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南風過境(外三首)
一
五月末,楝樹謝了,梔子遲歸
街道兩旁的合歡樹
捻開漸染的粉扇
拂曉。枝椏間的復葉展開
懷抱中的白露
是昨夜離人的眼淚
二
凱風自南。藤蘿灰褐色的脈絡
攀援向上
懸垂的紫穗
是草木本心的告白
我喜歡,靜靜地看著
那枝蔓間的縈紆
“不見其發(fā)端,也不見其終極”
亦如你我的宿命
三
春末夏初。物致小滿
蟬鳴尚未飲露而生
南風過境,麥隴翻起金黃的波浪
圓滿的麥穗,低垂下尖利的芒刺
心臟貼近土壤,犁鏵撕裂的傷口
開始慢慢愈合
如果,歲月為鐮刀
我愿意在此刻成熟
◆鏡像
雨水又遲了半個月
草尖的露珠風干在跌落的途中
蚯蚓又向潮濕的地下,拱了拱身子
檻窗上滿架的薔薇,早早結(jié)束了花期
稀疏的葉子夾雜著暗黃
像極我懶于打理的頭發(fā)
街角的夾竹桃,活潑潑地從春開到夏
一樹火紅的,一樹雪白的
都是我喜歡的顏色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也是一株夾竹桃
味苦。性寒。有毒
◆我把秘密說出來其一
西山。白日半懸
罅隙中探出一抹松枝,
青芒乍現(xiàn)
丘隴的石骨,壓住行云
野菊花爬上阪坡
荒草綠的發(fā)黑
初夏的風聲緊了緊嗓子
那平地凸起的土脊,
不知是誰家先祖的屋頂
一只烏鴉飛落樹梢
槐花此刻浮香十里
我的曾祖、祖父、父親毗鄰而居
他們懷山抱水,各自相安
一年里,除非清明、寒衣
平日我絕不敢獨自親近
因為夜半總會夢見
無常公子拘提著一名女子
錯身而過
眉眼間頗有幾分熟稔
◆我把秘密說出來其二
五月,體內(nèi)的春潮又抬高幾寸
石榴花輕解羅衣
撥弄著,深緋的、淺白的心事
桐陰轉(zhuǎn)午,那些暮煙般的紫色
又向虛空隱了隱身
我看見,蜘蛛在樹杈輾轉(zhuǎn)騰挪
縫補著一張舊網(wǎng)
生命的律動,潛伏在爪尖
細若游絲的合圍
織就八卦的經(jīng)緯
曾有蝴蝶飛撲而來
無法自拔地祭獻了肉體
而蜘蛛只貪戀唇齒間的歡愉
愛,就想把你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