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看雨
大概是閏四月的緣故吧,今年的春天來得挺早,卻扯得悠長。已是驚蟄時節(jié),卻不見桃花開放。冷冷的北風(fēng)天突然轉(zhuǎn)了一陣南風(fēng),第二天便下起了霏霏細(xì)雨。
華南的春雨總是這樣霧氣濛濛的。風(fēng)雖冷卻少了刺骨的寒意。細(xì)雨在微風(fēng)中自由地飛舞,憑你撐傘,憑你左遮右擋,她仍能輕松地飛進你的傘下,像個撒嬌討抱的娃娃,嬌嬌地纏著你,沾濕你的衣褲,春天的雨竟是這樣的調(diào)皮!
這時節(jié),霧是雨的伴,從早到晚,霧不離雨的左右,濃濃的霧氣愛戀地將雨團團圍住,雨到了哪他便也到了哪,他將雨擁入懷中,用他最柔的情將雨呵護。有了霧的庇護,雨更加得意起來。她像一個得到萬千寵愛集一身的囡囡,驕傲地、自由自在地、刁蠻任性的飛舞在屋檐,在樹下……她歡笑著飛到了馬路上,沾濕了行者的小棉襖,弄花了奔車的玻璃;飛到了樹林子里,給樹兒戴上了閃亮的新首飾,給草兒換一件剔透的水晶衣;飛到油菜花田里,滋潤著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希冀……
這樣的雨天,逛街不能,踏青不能,野營不能,干脆踏踏實實地看雨吧。于是我泡了頭春綠茶,坐在臨江臥室的大飄窗臺上,隔著霧氣騰騰的玻璃看雨。
雨兒在淺灰色的空中低低飛舞,細(xì)細(xì)弱弱的雨絲把樓下花園里的樹葉洗得清新,莊重的榕樹撐著巨大的傘蓬,在雨霧里靜默著。她不搖亦不擺,那么恬靜那么安詳,沉靜著,在雨霧里靜聽雨和霧的絮語。她那么的安靜,大概是害怕驚擾了回南天里雨霧兒的一襲春夢吧。與端莊的榕樹相比,假檳榔樹就顯得輕浮了許多。她們抖裳撩袖的,隨著微微的南風(fēng)在雨霧中輕歌曼舞,招搖的衣袂,裊娜的身姿與近在咫尺的榕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著假檳榔樹婆娑的身影,我禁不住想到了年輕時的我。
那時的我輕浮狂妄,就像這假檳榔樹一樣,來點微風(fēng)就張揚。桀驁鋒利的個性讓我在五顏六色的濤濤大流中吃透苦頭,臨近四十,終于戰(zhàn)乏了斗累了,覺得能像眼前這些榕樹一樣安靜地享受風(fēng)平浪靜的生活,是一件很難得的事。于是放慢腳步,收斂劍弩,在書香京韻間踱步,尋找生命中的另一個自己。
雨兒從花園飛到了江面,我的心便追隨到了江面。融江上空早已被霧占領(lǐng)了,那低低的一席空隙,是他為雨留下的舞臺。雨兒在江面上回旋、飄揚、翩翩起舞。霧是她最忠實的觀眾,不管她癡也好顰也罷,霧都圍繞著她,也許是為她喝彩,也許是為她陶醉,雨在霧里纏纏綿綿,這纏綿大概能到天涯。是不是像愛情?如同那句“你是風(fēng)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但冷眼看世間多少情愛,誰能像雨霧一般不離不棄到終老?那轟轟烈烈開始的愛情,有多少能一生如初見,一心到終老?
阮玲玉用一份真摯的愛情,卻換到人性的冷漠和可惡,才華橫溢的美人最終早早香消玉損!“蝴蝶兒飛去心亦不在,凄清長夜誰來拭淚滿腮?林花兒謝了連心也埋,他日春燕歸來身何在?”李玉剛那無限幽怨的《葬心》哀轉(zhuǎn)地低沉在清涼的雨霧中,讓我心徒生悲涼!人啊,終究逃不過一個“情”字的煩擾!薄情的謊言、勢利的現(xiàn)實、庸俗的多情哪似這真真切切的雨兒霧兒,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間不盡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