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征文】轉折(送別小說)
一、
那年的夏季,十九歲的奇勝拿到了浙江大學錄取通知書,心情特爽,他覺得路邊的小草和樹葉都在為他搖擺慶賀。
父母聽到這喜訊,心頭的愁云一掃而空。母親樂顛顛地忙著為他打點行裝。開學的日子近了,父母執(zhí)意要送他去學校。
他說:我已經(jīng)長大了,是個男子漢了,我要自己去學校,你們就放心吧!
八月中旬,奇勝背著母親為他打理的行囊,父母跟著他后面,一定要送他到車站。
他踏上了南去的列車,火車還有十分鐘就要開了,奇勝坐在座位上,一邊擦著頭上的汗,一邊向車窗外張望,他的目光掠過匆忙的人群,看到站臺上的父母。父親的臉略顯滄桑和疲憊,溫和的眼神朝他這邊看著。母親用一只手遮擋住頭上的陽光,瞇著眼,那眼神中有一千個不放心,一萬個不舍。
奇勝突然看到,陽光下的父母頭上閃著耀眼的銀光,瞬間,這銀光刺疼了他的眼睛,也深深地刺疼了他的心。他強忍住眼淚別流出來,向父母擺擺手,勉強地笑著。
火車慢慢地啟動了,奇勝看到母親不停地擦著眼睛,父母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摸著包里的錄取通知書,回想過去,奇勝的人生轉折真是一個奇跡。
二、
他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境并不寬裕,自他上初中以來,母親就沒舍得添一件新衣。
高一的奇勝,看到同學玩智能手機,他也心癢癢,玩的魔力占據(jù)了他的內(nèi)心,他不滿足于只能通話的小靈通,哄騙母親說智能手機對學習有很大幫助。第二天,母親花了兩千多給他買最新款的智能手機,笑瞇瞇地遞給他說:你可要好好學習??!他一下子從母親的手里奪過來,如獲至寶,整天沉迷于游戲中,玩的天昏地暗,當然,是背著父母玩的。
老師講的課,他一聽就明白,他覺得用不著再寫作業(yè)了,更不愿意聽老師多啰嗦。上課他還在想著游戲里的廝殺打斗場面,經(jīng)常溜號。偶爾聽一句半句的,就覺得基本差不多。他暗笑那些整天趴在桌上死啃書本的同學,寫完作業(yè),還要沒完沒了地做各種復習題,直弄得頭暈腦脹,也沒見他們考個第一,笨豬!他下課就和幾個同學到操場上瘋踢足球,放學就在寢室里玩游戲,老開心了。沒想到,兩次月考,他的成績一落千丈,家長會上,老師點名,讓父母很失望也很沒面子。
周末了,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母親做了他愛吃的飯菜。
父親語重心長地說:兒子,最近為什么成績那么差?
他心想:完了,批斗會開始了。他無言以對,低著頭慢慢地扒著碗里的飯。
父親夾了一塊排骨放進他的碗里說:其實你很聰明,不是你聽不懂老師的課,而是你不用心去學習,你太貪玩了。我見過你的班主任了,老師說,你的悟性很高,就是上課不專心,更不寫作業(yè),如果現(xiàn)在你能把學習重視起來,考一個好大學沒問題。
知子莫如父,父親的話差點讓他的眼淚掉下來……
他捫心自問,真對不起父母。他悶頭學了兩個月,功夫不負有心人,再次月考,成績良好。
三、
要迎接期末考試,他和父母說這周末就不回家了。
那天晚上,同寢的鐵強神兮兮地從一大袋子小食品中拿出一瓶白酒,他啪地啟開瓶蓋說:今天我請客,都別假裝用功了,來,咱們來點刺激的!是男子漢就喝下去!
那幾個家伙立刻圍攏過去。
有的說:啊!要喝白酒啊?過癮!
鐵強走到奇勝身邊,一把拉起他說:來吧,別錯過這個大好時機,放松一下。
鐵強拿出一次性杯子,給大家一次斟酒,他說:來吧,喝一口,保證讓你騰空飛躍,哈哈哈……
其他人積極響應,一揚脖都喝干了。他們瞪大眼睛盯著奇勝起哄,他從來沒有喝過白酒,這真是勉為其難。他勉強喝了一口,頓時辣的他眼淚都要出來了,胃里熱辣辣的像著了火,沒一會兒臉就紅了,把那幾個家伙笑得前仰后合的。
六個男生沒一會兒就把一大袋子小食品和一瓶白酒消滅掉了,一個個抹抹嘴,意猶未盡。外號大俠猴跑出去又買了一瓶白酒,你一杯我一杯地開懷暢飲,最后,完全感覺不到了酒的辣味。
有的手舞足蹈、有的唱歌、有的相互調(diào)侃:咱們班花好像對你有意思啊,哈哈!
別瞎掰了,你和那個雨蓮同學是怎么回事?嘿嘿,我看你倆在樹蔭下鬼鬼祟祟的……
懵懂的初戀如海,在男孩子的心中蕩起陣陣漣漪。
酒,就如強烈的興奮劑,讓年輕的熱血奔騰咆哮,他們沖出寢室,跑到操場上瘋。晚風輕柔,皎潔的月光也俏皮地追逐著他們的身影。
這時,從對面走過來幾個一班的同學。
正當擦肩而過的時候,鐵強突然攔住了一個女生說:雨蓮,你跟他們?nèi)ツ牧耍?br />
另一個男生上前擋住雨蓮,橫在鐵強面前說:去哪和你有關系嗎?少他媽的管閑事!
鐵強半醉的神態(tài)突然憤怒了,他一手抓住男生的胳膊,揮起另一只拳頭照著男生的臉上打去:好小子,讓你記住嘍,她是我的女朋友!不許你碰她!
和男生一起的幾個同學看到同伙被打了,只聽一個人喊:膽肥了,哥幾個給我上,打!
只見五、六個人一擁而上,把鐵強撲倒在地,拳打腳踢。
眼看鐵強就要吃虧,奇勝和鐵強平時的關系就很好,這時的奇勝怎么能看到好友挨打呢,他一揮拳頭高喊道:小子們,快上,給我打!
在靜靜的操場上,上演了一場激烈的混戰(zhàn)。
雨蓮連聲喊著:你們別打了!別打了!
紅了眼的男生們哪里肯聽,一個個如老虎一樣兇猛。
吶喊聲、辱罵聲、捶打聲混合成一種刺耳的音符,在操場上空回蕩。
混戰(zhàn)中,奇勝的臉上重重地挨了一拳,頓覺嘴里咸咸的,他吐了一口血水。這一拳徹底激怒了他,報復心占了上風,他失去了理智,死死地抓住打他的那個家伙,就一心想要打敗他,根本就不考慮后果,他倆糾結在一起,難解難分。奇勝想盡快制服他,悍然不顧地掏出兜里的水果刀,一甩手猛地劃向那個男生,只見他一彎腰雙手捂著腹部,慘叫著倒在地上。奇勝的手上黏糊糊的,血腥味直沖鼻腔,他一下愣在那。只聽有人高喊:殺人了!殺人了!大家四處逃竄。
由于奇勝的意氣用事,父母賠了一萬多元,給家里造成了嚴重的經(jīng)濟損失。好在那個男生的肚皮只劃破了一道口子,沒什么大礙。奇勝差點進了拘留所,父母找到校長,千求萬謝為他解了難。事后回想,酒壯熊人膽,沖動是魔鬼,差點誤傷人命??吹侥赣H偷偷地流淚,他心疼;聽到父親唉聲嘆氣,他真是后悔?。?br />
四、
在奇勝高二的寒假里,母親突然病倒了,在當?shù)蒯t(yī)院診斷為胃癌。得知這可怕的消息,真如五雷轟頂,感覺到天就要塌了,癌癥就如一個惡魔怪獸,正伸著魔爪要抓走母親,而奇勝卻無力阻擋,他感覺自己是那樣軟弱無能。看到母親的病容,他就像孩子似的趴在母親的懷里,放聲大哭……
母親撫摸著他的頭,還以為他不知道病情,慢慢地安慰他說:兒啊,別哭,媽媽這是小毛病,沒事的,住幾天院就好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學習呀!
爸爸把他扶到一邊說:你媽體質(zhì)好,一定能闖過這關的!
單位領導都很關心母親的病情,建議他們到北京腫瘤醫(yī)院再確診一下,單位派人聯(lián)系。經(jīng)過北京腫瘤醫(yī)院專家的會診,母親得的不是胃癌,是胃炎。去北京的時候,母親是需要人攙扶著才能行走?;貋淼臅r候,母親精神抖擻,父親的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父母就像被關押在地牢很久了,終于重見了天日!一個誤診,母親就像是重生了一回,奇勝更是開心的不得了,趴在母親的肩頭,再次流下了高興的淚水。整個寒假,奇勝一直陪著母親,他學會了做簡單的飯菜,整理家務。他覺得:父母健康,就是他最大的幸福!而此時,他才感覺到自己真長大了,要承擔起自己的那份責任。
寒假過后,老師一再強調(diào),要有緊迫感,與時間賽跑,備戰(zhàn)高考!
看著父母為他所做的一切,他矛盾過、糾結過、更歉疚過,他也很向往理想的大學。經(jīng)過反復的思想斗爭,他清楚地意識到:不能再玩了,必須沖刺!他全面系統(tǒng)地復習功課,夜深了,父母休息了,他還在燈下學習。有時實在困了,就趴在桌子上打個盹。復習遇到難題時,弄得他很心煩,他也想放棄,心想:何苦遭這份罪,考不上大學可以出去打工,完全有能力養(yǎng)活自己,想法特別簡單。但是,每當看到同學們都在埋頭學習,有次月考,有個比他差的同學竟然跑到他的前面去了,這個事實刺激了他那敏感的神經(jīng),這讓他很不甘心!想到父母的辛苦,他再次下定決心,一定要血拼到底!他認真總結自己在考試中出現(xiàn)的錯誤,都是太馬虎,犯了很嚴重的低級錯誤。真是:細節(jié)決定成敗!看到自己的不足,就認真改正,他細心做題,不漏掉每一個符號。他每天扎進知識的海洋里,終于學出了興趣,也就有了樂趣,再難的題,經(jīng)過反復思考都會迎刃而解,實在解不開的,他就會問老師。奇勝像是不知疲倦的野馬,奔馳在浩瀚的田野里,向著自己的目標飛奔!
五、
如今,奇勝和過去相比,真是一個徹底的蛻變,他滿懷信心地踏上了新的征程。
火車在田野、山間中穿行,大自然綠色的主調(diào)渲染著生命的活力,散發(fā)著田野的芬芳和清香,給人一種奮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