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了眼睛的子彈
翻過了一頁日歷,便是平安夜了。氣色看上去好極了的老布妮,對擦拭著步槍的老約森夫說:“親愛的,咱們漂亮優(yōu)秀的小兒子是不是今天回家……”老約森夫顯得有幾分激動(dòng),一邊小心奕奕地揩抹槍油,嘴里嘟囔道:“布妮,親愛的,我今天都說得口干唇燥了,我們可愛的小兒子不但同我們一起度平安夜,還一起過圣誕節(jié)呢!”老布妮臉上的笑意更濃,激動(dòng)的叫道:“我的上帝,太好了!小兒子要回了,我該準(zhǔn)備什么呢?”老布妮邊說,邊不安的走來走去。
這下輪到老約森夫有話說了,皺皺眉,嘀咕道:“親愛的,別晃來晃去好不好?!”老布妮有點(diǎn)不悅,道:“你擦你的槍,我礙你啥事了,盡咋咋呼呼的,多沒勁!”老約森夫扶了扶老花鏡,瞅了一眼老布妮,回道:“親愛的,還記得不,十年前也是平安夜那天,咱擦槍擦著擦著,你記得不,一不小心一顆子彈飛了出來,不知飛哪兒去了,我忐忐忑忑了十多年呢,生怕……”老布妮有著銀鈴般的嗓子,格格格地笑了起來:“親愛的,你以為那顆子彈長了眼睛,專門找你……”老約森夫嘿嘿嘿一笑道:“咱沒做虧心事,找我干嘛?咱還想向天再借五百年,活他個(gè)百世同堂!”
說到這,老約森夫略略遲頓,剛要接下去再說,可老布妮搶過了話頭:“親愛的,你再活五百年和再活一天,沒什么區(qū)別。咱們要看著小兒子找一門好媳婦,咱們的小約森夫都已二十一歲了,正是嫁娶的黃金年齡,咱們要催促他找個(gè)好姑娘,別一門心意打他的臺(tái)球?!崩霞s森夫道:“咱們的小兒子咱驕傲著呢,只要他與俱樂部簽了約,打上正式比賽,一年的收入就是好幾百萬美金呢!”老布妮開心的笑道:“親愛的,小兒子就是比你強(qiáng)!”老約森夫一聽,愣了愣,立馬扔下槍,挽起袖子,道:“你看我手臂,粗壯,親愛的,咱小兒子是比不過的。”老布妮樂了,笑道:“老臉不要啦,咱小兒子可是有八塊腹肌,比拳王泰森還要棒,做職業(yè)模特都還綽綽有余,你比不過的,親愛的!”
老約森夫眼珠子一轉(zhuǎn),狡黠地一笑:“在姑娘那方面,他可比不上我……”老布妮嗔怒道:“親愛的混蛋,你別把咱們的小兒子帶壞了!”老約森夫拾起槍,一本正經(jīng)地擦著,說:“咱們的小兒子,咱教都教不壞,將來他可是要競選總統(tǒng)的?!崩喜寄輿_好了咖啡,加了一塊方糖,道:“競選總統(tǒng)?我的上帝,那得需要多少錢燒啊,想想咱們的小兒子剛剛才二十一歲,上哪去找?guī)變|美金?”老約森夫半瞇著眼睛瞄了瞄槍的準(zhǔn)星,道:“咱們的小兒子,參加幾次臺(tái)球比賽,幾場冠軍下來,幾億美金分分鐘到手,OK?!”老布妮一聽,笑得花枝亂顫:“嚯嚯,親愛的,你灌了貓尿了,醉糊涂了。我說呀,依我看,咱們把這棟別墅賣給中國人,幾億美金秒到。不是說么,中國人人傻錢多么,要?dú)⒕蜌⒑谪i?!崩霞s森夫大笑道:“布妮,親愛的,哈,你成精了,到老還成了中國通了?!?br />
不過,老布妮沒接老約森夫的話茬,走回餐廳,坐在皮椅上,高聲叫道:“親愛的,咱們先喝了這咖啡。待喝完了這咖啡,相信咱們的小約森夫就要開車回了?!崩霞s森夫搓搓手,走了進(jìn)來,先在老布妮的額頭上輕輕親了親,然后點(diǎn)燃蠟燭。餐廳頓時(shí)一片祥和之光。坐回皮椅上,老約森夫道:“明天圣誕了,咱們的小兒子沒準(zhǔn)扮演個(gè)圣誕老人,給貧民窟去送送溫暖?!崩喜寄葑旖俏⑽⒁煌?,笑道:“沒老到七老八十吧,怎么就忘了呢,去年圣誕,咱們的小約森夫就去貧民窟送過溫暖咯,有個(gè)姑娘喜歡上他了?!崩霞s森夫睜大眼睛,怔怔道:“姑娘漂亮么?”老布妮道:“窈窕淑女呢!”老約森夫立馬接道:“君子好逑耶!”老布妮與老約森夫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呡了一口咖啡,老約森夫的指甲輕輕地叩著杯沿,若有所思:“親愛的,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服了。你看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簡約的八個(gè)字,就把姑娘的美、男人的愛慕之意表達(dá)得淋漓盡致,不是我們幾個(gè)拉丁字母所能比擬的?!崩喜寄菪φf道:“不扯這吧。我們想想,看看明天是去肯德基還是去中國餐廳吃大餐?”老約森夫搔搔微卷的華發(fā),笑道:“去中國餐廳吧,看有沒有漂亮的姑娘,咱為小兒子征婚!”老布妮一聽,忙放下手中的晶亮的玻璃杯,雙手合十,叫道:“我的上帝,好極了,真是一舉兩得!”
老約森夫聽著,正要說什么,忽然,“砰”地一聲,像是子彈開花。緊接著警車警笛蜂鳴,把老約森夫驚得跳將起來:“子彈?警笛?”老布妮臉色突變,嗓音顫抖:“親愛的,我還聽得有人倒地的聲音……”老約森夫快速離開自己的坐位,邊跑邊嚷:“我去瞧瞧,親愛的,別怕,沒事的……”
跑到別墅門口的老約森夫,見地上倒下一個(gè)人,自己這會(huì)兒可是快驚掉了眼球。
“兒子……”
老布妮緊跟著也跑了出來,眼尖的她,惶恐地叫出聲來:“子彈!兒子,子彈……”
老布妮雙膝“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聲嘶力竭地嚷道:“是哪個(gè)天殺的害我的寶貝兒子呀?!”聽到警笛聲,老布妮恐慌地接道,“一定是警察,喪盡天良的警察啊,什么壞事都干得出來,這是什么世道哦……”
老約森夫痛苦的跺跺腳,飛快地沖進(jìn)屋里,把自己那把擦拭了十來年的步槍拽了出來。他端起槍,把小兒子與妻子老布妮遮在身后,因?yàn)榫靵淼搅怂麄兊拿媲啊?br />
“天殺的啊,你們干嘛要朝我的小兒子開槍?”
“開槍?”胖警察聳聳肩,攤開雙手,搖搖頭道:“我們沒有開槍,不過……”
“不過什么?!”老約森夫的眼中冒火,咬牙切齒。他的心在滴血,這躺在地下的是他的兒子,唯一的兒子。他的憤怒將是一座即將噴發(fā)的火山,亦或十二級地震。他要問清楚,是誰開了槍,他要與開槍的警察決斗,他要為自己的寶貝兒子報(bào)仇雪恨!
“放下你的槍,聽我說!”胖警察義正辭嚴(yán),威嚴(yán)不可侵犯。
“不,給我說清楚,是誰開的槍?!”老約森夫剛毅不輸胖警察。
“我鄭重的說一句,我們沒有開槍,而且我們可以讓你看看,我們的子彈……”說著,胖警察把子彈遞了過來。
老約森夫遲疑地接過一看,果然,子彈是橡皮子彈,不具殺傷力。
胖警察卻開口了,這次卻讓老約森夫與老布妮大為驚惑?!澳銈兊男〖s森夫,可以說是罪有應(yīng)得。吸毒快一年了。他這一年中,奸殺了十三名青春少女,完全是變態(tài)狂……”
“胡說,你胡說!”老布妮跳了起來,這胖警察就會(huì)誣蔑陷害她的寶貝兒子,她的寶貝兒子可是大大的優(yōu)秀青少年哦。她是看著他長大的,她的這個(gè)可愛的小兒子有時(shí)很是靦腆,如果是說她的小兒子被強(qiáng)奸倒說得過去,如果說她的小約森夫奸殺他人,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會(huì)相信。
“我們已掌握了他的全部證據(jù),我們是來抓捕他歸案的!”胖警察出示了逮捕證。
“不可能!”老約森夫歇斯底里。他的手指正扣著步槍的扳機(jī)。子彈早已上膛,他憤怒的熱血像要爆裂。
臉色蒼白的小約森夫,聲若游絲:“爸,媽,我是罪有應(yīng)得,我吸毒,我也確實(shí)奸殺了十三名少女,我向上帝懺悔我的罪過……”
“什么……”老布妮一聽,頓覺天旋地轉(zhuǎn),昏了過去。
“你……你們……嗨……”老約森夫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已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跟他告別吧?!迸志炖淅涞卣f。
“兒子……”老約森夫俯下身去,老淚縱橫。突然,他驚叫了起來,“子彈……”
“留著吧,這顆子彈長了眼睛,上帝給他的記念!”胖警察的腔調(diào)依然很冷。
“這顆子彈是十年前的那顆子彈啊,我作了印記的,上帝啊……”老約森夫覺得太不可思議。
胖警察冷冷地?fù)尠椎?“你們不是懂中國文化嗎,這叫做,‘人在做,天在看?!ňW(wǎng)恢恢,疏而不漏?!?br />
小約森夫翻了翻白眼,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前,喘息道:“自作孽,不可活,只是辜負(fù)了咱爸咱媽……”
“作孽啊,兒子……”在老約森夫懷里的小約森夫的身體愈來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