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散文)
一
2015年深秋,文文剛過完八歲生日,媽媽生病了,她告訴文文周末爬山的活動要暫停一下。
媽媽去了醫(yī)院,大夫讓媽媽靜養(yǎng)。爸爸和奶奶通了電話,文文聽到他們說話的語氣特別高興。
躺在床上的媽媽很虛弱。文文很擔心,想抱抱媽媽,可是爸爸說不可以。媽媽聽見了,張開手招喚兒子。她微笑著說:“寶貝沒事,你要做哥哥了……”
從那天起,文文知道了媽媽肚子里有個“小人兒”,可能是弟弟,也可能是妹妹。他笑著說:“終于有人陪我玩了……”
生活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文文感覺媽媽變得嚴厲起來。她買了小鬧鐘,給自己制訂了生活時刻表,比如說幾點起床,幾點吃飯,幾點寫作業(yè),幾點做運動,幾點洗刷睡覺……文文有時想抱住媽媽撒撒嬌或是耍耍賴皮,可是爸爸說,媽媽現(xiàn)在是家里的“寶”,需要全家人呵護。媽媽由從前伸手幫助,變成了不停地呼喚和催促。
“文文,明天有美術(shù),別忘了帶畫具……”“文文收拾好書包……”“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做……”“要獨立完成,不許耍賴……”
文文也由最初的慌亂,抗拒,變成了獨立、有序。他竭盡全力去做,不到兩個月,一些事情變成了自然。偶爾也會有丟三落四的現(xiàn)象,會被老師和媽媽“批”得眼淚汪汪的,可是很快,他學會了重要的事情需要記錄,記在小本子上。
在那幾個月里,媽媽經(jīng)常嘔吐。不能吃東西,偶爾還會頭暈,特別愛睡?!皨寢屇枇恕薄皶脝幔俊边@樣的疑問一直在文文的心中。他想,當初自己在媽媽肚子里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有次寫日記,他寫道:“男孩為什么不能生寶寶?我多么希望媽媽肚子中的是個弟弟,長大后不會像媽媽這樣難受了……”
那一陣,文文喜歡偷偷地觀察媽媽,最愛說的是:“媽媽,我愛你。”他會在媽媽嘔吐的時候,站在門外偷偷流淚;媽媽吃不下飯時,在旁邊遞上一杯水。他很想幫助媽媽,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什么。
文文開始讓媽媽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三四個月,媽媽帶著自己住在外婆家,和大八十天的開心哥哥爭玩具,喜歡姨父抱自己,喜歡外公和自己“扔高高”,外婆每天細心地照顧,姨媽握著小手幫助自己“排便便”……
他說,愛爸爸愛媽媽,愛姨媽,愛姨父,愛開心哥哥,愛外婆,還有逝去的外公……他說,最愛媽媽……
二
這一年,許多家庭都經(jīng)歷了二寶的出現(xiàn)。文爸文媽和幾個小朋友爸媽是好友,經(jīng)常周末聚會,有時爬山有時野炊,也有時去唱歌看電影??墒乾F(xiàn)在,因為媽媽們的原因,這樣的外出,變成家庭聚會。
“知道嗎?我媽媽肚子里有個漂亮娃娃,就像我的布娃娃……”小米說:“有了她,媽媽不能陪我玩了?!?br />
“媽媽不化妝了,沒有以前漂亮了?!惫f,“因為媽媽說,肚子里有小寶寶……”
“我媽媽不能跳舞了,更不能吃甜甜的冰激凌了,也不能帶我去爬山了,還不能……”文文感覺,媽媽有好多好多的事情不能陪自己做了。他擔心的,是媽媽的身體。肚子里的小娃娃,他感覺模糊。
“是呀,原來聚會,會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東西,可是現(xiàn)在全變成了外賣和水果……”三個小朋友看著桌子上的東西,嘟起了嘴。
像每個月看電影,游樂園,還有劃船……全部因為媽媽腹中的小娃娃停止了。小娃娃是什么樣子的呢?
其實不光是三個大寶對二寶的到來充滿了好奇和期待,隔壁聚在一起懶懶的媽媽們,也是嘰嘰喳喳:什么樣的東西能夠止吐,二寶在肚子里的反應如何,還有大寶近來的反應和表現(xiàn)……
面對家庭新成員的出現(xiàn),大人和孩子們都充滿了期待,又有幾分擔心。
三
2016年夏天,文文期末考試,媽媽住院了。外婆提前從濟南趕過來,由她來陪伴文文。媽媽在住院前,幫文文申請了微信號,在家中按了視頻,偶爾與他在視頻中聊上幾句。
自從國家放開政策,要寶寶的人太多了。醫(yī)院的病床提前預訂排滿了,連走廊上也安上了病床。媽媽一直在這家醫(yī)院查體,半年前訂了床位。
有天下午,外婆來接文文放學,說去醫(yī)院看弟弟。原來弟弟出生了。
“好可愛呀……”醫(yī)院里,文文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兒,回頭他看到媽媽虛弱的臉龐。他說:“媽媽,弟弟好漂亮呀,像媽媽,還像外婆……”
他想去抱弟弟,又想親親弟弟,可是媽媽告訴他,弟弟太小了,外面的細菌會傷害到他。
又過了幾天,媽媽和弟弟回家了。這是小家伙第一次回家呀,文文幫助外婆清理打掃了衛(wèi)生,為他的小床鋪上了軟軟的褥子。外婆說,小家伙的皮膚非常嬌嫩,需要用柔軟和溫暖來呵護。
那是個怎樣的“小肉球”呢?這個叫弟弟的寶貝,喜歡睡覺,餓了會哇哇大叫,臉上胖嘟嘟的。
“你看呀,”有次媽媽笑著對他說,“眉是爸爸的,亮亮的眼睛是媽媽的,下巴是外婆的,開心哥哥也這樣,還有更像是文文的,長得最小巧的是鼻子……”
文文趴在小床前細細地看,真是呢,一家人的痕跡都在小家伙肉肉的五官上體現(xiàn)了,細微的痕跡都讓人感受神奇。
“媽媽,弟弟屬猴,又讓媽媽那么難受,我叫他‘大圣’吧……”那個時候文文正在讀西游記,他想到了“孫悟空”。
在那個月里,家里非常熱鬧,親戚們來來往往,每個人都是笑嘻嘻的,文文最高興,因為他當哥哥了。
四
媽媽更加勞累了,白天晚上都不能休息好。偶爾文文能夠聽到媽媽對外婆講,要做好多湯,因為要要堅持母乳,于是每天喝很多湯,按時給小家伙喂奶。小家伙吃得好香呀。文文看著真眼饞呀,他吐出小舌頭說:“媽媽,我小時候也吃這個嗎?好喝嗎?會不會和優(yōu)酸乳一樣好喝呢?”
外婆聽了哈哈大笑,媽媽用小勺給他盛了一點兒,讓他嘗一口。文文歡天喜地地捧在手里,美美地喝了進去:“哇,怎么是這個味兒,好難喝!‘大圣’就吃這個呀,好可憐!”
當文文開學的時候,弟弟滿月了。媽媽能夠站在窗子前看自己下樓上學了。文文每天歡快地跑下樓,沖著窗子揮手、飛吻。文文知道媽媽近來很累,因為她抱自己的時候越來越少了。他經(jīng)常羨慕弟弟,每天在媽媽的懷中。
放學的時候,媽媽站在窗前等待,有時能夠看見她的身影。文文知道,媽媽也在等待他的回家。他一邊揮手,一邊向上跑,他嘴里喊著:“媽媽,文文回來了,你的大寶貝回來了,有沒有想我呢……”
一進門,他沖進媽媽的屋里,伸手想去抱弟弟。他要捏捏弟弟的嘟嘟臉,親親弟弟胖胖的小腳丫。媽媽笑著看著他,輕輕叫住他,告訴他:“回家先洗手,弟弟太小了,外面有細菌……”
從那以后,文文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洗臉,然后偷偷去親親弟弟。弟弟多可愛呀,像個天使,自己好喜歡他呀。每當輕觸弟弟小胖身體,文文的眉眼都彎了起來。
五
十月,文文下午打完籃球出了一身汗,沒有及時穿衣服,回家后開始頭疼,流鼻涕。他先洗了手,又偷偷去親弟弟,可是,當晚弟弟發(fā)燒進了醫(yī)院。
媽媽在醫(yī)院折騰了好幾天,又是打針又是給弟弟吃藥,面容更加憔悴了。后來,她給文文說,“弟弟太小了,免疫力差,遇到感冒病菌就會被傳染,然后就發(fā)熱生起病來?!钡艿芤恢痹诳?,喂不進藥去。文文也哭了,他說自己錯了。媽媽安慰他,說文文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小孩子就是這樣慢慢長大的。
通過這一次,文文知道了心疼弟弟,心疼媽媽。長長的針扎在小胖胳膊上,弟弟哇哇大哭,聽著好難受。媽媽一連幾天不能睡覺,又蒼老了許多。文文覺得好內(nèi)疚呀。媽媽安慰文文,又和文文約定,以后一起小心地保護弟弟,心疼弟弟。
從那天起,文文知道了,自己不要生??;如果感冒了就不能靠近弟弟,哪怕是太想太想去親近他,都要忍住。因為暫時的遠離,是對弟弟最好的保護。
六
在這一年里,文文的周圍每個添二寶的家庭,都是歡喜的。小米多了個妹妹,果果多了個弟弟,而文文多了“大圣”。
小米的妹妹比大圣大兩個月,是一個長著長睫毛的女娃娃。據(jù)小米說,別提多漂亮了。“你知道嗎,原來媽媽買的娃娃不會說話噢,可是這個新的‘活’的洋娃娃。她會眨眼睛,還會學你的表情,更會沖著你咯咯笑……”原來,小米趁著媽媽去廁所,把妹妹打成包,裹在被單里,又展開,像是打扮自己的洋娃娃一樣。幾個月的寶貝以為姐姐和她玩呢,喜歡姐姐這樣擺弄自己,高興地咯咯笑個不停,還學著姐姐努力做著回應。
果果說:“弟弟已經(jīng)會認人了,一看到我就笑,好可愛呀。當我挑眉毛時,他也挑眉毛噢,他和我長了一樣的鼻子,還會響亮地大笑……”
文文有一肚子話噢,弟弟喜歡瞪大眼睛,纏著媽媽,還喜歡聽音樂,每當自己彈起鋼琴,他會開心地跟著音樂晃動腦袋。無論他在做什么,都會一下子靜下來。他會咿呀地跟著“唱歌”。他的小手好有力呀,一下子握住文文的大拇手指,看著哥哥笑。
三個小家伙說起寶貝,又說起自己的媽媽,一致認為,媽媽好累,最近都極少來抱抱自己了。家里的新成員,成為全家人關(guān)注的寶貝,可是,二寶真的好可愛呀!
七
有了二寶,爸爸媽媽的時間變得忙了起來,而從前媽媽給報的一些課外課,變成了“負擔”。許多家庭因為沒有時間,家庭費用增加了,而減少了大寶的課程,有的直接砍掉了。文文從三歲起開始學鋼琴,后來又學習唱歌,跆拳道,參加了畫畫,寫字,還有奧數(shù)興趣班。上學后,這些活動大部分是周末進行學習的,一直由媽媽伴他一起學習?,F(xiàn)在媽媽沒有時間了,記得濟南的外婆和姨媽說過,不能因為有了二寶而虧待了寶貝文,媽媽說那是自然的。
媽媽與爸爸商量了一下,又與文文討論了一下,把一些課程進行了調(diào)整。首先奧數(shù)和英語,媽媽給調(diào)成網(wǎng)絡課程,這樣不用來回奔跑,在家中媽媽可以陪伴著學到必要的課程。而且通過拍照上傳的交作業(yè)手法,省去了路上的時間。
接著文文主動提出來,“媽媽,你把畫畫改到離家近的地方,這樣我可以自己去的?!焙髞恚斡菊{(diào)整到小區(qū)附近的地方,而圍棋和籃球轉(zhuǎn)報了學校的課外課……
爸爸表示會留出更多時間來陪伴兒子,于是,其他課程也進行了簡化和調(diào)整。周末,爸爸陪著兒子去上鋼琴課,跆拳道……
從前有媽媽跟著學習,當時不會的可以回來與媽媽討論。媽媽平時對文文要求嚴格,文文原來覺得媽媽太兇了?,F(xiàn)在他能夠體會到媽媽嚴厲要求下掩藏的愛。以前是不能體味的,現(xiàn)在當媽媽抱著二寶一邊喂奶,一邊給自己輔導功課,累得歪在椅子上時,他特別地心疼。他看到媽媽瘦瘦的臉,兩鬢上竟然出現(xiàn)了銀霜。有時候他真想去抱抱媽媽,可是媽媽太累了,而且,“小肉球”眼睛里全是媽媽,牢牢地霸住了媽媽。
八
文文現(xiàn)在有了自己獨立的空間,晚上做完功課時,可以在自己小屋里做自己喜歡的東西,讀一會兒書或是做一些手工。從前只有自己的時候,總是賴在媽媽旁邊,媽媽經(jīng)常說:“文文,自己去安靜一會兒,看一會兒書……”他會頂嘴,會纏著媽媽。現(xiàn)在,他除了幫媽媽哄一會兒弟弟,會在睡前安靜地讀一會兒書,從書中找到更多有趣的事情。晚上,他洗刷完后,要進自己的房間了。他會對媽媽說:“晚安,爸爸媽媽,我愛你們……”
有一次,他打電話給濟南的開心哥哥說:“開心呀,你也讓媽媽要個寶寶吧,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帶著他們?nèi)ネ媪?。當哥哥是非常有趣的,因為要有責任心,要幫助媽媽做很多事情的?!?br />
也許這就是成長,當由獨生子變成了家中老大,他的生活變得自立起來??粗⌒〉娜藘郝L大,看著爸爸媽媽付出辛苦,感恩的心和對家人疼愛的心,也在不知不覺中長大。這樣的成長對大寶是一種蛻變,對大人們也是一種蛻變。
其實這樣的小家庭非常多,而像文文這樣的大寶也非常多。大寶成長的故事,是家庭成長的故事,讓人感受到了愛,充滿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