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打碗子(散文)
打碗子學名叫草珠子,是一種草本植物的產(chǎn)籽,也叫亭扣子、汀扣子、五谷子、佛珠子、草菩提。在我們川東南麓宣漢山區(qū)農(nóng)村的溪溝旁、田坎邊上到處生長著一叢叢,棵株似玉米的幼苗,高約一米左右,頂端開花結果,一粒一粒的桃型果子如酸棗般大小,成熟后外皮堅硬光滑,呈黑色或黑灰色,中間有空心。七十年代,媽媽為了節(jié)儉用它穿成簾子覺得很實惠,不用涂漆就自帶光澤,在門口掛上這種簾子,看上去顯得格外質(zhì)樸敦厚。腦海里,我常惦記著。
今年七月末的高溫天氣,白天晚上讓人難耐,只有傍晚的小河溝里才留得住人。這些天,我請了一周公休假,帶著外孫白天在屋里躲著酷熱,晚飯后便牽著近四歲的小外孫走出戶外,到小鎮(zhèn)邊的一條小河溝里,和數(shù)百人一起坐在在小河溝里露出的石頭上解暑歇涼。
一天傍晚,從原7111廠區(qū)埡口吹來的晚風貼在肌膚上頓感清涼,比起中午蒸籠里的日子要舒服得多,小外孫坐在水里雀躍,兩只小手不停地摸起水里的小石子往一邊的水里甩,跳起來的水珠讓她開心得不亦樂乎。
妻子的到來,騰出了關注外孫安全的雙眼,我順著五米來寬的河床往對岸看去,岸邊一排蘆葦沐浴著晚風,蘆葦和二拇指寬的葉片不停地向下方移動又彈回來。就在蘆葦和葉片搖晃的中間,讓我驚喜地發(fā)現(xiàn)藏著一叢青翠的打碗子,不禁讓我眼睛突然一亮。我趕緊過河來到它身邊,與久違的老朋友親熱起來,用手撫摸著它的花須、葉片、綠嫩的打碗子,久久不放。或許是因為蘆葦葉片的蔭庇,二十多天的高溫天氣對它沒有起到炙烤的威脅,打碗子和葉片仍是一片青翠,長葉子和短葉片下藏著一顆顆小小的碧綠打碗子,綠得能洇出水來似的。為了不讓老朋友掃興,我趕忙摸出手機,對準兒時的玩伴,照了一組打碗子的珍貴照片留存。?
依稀記得老家屋前的田坎邊上長著的一叢叢打碗子,夏天被野草瘋長欺負的時候,也沒能將它困死在草叢里,因為它有著盤根錯節(jié)的發(fā)達根系,支撐著它生命的延續(xù)。那時,它在大人們面前實在是太不起眼了,開著的花也是那么小小的,淡淡的,仿佛輕輕一抹就沒有了痕跡,它什么時候結的籽也沒人去關注,只知道在稻谷收割后,當它周圍的野草迅速枯萎老去,它的葉子自然也被光陰毫不留情地畫成了青灰色,只有葉子下面那粒粒飽滿,發(fā)著黯淡光暈的黑灰色的打碗子才吸引著我和妹妹熱烈的眼神。
那時候,媽媽是不允許妹妹采摘打碗子的,只準男孩子的我采摘打碗子。據(jù)說女孩采摘了它,吃飯洗碗的時候容易把碗掉在地上摔破。曾經(jīng)我就這個緣故多次問過媽媽,可媽媽也說不清來龍去脈,只是說這是長輩們傳下來的說法。既然媽媽沒能講出打碗子的尋根溯源,我和妹妹也就沒把媽媽的話放在心上,在放牛時麻起膽子采摘了很多打碗子回到家。媽媽問起時,我?guī)兔妹蒙埔獬读藗€謊,說是我一個人采摘的。那些年里,妹妹卻從沒有把碗掉在地上摔破過,而我卻因為搶菜吃摔破了幾次碗。有了這些打碗子,媽媽將我和妹妹摘回來的打碗子用線穿成一串一串的,掛在了臥房門上當門簾,既好看又不花錢,很實惠的。
盡管媽媽不準妹妹玩打碗子和戴手鏈,我卻悄悄地讓妹妹擁有過一條簡陋的打碗子手鏈。記得我十一歲讀初一時,小我四歲的妹妹在讀小學,她告訴我別的女同學都戴著打碗子手鏈,她也想要一條打碗子手鏈。于是,一個星期天趁著爸爸媽媽上坡種地,我笨手笨腳地用媽媽的縫衣針剔掉打碗子中間的莖,然后用一條藍線串起來,這樣一條簡單的手鏈就做成了。這條打碗子手鏈,讓妹妹很是高興了一段時間。要知道,在那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尤其是老家偏僻的小山村,一條打碗子手鏈和簡易的門簾也是山里人眼中不可多得的精美飾物!
三十多年過去,今秋見到兒時相伴的打碗子,又想起兒時那些年的往事。雖然今非昔比,物質(zhì)條件優(yōu)越,我仍然眷念著兒時的昨天,是媽媽用節(jié)儉的雙手把我們子女撫育成人,是打碗子那種質(zhì)樸敦厚的精神激勵著我,不要鋪張浪費,要厲行節(jié)約,做一個實實在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