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淘寶書攤間(散文)
家門口,有一個具有上百年歷史的集市,因每月與三、八有關(guān)的日子為集市日而得名“三市”。歲月的沖刷,城市的改造,大拆又大建,商業(yè)中心那些現(xiàn)代又響亮的名字,也沒能改變?nèi)藗兊牧?xí)慣,這里一直被人們叫做“三市”。
集市的過去,只是聽老輩人說的。集市的現(xiàn)在,我是親眼所見。集市的將來,不得而知。
聽老輩人講,原先,這里就是農(nóng)村,集市就在這里的一個村子里。早先的集市,都是俗成的,自發(fā)的?,F(xiàn)在的集市有些不一樣了。所在街道有意識的資金投入,這里成了一個舊貨交易市場。凡是舊的,除了沒見著舊的飛機、大炮,別的東西完全不用擔(dān)心買不到。市場大了許多,也沒有原先那個與三、八有關(guān)的日子而開放,每一天都是那樣的熱鬧繁榮。只是許多農(nóng)民出身的老年人,還有周邊仍是在務(wù)農(nóng)的人們,想買一些沿用上百年的農(nóng)資家具,總是會選在“三市”這一天,這個集市日可以買到農(nóng)民想要的東西。集市是繁華了,卻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味道。城市的改造進程快得讓人難以接受,快得讓人摸不著自己的腦袋了,快得那些不常來的人們找不到北了。集市周邊沒有了農(nóng)民,農(nóng)民自建房的拆遷,土地的征用,村改換成社區(qū),掛上牌子,一夜之間,地地道道的農(nóng)村,就變成了城市。
喜歡逛集市,更喜歡逛這個家門口的“三市”。沒有土地,不需要農(nóng)資家具,沒有雞舍,不需要小雞小鴨,更不需要那些廢銅爛鐵。來到市場,我就是尋找這舊書攤來的,來一場現(xiàn)實般的淘寶,每一次都會有收獲。
家門口的集市,人來車往,甚是熱鬧。散發(fā)著臭氣的小豬、小狗、小貓,在那些竄著叫著,吵得人們說話也得放大分貝才能聽得見。許多小商小販,只好獅吼狼嚎般叫喊著。市場里的舊家具,舊電器,橫七豎八地,堆成山一樣的。有一角落賣買蔬菜種子秧苗的,還算清靜,拉開一張桌子,桌子上鋪滿各色小包的種子,配上那些長成果子后的精美照片,不僅是那些農(nóng)民購買,居住在成套房里的,也會買幾棵秧苗種到自家陽臺的花盆里。只有那些舊書攤,成為這雜亂市場的清靜之地。書攤里幾乎是沒有新書,不僅是書本子的舊,而且是書的出版年代也是久遠的。有些勤快一點攤主,會分類別擺放著,用一張紙片,歪七歪八地寫上價格,一元區(qū)、二元區(qū)。有些攤主只顧著自己大口大口地抽煙,很隨意在地上鋪一張塑料紙,或是硬紙板,零亂地把書扔在那里。我總是會大概地把一些舊書攤瞄上一眼,然后回過頭來,在每一個書攤前,蹲下身子,慢慢地看。在這樣的地方淘寶,大多是一些老先生。多少年來,我喜歡買書,也喜歡淘那些舊書攤。
書攤里的書,實在是便宜,便宜得讓人不敢相信。對于讀書人,書的新與舊,那是無傷大雅的,講究的是書本子里面的內(nèi)容。人生幾十年,“不可一日不讀書”的古訓(xùn),一直是記惦著。令人慚愧的,只是沒讀出一些名堂。從農(nóng)村來到了城市,不學(xué)點知識,恐怕是出了門,也會回不了家的。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喜好,讀書作文大概是我的唯一。這些年來,每一次外出去別的城市,首選去的地方,就是書店,然后是菜市場。戰(zhàn)爭年代的毛澤東,每到一個地方,會叫身邊人去找《地方志》,想著了解這個地方的歷史淵源和風(fēng)土人情。到了一個地方,我也會去書店,淘幾本好書,也可作為旅途中的點心。逛菜市場也是好處多多,可以看到這個城市的生活行情,可以聆聽到那些提著菜籃子的大伯大媽們對時勢的閑言碎語。
家門口的集市,舊書攤由來已久。因為是舊書,許多是收破爛時,論斤買來的,再按本賣出來。這里的書賣得很便宜,標(biāo)價幾十元,甚至幾千元的一本書,在這里只賣五角、一元的。家里書柜里陳列的,不少書是從這舊書攤里淘來的,有些書恐怕是北京王府井上的書店也是找不到的。在我看來,實上是珍貴,有些書成為枕邊書,愛不釋手的。
最值得一讀的,一本五三年版的《怎樣做一個共產(chǎn)黨員》,豎排的繁體字,標(biāo)價竟然是三千五百元,只用一元錢購得。十三萬字的小冊子,密密麻麻的小號字體,現(xiàn)在戴上老花鏡才能看得清楚。開篇即是“共產(chǎn)黨員是怎樣的人”?一個嚴肅的問題擺在面前,讓人去思考。無論是共產(chǎn)黨員,還是非黨人士,都會有一種好奇心去弄明白“共產(chǎn)黨員是怎樣的人”,進而去讀這樣一本書。
激勵人生的,吳運鐸的一本五四年版的《把一切獻給黨》,豎排繁體字兩百頁的小冊子,定價為七千五百元。吳運鐸是我國抗日戰(zhàn)爭時期兵工事業(yè)的開拓者之一,在生產(chǎn)與研制武器彈藥中多次負傷,失去了左眼,左手,右腿致殘,二十余次手術(shù),身上還留有幾十處彈片沒有取出。作國新中國第一代工人作家,他撰寫的自傳《把一切獻給黨》,曾教育了一代人。莫斯科高爾基大街14號為他建立了“中國保爾紀念館”,是新中國成立后作出突出貢獻的一百位英雄模范之一。另有一本五二年出版的《中國革命讀本》,標(biāo)價為八千八百元,這是我書攤里淘來價格最高的一本書,只是我不用花那么錢的。
《有效的管理者》,一本小冊子把我領(lǐng)進了管理科學(xué)的大門。一日逛書攤,偶爾看到管理者之父,美國學(xué)者杜拉克的經(jīng)典之作《有效的管理者》一書。書標(biāo)有“中華民國六十七年三月初版”的字樣,才知道此書來自寶島臺灣,“每冊定價新臺幣一百四十元”。大概那時候,中國大陸是不會允許這來自資本主義國家的書,隨意賣買的。這本全世界的暢銷書,算得上是真正的原著,讓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有效管理”的奧妙?,F(xiàn)在書店里,“有效的管理”書籍,比比皆是,總是攀不上這舊書的。
書店里難尋蹤跡的好書,在這書攤里可以淘得,有時還能淘出不少的故事。記得有一次,看到一本袖珍式一卷本的《毛澤東選集》,包裝算是精美,硬皮塑料封面兩層包裹著,外包裝上印有林彪書寫的“讀毛主席的書,聽毛主席的話,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做毛主席的好戰(zhàn)士”,只是林彪的名字被打上了叉叉,旁邊寫著一行小字:“毛主席萬歲”。作為共產(chǎn)黨建設(shè)史上的經(jīng)典著作,一本劉少奇寫的《論共產(chǎn)黨員的修養(yǎng)》,破舊的封面上,隱約可見“大毒草”三個字。一套線裝本的《金瓶梅》,一看就是盜版的,被哪位高手寫上了“淫書”兩樣。有些書上蓋有某某革命委員會的紅色印章,也有的寫著讀者的留言,讀后感,或是簽名,曾經(jīng)的時勢和讀書人的價值觀清楚地呈現(xiàn)在這書面上,五花八門,覺得甚是有趣。名著《紅樓夢》,百看不厭,舍得用一生去閱讀的。每一次來到舊書攤,總會留意,尤其是那些不同版本的。書柜里6個不同版本的《紅樓夢》,還有紅學(xué)研究著作32冊,包括紅樓夢釋真,紅樓夢人物系列叢書,紅樓夢真諦,紅樓夢的破譯等等,大多是這里淘得的。真所謂:“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隨著現(xiàn)代都市休閑書吧的興起,城市廣場書城的崛起,那些蜷縮在城市角落里的舊書攤終會慢慢消失,迎來的必定是讀書人更美好的未來。諸如江山這樣的純文學(xué)網(wǎng)站,將是文學(xué)愛好者交流學(xué)習(xí)的用武之地。買書,讀書,藏書,一種修養(yǎng),一種傳承,一種精神,也是一個人的靈魂。周恩來“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的勵志名言,成為許多人的座右銘。在物質(zhì)生活富足的日子里,人們終將去追求更高的精神世界,讀書終將成為人們生活的一部分,成為每一個人的習(xí)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