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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柳岸·希望】臨水垂綸(散文)


作者:汾陽王裔 秀才,1943.45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5083發(fā)表時(shí)間:2017-03-24 21:58:48
摘要:妹妹聽聞我在釣魚,提了只大竹籃和木棍趕過來。我看看裝得下一條豬的竹籃,詫異問她干嘛用。妹妹說,裝魚啊。木棍呢?拎不動(dòng)好抬啊。又問我魚呢。我努努嘴,沙地上幾支瘦骨嶙峋白條,躺得筆挺的在曬日光浴。妹妹翹翹嘴,說貓吃都不夠,我白她一眼。

釣魚是件很快意的事,許多人趨之若鶩。這項(xiàng)活動(dòng)始于何人何時(shí),已無稽考。但至晚于周,老姜的直鉤釣直魚,國人皆知。不過,他釣的是政治,鉤的是文王,所謂的渭水垂釣,僅是中介與媒體。果然,文王上鉤,老姜年八十而出仕,成就偉業(yè)。而近代的袁項(xiàng)城,亦仿子牙,垂綸洹水,笠帽蓑衣,一副與世無爭,怡然自得態(tài)。子牙期的是文王青眼;老袁耍的是以退為進(jìn),殊途同歸,垂綸僅表耳。
   我有個(gè)玩伴,亦善釣技。他單名一個(gè)炎字,人呼為炎炎,炎爺一音之轉(zhuǎn),聽去如呼爺爺。我倆去看露天電影,人多走散,我找放映員呼一呼。喇叭刺耳響起:某某找他爺爺,爺爺聽到廣播,速來放映處。稍頃,炎炎背著小手過來。放映員眼睛睜得缽頭大,問:你爺爺?我說他叫炎炎,不是爺爺。放映員嘆了:奶奶的真是好名字,見人大三輩!炎炎笑嘻嘻來摸我腦袋,作長輩狀。我覺得不爽,無端端天上掉個(gè)爺來,還流著鼻涕。炎炎長得黑,臉?biāo)颇P,包公似的。早先我以為是曬的,后來去撈水草,發(fā)現(xiàn)他的屁股蛋也如煤球,這才明白,是天生的,就叫他老包。老包的父親是老師,戴副極厚的近視眼鏡,亦嗜釣魚,擅釣白條魚,據(jù)云一夕可釣十?dāng)?shù)斤。軼聞是麥?zhǔn)旒竟?jié)去釣白條,魚落麥地,老師看勿清,撿了一臉盆老鼠咬下的麥穗。??
   老包的釣技源于父教,他釣鯽魚,也釣青蝦。釣青蝦不用魚鉤,拔條狗尾草,薅去絨蕾,剩一點(diǎn),臨水而探,幾乎是觸水即起青蝦,看得我們直佩服。他不釣白條,白條喜食小動(dòng)物,如蒼蠅,老包惡之。釣鯽魚用油拌面粉,還得菜油米打個(gè)窩,這就涉及技術(shù)。我素來對(duì)釣魚沒興趣,總覺的菩薩般立在水邊,擎著桿,瞪著眼,幾與嚇鳥的草人同類,風(fēng)吹日曬不說,還受蚊叮蟲咬。我喜歡捉,用泥堵死水渠兩端,戽干積水,水中有無魚類,立竿見影。后來書念多了,才明白釣魚是項(xiàng)技術(shù),且是大技術(shù)。釣桿不僅能釣魚,還能釣出國師和皇帝,便心有所動(dòng)。老包一攛掇,得,跟著釣吧。家有萬貫,莫如薄技傍身。倘長大沒飯吃,也去垂釣浣江,真有瞎眼文王來請(qǐng),就從糠籮跳到米籮了。理想還是要有,萬一實(shí)現(xiàn)了呢。??
   釣魚得有魚桿,那時(shí)尚無漁具店,更惶論碳素魚桿,一般是砍條修長楠竹來做。我父親覺得釣魚是雅事,主動(dòng)來幫。用快刀旋平竹節(jié),火上一烤,汗青沁出,青黑分明,將竹梢彎成弧形,看一看,桿態(tài)初具,魚墜用牙膏的鋁皮做,魚線老包送我,唯一花錢的是魚鉤。老包說釣什么魚用什么鉤,我不以為然,大小皆是五分錢,我又不傻,選個(gè)大的。??
   不好找的是魚漂,老包說要用大鵝翅膀上的羽管。我一想鵝的鐵喙,腿軟起來,建議用鴨或雞之羽,被老包否決。無奈去找鵝借,遠(yuǎn)遠(yuǎn)見只鵝,很悠閑在曬太陽,被啄傷過的屁股竟隱隱作痛,躊躇不前。老包膽壯,躡足而上,抱住鵝頸,一屁股坐鵝身上,急喚我動(dòng)手剪羽。我扯扯鵝翅膀,被老包屁股壓實(shí),扯不出,敲敲老包屁股,示意松一松,老包翹起一些,還是扯不出,又敲敲,終于扯出,展翅二尺,羽管竟有小蔥粗。未及下剪,鵝翅膀突一收,猛地一拍,一翅扇在半蹲著的老包屁股上,打老包個(gè)趔趄,“叭擦”摔個(gè)嘴啃泥。鵝一聲巨“嘎”,扇翅如輪,尾羽一翹,一泡熱辣、腥臭的鵝屎噴礴而出,傾在老包身上。我忙將鵝踢走。老包跳起來,抓點(diǎn)鵝屎聞聞,“咦”了一聲,眉皺成條毛蟲,急急跳腳抖去。又埋怨我:翹屁股翹屁股,屁股一翹鵝不是跑了!害我一身屎。回頭見地上有支斷羽,忙抓到手上,左右看看,拾起塊土疙瘩,打鵝一跳,扯我就跑。??
   大人釣魚一般雨天去,晴天要事稼穡,沒空。也有釣的,少。我們當(dāng)然不受此羈,轉(zhuǎn)天就可實(shí)戰(zhàn)。附近幾個(gè)池塘,深淺幾何,垂釣方位,出什么魚,下啥餌料,老包如數(shù)家珍。池塘是集體資產(chǎn),釣時(shí)還得隱一些。老包釣魚有個(gè)習(xí)慣,喜歡蹲著,人又黑,雜在草中,宛如一個(gè)黑細(xì)樹樁,頗有隱蔽性,故他下鉤幾無空手。連隊(duì)上的養(yǎng)魚塘,他若出手,取魚亦如探囊。養(yǎng)魚塘很浩淼,塘沿植了許多垂柳,養(yǎng)了四大家魚青、草、鰱、鳙,專人看管,頗嚴(yán)。老包自有辦法,背上書包,找一柳蔭之地,腳丫伸在水里,嘴上咬支筆,坐在堤沿看書,一副認(rèn)真苦讀樣子。管理員叫野狗,長得藏獒似的,自然過去偵察,見老包在學(xué)習(xí),還摸著他頭表揚(yáng)。安知老包就在釣魚,秘密就在水中之足,魚線系在腳趾上,不置浮漂,有魚咬鉤,全憑趾上感覺。不過老包不貪,一次取一條,裝在書包里,手不釋卷,慢慢回家。野狗逢人就夸老包,說這小子如此好學(xué),大后必做領(lǐng)導(dǎo)云云。??
   老包幫我選了站位,說此地曾釣到過大魚,要我有耐心,別陀螺似動(dòng),也別大聲,魚刁似賊,聞聲即遁。他自己則在稍遠(yuǎn)處下鉤。我第一次釣,興趣頗濃,盯著浮漂認(rèn)真。時(shí)間分秒過去,柳上的知了也開始叫著夏天。漂卻如吃了安眠藥,白白地浮在水面睡死,全無激動(dòng)演繹。眼珠因長時(shí)間不錯(cuò),有些干澀,腿也酸痛起來,漸漸無聊。正煩躁時(shí),浮漂突一顫,一端歪進(jìn)水里去,大喜,猛甩魚線,“簌”一聲,有魚在鉤,狂喜,一把抓住。定睛一瞧,心如鍋中翻騰的豆?jié){,點(diǎn)鹵即平。竟是一條“爛眼塘皮”,紐扣大小,五顔六色地在我掌中跳舞。便大泄氣??纯蠢习?,已釣到兩條鯽魚,皆手掌大小,疑心這小子欺我不懂,將無魚之地讓我實(shí)習(xí),自己悶聲發(fā)大財(cái)。跑過去提出換地。老包笑一笑,將魚桿遞我。果然福地,兩分鐘即有魚來朝,起桿,一條“爛眼塘皮”;換餌重來,又釣一條爛眼兒。怒,一腳踩扁。心中直罵這死塘皮,又非我家親戚,干嘛認(rèn)定我來打秋風(fēng)。老包笑得彌勒佛似的,說這爛眼兒專干壞事,是個(gè)小吵,你發(fā)現(xiàn)是它,動(dòng)動(dòng)桿兒,它就走了。我盯他一眼說,我又不是千里眼,它又沒遞名片,怎知是它?老包說,大魚咬釣有氣勢,拖了就走,這小雜魚是偷偷摸摸,鬼子偷地雷一樣,很小心啄一啄。??
   出師不利,一下午,凈釣爛眼兒,只釣到一條鯽魚,還因起桿時(shí)太猛,魚線纏到柳枝上。看著掛在樹上的魚,那個(gè)氣呀,鼓鼓的。好不容易取下線來,天都黑了。反觀老包,釣了十幾條鯽魚,一條大草魚,心中懷疑這池魚肯定與他有私,否則,同地同餌同時(shí),如何解釋?老包很大方,分了一半魚給我。說釣魚看似簡單,其實(shí)有竅門的,不急,釣多幾次,有了經(jīng)驗(yàn),就能釣到大魚。??
   時(shí)過幾日,老包問我還去釣魚嗎,是否怕了?我斜他一眼,心說,我連幾何都不怕,還怕釣魚?去。這回易地,去浣江釣。正逢假期,有學(xué)生在河堤做活動(dòng),見我們下釣,圍過來看稀奇。我雖技藝不精,卻裝作很老練樣子,掛餌拋鉤。運(yùn)氣不錯(cuò),很快就有魚上鉤,雖說是白條魚,聊勝于無,面子工程。學(xué)生很驚喜,喜鵲般嘰嘰喳喳,我示意噤聲,別嚇跑了大魚。很聽話,大氣不喘。陽光灑下來,江面水波不興,展展如席。老包手握油拌面粉,一下一下捏動(dòng),靜如雕塑。忽然,桿一楊,一條鯽魚凌空飛天,“啪”聲跌在草叢中蹦噠。學(xué)生們“哄”聲圍過去,七手八腳卸鉤。我好眼氣?;仡^見我的浮漂在跳,桿兒甸甸一沉,心知有戲,忙用力甩,眼見一條大魚白白起水,空中一滾,“啪嗒”又落回去,砸水面一大坑,圍觀的學(xué)生“歐”聲漾起,紛紛遺憾。魚鉤收不住,劃只大圈,落在腦后,我用力一收,耳聽得一個(gè)女學(xué)生,叫聲媽吔!一跤翻在地上。我過去看,竟是魚鉤纏住了她的辮子,被我拖翻。學(xué)生們大笑不止,說我運(yùn)氣好,釣到條美人魚,可以扛回家去做老婆。??
   妹妹聽聞我在釣魚,提了只大竹籃和木棍趕過來。我看看裝得下一條豬的竹籃,詫異問她干嘛用。妹妹說,裝魚啊。木棍呢?拎不動(dòng)好抬啊。又問我魚呢。我努努嘴,沙地上幾支瘦骨嶙峋白條,躺得筆挺的在曬日光浴。妹妹翹翹嘴,說貓吃都不夠,我白她一眼。心中也是疑惑,怎么沒魚來咬鉤?莫不是剛才逃走的魚,跑去報(bào)信,告知我的餌食不得,吃了要命,而集體遠(yuǎn)遁了。老包卻不受此惑,依然不慌不忙,一條條釣起。妹妹跑過去,又跑回來告訴,老包釣了多少。聽得我火滾,禁她別叨叨,魚都被她嚇走了。妹妹鼓鼓嘴,蹲下,小手托腮,呆呆看著水面。看了一會(huì)又說,哥,還是吆喝一下,魚才知這里有吃的。你看買冰棍的,叫一叫,我們才知道呀。你不叫,魚哪里曉得。說著,放開喉嚨叫:大魚小魚,這里有香噴噴的面粉吃,要吃的快來吃??!不要錢!叫完,還撿起一塊石頭,“撲通”丟水里去,濺起一片水花。我大聲說你干啥?妹妹說,敲鑼啊,通知魚來吃。????
   我一下覺得解氣,也搬起塊石頭,大力丟進(jìn)江去,一聲巨響,飛起無數(shù)水珠,濺了丫頭一身。妹妹倒在草地上,咯咯咯笑得花枝亂顫。老包慌慌跑來,看明白了,搖搖頭,也笑。????
   夕陽斜下來,染得一江如金。我的臨水垂綸,至此而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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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開篇即點(diǎn)明主題:釣魚是件很快意的事。繼而借姜子牙與袁項(xiàng)城的不同垂釣?zāi)康?,引出善釣技的兒時(shí)玩伴炎炎,即老包。并將老包的長相、技術(shù)水準(zhǔn)、性格喜好等特點(diǎn)通過細(xì)致的敘述表現(xiàn)出來,為下文做了鋪墊。緊接著,作者用一支生花妙筆,將做魚竿、拔鵝毛做魚漂、釣魚的技巧、實(shí)戰(zhàn)釣魚體驗(yàn)等趣事,用詼諧幽默、簡潔凝煉的語言,細(xì)膩入微地進(jìn)行了渲染,畫面感強(qiáng)烈,極富感染力,且趣味橫生,引人捧腹,足可見作者文字功力絕佳。無論是與老包合作拔鵝毛,還是手握魚竿臨水垂綸,或是與妹妹的一番對(duì)白,每一個(gè)人物形象,每一個(gè)場景和心理描述,無不令人從中讀出一份淳樸的童趣來。直至隨作者的文筆,忽而沉靜,忽而捧腹,忽而贊嘆佩服,間或還會(huì)意味悠長地細(xì)細(xì)咀嚼那些魅力十足的字眼,于是,一篇文字便讀成了一種享受、一種樂趣,一種與作者所要表達(dá)的事物無異的融入感。于讀者來說,這無疑是一種快樂的閱讀體驗(yàn)。文字詼諧凝練,風(fēng)格獨(dú)特,字里行間盈滿了童心未泯的質(zhì)樸情懷。為佳作點(diǎn)贊,傾情薦閱!問好作者!【編輯:梓郁】【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017032704】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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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梓郁        2017-03-24 22:00:01
  問候王裔老師寫作愉快,春安文祺!
安靜寫字,快樂生活。
2 樓        文友:梓郁        2017-03-24 22:02:13
  文字詼諧凝練,風(fēng)格獨(dú)特,字里行間盈滿了童心未泯的質(zhì)樸情懷,讀之,是一種快樂的享受。
安靜寫字,快樂生活。
回復(fù)2 樓        文友:汾陽王裔        2017-03-25 11:20:08
  謝謝老師,辛苦了!敬杯龍井吧,美容養(yǎng)顏,消脂減肥。好喝再來一杯,反正不花錢。
3 樓        文友:梓郁        2017-03-24 22:03:12
  感謝王裔老師賜稿柳岸,遙祝創(chuàng)作愉快,精彩紛呈!
安靜寫字,快樂生活。
回復(fù)3 樓        文友:汾陽王裔        2017-03-25 11:21:12
  問候老師,春日安祺
4 樓        文友:空中紫蘿嵐        2017-03-24 23:39:19
  看上去與以往不同,沒有講開吃的啦。但文章仍然詼諧幽默,趣事多多,塑造的人物形象鮮明,特別是妹妹,天真可愛!
回復(fù)4 樓        文友:汾陽王裔        2017-03-25 12:37:04
  過獎(jiǎng)啦!春日安祺
5 樓        文友:草原白楊        2017-03-25 08:39:01
  幽默詼諧,生動(dòng)有趣,活靈活現(xiàn)地展示出了少年時(shí)期臨水垂釣的場景。我就說你招風(fēng)嘛,從小就這樣,就連垂釣都能釣到美人魚,桃花運(yùn)擋都擋不住啊!問候作者,祝春天快樂。
回復(fù)5 樓        文友:汾陽王裔        2017-03-25 11:24:04
  把自個(gè)兒活成一面旗,是我理想,惜乎在下百多斤,真飄起,估計(jì)跌成年糕。問好老師。
回復(fù)5 樓        文友:汾陽王裔        2017-03-25 11:36:18
  過獎(jiǎng)啦!春日安祺
6 樓        文友:迎冬寒梅        2017-03-25 22:43:21
  快樂的釣魚趣事
回復(fù)6 樓        文友:汾陽王裔        2017-03-26 14:27:13
  謝謝寒梅留墨,春日安好
7 樓        文友:如風(fēng)姐姐        2017-03-26 06:19:58
  這是什么銀呀(⊙o⊙)?不就釣個(gè)魚嗎,還說古道今,引眾人圍觀,點(diǎn)贊!這吵鬧聲大了,難怪魚們受不了,水花中通通遁形(*^__^*) ……釣不到魚,看你拿什么招待客銀(*^__^*) ……
回復(fù)7 樓        文友:汾陽王裔        2017-03-26 14:30:24
  姐姐別擔(dān)心,釣不到咱買。
8 樓        文友:如風(fēng)姐姐        2017-03-26 06:21:42
  遙祝春琪,筆健,萬事順意哦!
回復(fù)8 樓        文友:汾陽王裔        2017-03-26 14:31:55
  多謝多謝!同祝您春琪,筆健,萬事順意
9 樓        文友:空中紫蘿嵐        2017-03-27 10:10:28
  恭喜恭喜,釣了條人魚精!厲害了,哈哈
回復(fù)9 樓        文友:汾陽王裔        2017-03-27 11:11:28
  人魚成精,就是妖了。妖精來了,你還哈哈哈?沒心沒肺
10 樓        文友:劉柳琴        2017-03-28 23:18:27
  祝賀斬獲精品,期待精彩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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