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汁原味菜頭蔭
菜頭蔭,在浙江溫嶺一帶,是指白蘿卜的葉子,它的味有點(diǎn)苦,以前都用來喂豬,很少有人吃?,F(xiàn)在時尚吃苦味,菜頭蔭成了人們飯桌上的菜肴。菜頭蔭從喂豬的飼料,一躍成為飯桌上的菜品,反映了時代的變遷。
我今天講的不是植物菜頭蔭,而是我兒時一個玩伴,她的名字叫彩英,可村里的人都叫她菜頭蔭。菜頭蔭的命運(yùn)真如她的名字一樣的苦。從前,她家一貧如洗,是村里有名的困難戶,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他家人口也特別多,兄弟姐妹五個,加上父母是一個七口之家。她是最小的,她上面的姐姐哥哥跟她同母異父,她爸是在這家原來的男主人死后,倒插上門的。我小時侯經(jīng)??吹剿謰尨蚣艿那榫?,兩人拿著一根扁擔(dān),在家門口你推來我推去,像是兩頭牯牛在角斗,叫罵聲、哭喊聲,常常引來很多圍觀的人。村干部到場后,都把她父親狠狠地批評一頓,她父親總會低著頭,坐在那兒悶聲不響。她的兩個哥哥也時常打架,繞著自家房子,一個前面逃,一個高舉柴刀后面追,直到有人出來勸架,他們才停止戰(zhàn)斗。他們家因為窮困潦倒,時不時揭不開鍋,所以經(jīng)常挖馬蘭吃,當(dāng)?shù)厝私旭R蘭是豬草。菜頭蔭飽一頓饑一頓,長得面黃肌瘦。有一年的夏天,我們早已坐在院子里乘涼了,菜頭蔭來到我旁邊,我問她吃飯了嗎?她說沒有。我連忙端來一碗南瓜粥給她,她棒起碗就喝,等我進(jìn)屋拿來筷子,一碗粥早已下了她的肚子。
在菜頭蔭12歲那年,她的母親去世了,她的哥哥們把她好吃懶做的爸爸趕走了,她的爸爸從此流落他鄉(xiāng),過起了要飯的生活。后來聽說她爸爸在外面當(dāng)了討飯頭,還有了一個新老婆。
菜頭蔭沒有上過一天學(xué),每天就這樣在家里耗著。有一天,我上學(xué)回來,聽別人說,菜頭蔭被她的姐姐拉走了,要給一個山里人家當(dāng)童養(yǎng)媳。在前山爬坡時,她哭著喊著死活不肯走,她的姐姐和另一個女人,也是一邊哭一邊把她拉走的。這個凄慘的場面,我雖然沒有看到,但人家描述得那么活靈活現(xiàn),我呆呆地聯(lián)想到電影中的情節(jié),兇狠的婆婆對童養(yǎng)媳隨便打罵,不給飯吃,只覺得菜頭蔭的命運(yùn)太慘了。
大約兩年后的一天,菜頭蔭突然來到我面前,我又驚又喜。她變白了,變胖了。看樣子,她的日子比在娘家時過得要好。她走后,娘家隨即四分五裂,姐姐出嫁,二哥去了叔叔家,叔叔一直沒錢娶老婆,一個人獨(dú)自生活,家境要比他們好,16歲的三哥也被別人帶去當(dāng)上門女婿,家里就剩下一個打光棍的大哥。她回到娘家看望,除了給大哥煮飯,就是這家溜溜,那家逛逛,晚上娘家沒地方睡,她就住到了隔壁一個小姐妹家。由于我在讀中學(xué),很少碰到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回了夫家。后來聽別人說,是她的老公把她帶回去的,說她被她大哥強(qiáng)奸了,說從此不讓她回娘家。鄰居證實,有一個晚上她被大哥留在家里過夜,孤男寡女只有一張門床,不睡一起睡哪里?
從此,我外出讀書工作,再也沒有見到過菜頭蔭,但每次回老家,總有人告訴我關(guān)于她的消息。有一次,村里人看到菜頭蔭一手提著一袋大蘋果,另一只手拿著一個大蘋果,一路走一路大口大口地吃。我想,菜頭蔭應(yīng)該有錢了吧!后來又聽說,她一直跟著老公在外做煤炭生意,并在縣城買了商品房,做了城里人。想不到菜頭蔭變化這么快,我真為她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