運卻好得出奇。從一開局,直到結(jié)束戰(zhàn)斗,我?guī)缀跸胍裁磁凭蛠硎裁磁?。無論A或B或C當“地主”的時候,我總是有用不完的“槍”能夠?qū)⑺麄兲粝埋R來。而輪到我當“地主”的時候,我手里的“槍”就更多,三下兩下就把他們搞定。
這場牌局最后以我大獲全勝而告終。面對這種結(jié)果,B和C都滿臉困惑地大叫搞不懂。我則得意而又矜持地自嘲說,牌局如戲,不過爾爾。
A卻不以為然地笑道,牌局如戲,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