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曲堪稱美詩詞文亦佳(賞析) ——簡評蔣士銓的詩詞成就
2016年第11期《中華詩詞》的“卷首語”是胡迎建先生的《談詩人讀書》。文章中多次引經(jīng)據(jù)典、旁征博引把詩人讀書的必要性、重要性闡述得淋漓盡致。他說:“應大力提倡詩人、詩詞愛好者讀書學習,加強修養(yǎng)。要作好詩,必須潛心讀書;不下功夫,作詩填詞勢必趨于淺薄”“如果不多多讀書、多多窮理,則不能達到詩的極高境界。”“然無論向前人學習還是向時賢學習,都要有崇敬之心、下問之意?!蔽沂莻€詩詞愛好者,讀了胡迎建先生的精辟語句感觸很深,于是決心排除雜務、靜下心來,重新認真閱讀和研習蔣士銓先生的《忠雅堂集》,寫了如下一些初淺的心得體會。
蔣士銓的《忠雅堂集》(全四冊)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共一百五十七萬余字,二千五百零七頁。包括詩集廿七卷、詞集兩卷(附南北曲八十六曲)文集十二卷(包括一卷駢體文),附錄四卷(包括袁枚等人寫的墓志銘和一些為書籍寫的序、跋、銘等)。此書出版得到國家古籍整理出版規(guī)劃小組的資助。
蔣士銓是一個著作等身的奇才,他不愧是乾隆時期創(chuàng)作戲曲詩詞文賦的佼佼者。記得有個著名的中國學者說過:“人的第一身份和最后的身份都是文化身份?!笔Y士銓就是以一個文化人的身份,馳騁在康乾文壇而著稱于世的。乾隆十一年他在家鄉(xiāng)鉛山參加古學考試及以后的應正試蔣士銓都名列第一,獲得江西督學金德瑛的贊賞,金吟詩贊曰:“喧啾百鳥群,見此孤鳳凰,將來無可量也。”后來他又以“乾隆曲家第一”的雅號,“雅部殿軍”的尊稱,與袁枚、趙翼并稱“乾隆三大家”、與彭元瑞并稱為“江右兩名士,與趙由儀、汪韌、楊垕同為“江西四才子”。他是以他在戲曲上的造詣,詩詞文賦的奇才而登上清代文學藝術的高峰并載入中國文學史冊的。
蔣士銓乃江西上饒市鉛山縣永平鎮(zhèn)石盤渡人。清雍正三年(1725年)十月二十七日(12月1日)雨夜,蔣士銓降生于南昌垣東街小金臺前舊宅,適逢響雷,因得乳名“雷鳴”。他以贛鄱情韻,面對鉛山的山青水秀和茅舍竹籬,唱響了一曲曲的田園情歌。他的唯美意象和家鄉(xiāng)情結融合在一起:以學識上的淵博、智力的過人、才華的橫溢,詩思如泉涌,激情而澎湃。他對家鄉(xiāng)河口寫下了“舟車施百貨,茶楮走群商。擾擾三更夢,嘻嘻一市狂。移官資坐鎮(zhèn),轉粟奉神倉。賢相何人繼,空尋綠野堂。”河口是江西四大古鎮(zhèn)之一,早有“隔河二宰相,百里三狀元,一門九進士”的史實,也有“裝不完的河口,買不完的漢口”的說法。他在《河口》一詩里,用自然、樸實、平易淺顯的詩句,把當時河口的繁華與熱鬧寫得是何等的到位??!百貨是用車載船裝的,茶客紙商更是絡繹不絕。夜深了還是人聲嘈雜,市場的繁榮景象如在眼前。王昶對他的評論是:“博通淹雅,自古文辭及填詞度曲,無所不工,而最擅長者莫于詩?!笔Y一生創(chuàng)作大約近伍千首詩,與袁枚、趙翼的詩作不管是數(shù)量上還是質量上都是難分伯仲,旗鼓相當?shù)摹?br />
蔣士銓創(chuàng)作的詩詞中體現(xiàn)了他的詩學觀點。在他的《論詩雜詠》和《懷人詩》中都有多次表示和論斷。他多次反復強調,作詩填詞作文都必須戒除抄襲,脫去依傍,自立門戶;主張?zhí)扑渭仁菐?,但又不必?guī)唐模宋;他要求博采眾長,以真情來抒寫,努力將言志、緣情、載道有機結合起來,在重視風雅傳統(tǒng)的基礎上,要有自己的觀點,用自己的感悟直抒自己的性情,從而達到新的境界。他在《辯詩》中寫道:“文章本性情,不在面目同。李杜韓歐蘇,異曲原同工。君子各有真,流露自句中?!边@就是他的詩學觀點,寫詩填詞要把各人自己的性情,以“忠孝義烈與溫柔敦厚”為基礎,沒有庸俗之念,所說的要合乎風雅,把“志、情、道”三者體現(xiàn)到詩的字里行間里去。
詩的社會功用在哪里?他說:“作詩何異作春秋,三千余歲上下古。”所以他認為,詩人必須“惟務多讀書以養(yǎng)其氣,于古人經(jīng)邦致治的略,成孜孜焉?!鼻∪晗乃阢U山寫道:“詩之為用,微之可以格鬼神而享天祖,顯之可以移風俗而厚人倫,雅頌所得,人心和平,則天地之道通焉。若斤斤與前賢論宗門,守繩墨,較工拙、講聲病,雖極盡能巧,而其中無物焉,是亦茍作而已矣”,這些就是他詩學原理的基本原則,也是他從事詩歌創(chuàng)作的最根本的學術觀點。在《沈生擬古樂府序》一文中說:“辭必已出,意必自陳,文章所著,流品傳焉?!彼鶎懙脑S多序言都反復強調,不管是作詩詞還是寫文章,都是反對一切空泛浮夸之詞及摹擬之詞,應直抒己意,言中有物,這都是必須遵守的。
蔣士銓15歲就開始寫詩,學的是李商隱詩歌的濃艷與憧憬;20歲前后,改學杜甫和韓愈,而將原先作的近500首詩全部付之一炬而毫不可惜。他學杜甫憂國憂民的情懷,在學杜的基礎上又學韓愈,以文為詩,以才學詩,尚險求怪,意必深造,語必生撰,而后又能出以變化,守以深情。中年之后,他還兼學蘇軾,并重點學黃庭堅,所以,他的詩詞創(chuàng)作上漸趨熟深醇,完全體現(xiàn)了他不屑于依附古人,而自成格調的風格。
研究蔣士銓的徐國華教授在他的專著《蔣士銓研究》中,摘引了許多推崇蔣士銓的贊譽之辭,許多著名文人雅士對蔣以充分的肯定,如:“海內(nèi)奇才近屬誰,江南袁蔣記同時。先生逝后各疏散,把卷無端感故知”(王文治)、《隨園詩話》的作者袁枚稱蔣士銓為奇才,并在一篇序言中說他“搖筆措意,橫出銳入,凡境為之一空?!蓖蹶聘浴伴_拓萬古之心胸,推倒一時之豪杰”來稱贊他;清代的“詩佛”吳嵩梁也對他推崇備至,說他“斷為五百年來第一家?!鄙踔劣袀€韓國詩人金正喜也對他的詩詞作了全面肯定更語出驚人地說:“……而如袁隨園輩,不足比擬矣,況其下此者乎?”以上的名家評論,完全可以斷定蔣氏在清代詩歌上有不能撼動的重要地位和影響。
鄱陽是蔣士銓的第二故鄉(xiāng),他作了五首最為有名一組詩《歲暮到家》,該詩是乾隆十一年十二月時在鄱陽做作,而不是在鉛山所作,這五首詩特別是第二首流行更廣:“愛子心無盡,歸來喜及辰。寒衣針線密,家信墨痕新。見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低回愧人子,不敢嘆風塵?!痹S多人都認為這五首詩是歸鉛山老家所作,其實不是。在這首詩中把蔣士銓在年關已近之日風塵仆仆從外鄉(xiāng)匆匆歸來,以表盡孝看望爹娘的孝悌之心。以樸素的真情的詩句來表現(xiàn)無限的情思,使人讀后十分感動。
蔣士銓一生在外飄泊,但是他每到一地,均寫有詩詞文賦等作品。在鄱陽、撫州、南昌、余干、建昌、南京、鎮(zhèn)江、北京、浙江、江蘇……曾寫有詩詞。至于在自己的家鄉(xiāng)鉛山,更是不在話下,乾隆十一年二月他由鄱陽返鉛山時寫了《叫巖夜泊》,同年寫了一首五律《石井庵》《懷人詩》12首、五言排律《孟夏》《宿云》《舟中》《家書四絕》《再過楊林塢》《擬辛棄疾鵝湖夜坐時》《河口天地庵》《游章巖》等等。
蔣士銓“天稟真絕,有覽輒記,握筆如天馬怒馳,超塵絕跡?!边@是當時的詩人阮元在《蔣心余傳》中對他的評價。
蔣士銓寫詩填詞作文都力主真性情之后發(fā),同時無時不關心世道和人心風化,無處不彰顯其“忠孝義烈之心,溫柔敦厚之旨?!痹诹硪黄恼轮兴植粺o慷慨地說:“……故其微言大義,感發(fā)乎忠孝,激昂乎古今……詩之為用,微之可以格鬼神而享天祖,顯之可以移風易俗而厚人倫,雅頌所得,人心和平,則天地之道通矣?!笔Y士銓要求別的詩人要這樣,他自己當然也會這樣。他的詩詞,都是在進行“勸懲”“教化”,當然更不是板起面孔來訓人和充滿古板、迂腐的陳詞濫調。而是充滿至性至情,和忠孝節(jié)義的天性。他對父母事孝從《歲暮歸家》等詩詞便可以看出。他對朋友講義氣、重仁愛,充滿豪義之情。只要認真多讀他的這類詩句,便可以了然于胸矣。
至于蔣士銓的詞,主要收錄在《銅弦詞》(即《聽秋詞》)之中,共有二百五十余首,譚瑩在《論詞絕句》中評蔣士銓的詞作是:“蓋代詩名山斗重,嵚崎磊落更淋漓。便將詩筆作詞筆,熱血填胸一灑之?!彼臍v游詞有雄渾而壯麗,氣勢更非凡,均可顯其豪邁詞風之大概。如:《酹江月?望廬山》《滿江紅?游黃河》《滿江紅?赤壁》等等。其次是抒寫至性親情,敘寫真摯友情和言愁吐恨的抒情詞,他的詞每一闕都是立意別致的,意境含蓄的,語句淺近的,感情真切的。從《水調歌頭?舟次感成》這篇蔣氏的代表詞作中便可以看出端倪:“偶為共命鳥,都是可憐蟲。淚與秋河相似,點點注天東。十載樓中新婦,九載天涯夫婿,首已似飛蓬。年光愁病裹,心緒別離中。詠春蠶,疑夏雁,注秋蛩。幾見珠圍翠繞,含笑坐東風?聞道十分消瘦,為我兩看磨折,辛苦念梁鴻。誰知千里夜,各對一燈紅?!边@是作者坐在船倉之中和愛妻相隔千里之遙,寫下了無限思念的名篇?!肮裁B”喻夫妻感情深誠;十年夫妻分別了九年,當然充滿歉疚之情,春、夏、秋說明一年到頭大部分歲月都在想念之中。全詞語句哀怨,滿紙凄涼透骨,這就是詞人的真性情也。
至于另一類是為題畫詞,從詩詞歷史中可以看出自北宋以后,許多名人如蘇軾、秦觀、吳文英等均有大量的題畫詩,至乾隆年代,題畫詩也就大量出現(xiàn)。在蔣氏的題畫詩詞中有給人物題詠的、給山水題詠的、給景題詠的。給日常生活情景題詠的!給朋友詩集題詠的!或題小品以寄情的等等。在此就不一一引述了??傊Y氏之詞和他的詩作一樣,追求的是慷慨、質樸、真摯之情,內(nèi)容充實,風格獨特。在某些方面來講起到了“振聾發(fā)聵”的作用,所以有人評論說:“膾炙人口久矣”!有人把他的詞和辛棄疾的詞作了一些比較后,評論是“真古今兩雄也”。
蔣士銓的戲曲、詩歌、文賦等方面的成就是很多的,對他的戲曲、詩歌有很高的評價,但也不應當忽略他的填詞方面的成就,如果大家找出他的《銅弦詞》來仔細研讀,就一定會有收獲和教益的!
2014年4月23日江西省人民政府副省長朱虹在《大力推進城鎮(zhèn)化》一文中評價蔣士銓時是和朱熹、姜夔相提并論的,說他們都是“名揚中外、閃爍古今的杰出人物。”
2017年是蔣士銓逝世230周年。作為蔣士銓的同鄉(xiāng)、我們縣詩詞協(xié)會有義務、有責任、有必要寫篇文章,作為對這位先賢的尊敬和紀念,并用他的詩學理念來影響自己,夯實自己的史學功底和文字功底。學習他文詞運用之妙,因為蔣十銓的文學作品是“前無古人、后無追者”的。著名學者陶江在《蔣士銓傳》中說:“老天眷顧,鉛山的山水養(yǎng)育了一位風流倜儻的詩文大家,也讓傳承的文字成了宗法牌位,享受著后來者的香火,生生不息”。我看這樣的結論是十分中肯,也是完全符合實際的。
縱觀橫視,蔣士銓的文學作品博大精深。今天作的簡評,是很不夠的,膚淺的。今后我縣將繼續(xù)加強學習,我們決不淺嘗輒止,要做到矢志不渝、鍥而不舍,讓蔣士銓的文學理念和文學成就更加發(fā)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