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7年12月15日
　　 十七點三十分準(zhǔn)時下班，一天的疲勞此刻化為輕松。我快速有序地收拾著辦公位上的東西，關(guān)上電腦。然后背著挎包，匆忙走出辦公大樓，向車站方向走去。天暗淡了許多，大街上，霓虹閃爍，路燈拉長了行人的身影，川流不息的車輛則更加凸顯周末“迫切回家”的這般情景。
　　 還算順利吧，剛剛來到車站就迎來了公交車，也就是一刻鐘左右我就到了平時換乘的車站（西三旗橋北），等待著下一趟公交車的到來。夜幕下，我看到許多站在站牌下的上班族們萎縮在厚實的冬服里，一個個帶著帽子、口罩和緊緊纏繞在脖子上的圍脖。幾分鐘過去了，等待的車輛始終沒有到來。迎面，一輛輛其他班次的公交車在綠燈的放行下，緩緩駛?cè)胲囌?。每一輛公交車的到來，立馬呈現(xiàn)出像泄洪般一樣的人群涌入車門。
　　 十二月份的傍晚，天氣晝夜溫差較大，白天4度，而夜晚已達(dá)到零下6度左右。東面近在咫尺的龍冠商廈，高大的廣告牌上，那些穿著時尚的明星們，冷眼看著寒風(fēng)中有血有肉行走著的凡間，和“亮燈爬行”的車輛。哼！不服嗎？哥就是一張照片也比你們疲于奔命的掙得多。呵呵！咋地。瘋狂的音樂透過夜空貼著冷風(fēng)擦過你的耳畔。其實，我知道你很煩，最煩的是這音樂總是在下班之后，一廂情愿地貫穿給你的耳朵。為什么？因為那些“官”噪音的同時下班了。哈哈！有點意思。
　　 車站站臺下方的馬路上，早已站著許多張望等車的男男女女。一些細(xì)長腿，穿著單薄的女孩，在原地不住地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走來走去以驅(qū)趕寒冷。而那些穿著長款羽絨服的人們，帶著上衣連體的帽子，把自己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并不時扭過頭望著從北面過往的車輛。只有那些二十剛出頭的小伙子，操著家鄉(xiāng)帶“范兒”的口音，不厭其煩的和身邊的哥們聊天，仿佛這個冬天不屬于他們。時而還發(fā)出一陣笑聲，惹得身邊一位大爺從羽絨服里探出頭來，不耐煩地看了一眼。哼！得瑟啥??！感冒了，自己找罪受吧。更有上鏡的，一位小伙子抽著煙，不住地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中走來走去。身旁，一位中年婦女看了他一眼，匆忙走開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那些背著電腦包的IT們，在張望公交車的同時，還不住地和身邊的熟人聊著什么。另外，有幾個耐不住性子的年輕人，在馬路邊不住地傾斜上身招手示意亮燈的TAXI。更多的人們則繼續(xù)在等待，或者閑聊近來火災(zāi)疏解加快的根本原因。低廉破舊的平房，或者官方?jīng)]有發(fā)本本的自蓋房，統(tǒng)統(tǒng)被視為疏解的對象，這也許就是關(guān)鍵問題糾葛的開始。
　　 大街小巷，時而可以看到一個簡單的，不規(guī)則的圓圈里，隨手寫著的一個“拆”字。可別小看這個“拆”字，它絕對不亞于一個紅“章章”。嘻嘻！暫且不論。至于那個“拆”字遠(yuǎn)看也好，近看也罷，實在不敢恭維，這樣的字體也只有小學(xué)生的水平了。在美學(xué)觀點上，我還是贊同好看規(guī)范的書寫體并舉手表態(tài)。嗨！我還真把自己當(dāng)“角”了。
　　 剩下的就是關(guān)鍵的關(guān)鍵問題：房子少了，就應(yīng)了那句“物以稀為貴”的話題。這不，房東李大爺說了，他的兒子即將結(jié)婚，他已在四環(huán)給兒子買房了，貸款還利息，唉！沒辦啊！誰讓咱是普通老百姓，能有啥招？看看！租金漲了，他老人家還叫屈呢。
　　 可嘆這些北漂們，在這個古色古香的大都市生活了N個春秋，甚至已生產(chǎn)了第二代人?？勺詈笤趺礃樱窟€不是無奈地選擇回了家。也許，回家才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車來啦！”不知誰喊了一聲，人們呼啦一下爭搶著向車門跑去，公交車無法按照軌跡到達(dá)車站停駛，只好“感嘆”著停駛在擁擠的人流邊。
　　 “別擠，先下后上?！笔燮眴T打開車窗看著窗外的人群招呼道。
　　 “你！快下?。　贝┲吒掏滔萝嚨呐?，招來了車下男青年的吼叫。此時，車上的人還沒有完全下來，溜邊的人已開始往上擠了。
　　 “哎哎！慢一點?！?br />　　 “哎呦！踩住腳了。”
　　 “先讓孩子上?！?br />　　 “擠吧！這是遠(yuǎn)郊最后一趟車了?！?br />　　 “哎！刷完卡往里邊走。別擠了，刷卡吧！沒座了?！笔燮眴T看著擁擠的人群，和顏悅色地對著大家疏通勸解說。
　　 “大家站好了，關(guān)門，關(guān)！往里面再進(jìn)去一點，關(guān)！”
　　 “開門，沒關(guān)上，門口哪位，要不你在等下一輛吧?！?br />　　 “我不等，在上一步。我擠……關(guān)門，快！”那個背著包，身體強(qiáng)壯的男青年，用力向車上擠去。每擠一次，都能聽到人群中從嗓子發(fā)出異樣“哎喲”的聲音。好歹擠上了，不過，一聲喊叫，再一次證明擠車的男青年的力氣是足足的。
　　 “好啦！開車！”
　　 車緩緩啟動了，擠上來的人們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車上，肩挨肩人挨人密不透風(fēng)，中間的甬道里也站滿了人。而站在門口的人們，則用手用力地?fù)巫￠T框，生怕被擠下上車的臺階，或者身體錯位而踩著了別人。不大的車廂加之女孩子的自我保護(hù)意識的增強(qiáng)，雙臂護(hù)胸或者把自己偌大的包包放在前面。同志們想一想，直溜溜的一個人，增加了枝枝叉叉會是什么感覺？也許是累了，也許是上車后的安心。此刻，車廂里安靜了許多。
　　 而坐在座位上的乘客一個個閑著無聊，大多是用手機(jī)打發(fā)時間。看視頻，玩游戲，用微信聊天……部分人則閉目養(yǎng)神。
　　 ……
　　 “哎！我的手機(jī)丟了?！辈恢l沖著售票員高聲喊了一句。
　　 “你的手機(jī)是怎么丟的？”一個戴眼鏡的青年，沒等售票員回答搶先問了一句。
　　 “我上車時手里還拿著，上車后，就發(fā)現(xiàn)手機(jī)沒了?！眮G手機(jī)的小伙兒一臉懵然，直愣愣地看著問話的，戴眼鏡的青年嘟囔了一句。
　　 “手里攥著丟的？”
　　 “乖乖！不會吧！這也太神奇了，難道說小偷也會魔術(shù)？”
　　 “真沒用，手里拿著還會丟，要是帶上媳婦弄丟了咋辦?！?br />　　 “就是，這種人不配娶媳婦?！?br />　　 “這話說的，事兒沒那么大吧?！?br />　　 “呀！我的手機(jī)……手......找著了，在另外口袋里，嚇?biāo)牢伊??！迸赃叄晃辉∞p的女孩一陣驚悸并自嘆自語，讓周圍的人們無奈地翻著白眼看著她。
　　 “哎哎！大家不要說了，幫忙找一下好吧，興許掉在下面了，大家低頭看一下?！?br />　　 “咋低頭呢，人都快擠出油了?！?br />　　 “是?。e說低頭了，縫隙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過去。再說了人頭又不是長頸鹿，彎度沒那么大吧?！痹捯魟偮?，引來人們一陣大笑。
　　 “大家可以用腳踩一踩，覺得擱腳了，不就是了嘛?！?br />　　 “這辦法鮮哎！不過，手機(jī)要是找著了，也該換新的啦！”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哎！小伙子，你找人打一下你的手機(jī)，看是不是丟在車上了，聽到一聲音大家也好幫忙找??！”不知哪位支了一句聰明的招。
　　 “哎哎！別說話，通啦！通啦！……哎！又掛機(jī)了?！睅兔Υ螂娫挼呐倓傔€是興奮的樣子。末了，又無奈地對著大家說了一句。
　　 “哎！再打！”說完，丟手機(jī)的小伙又念了一遍號碼。不過，這一次確確實實打不通了。接著打，哎！還是打不通……
　　 “報警，我的手機(jī)里好多個人信息呢?！?br />　　 “是啊！銀行卡，隨手拍。關(guān)鍵是綁定銀行卡，科技發(fā)達(dá)了，這玩意兒，簡直就是命根子了，這一丟聯(lián)系人都找不著了?！币晃徊僦┣坏男』镒咏忉尩健?br />　　 “小伙子報警了，大家?guī)兔ε浜弦幌?，到站了都不要下車啊?！?br />　　 “哦！報警了，幸虧前方的一站我不下車，不然，等多長時間誰曉得呢？”
　　 “哎！這滿滿的一車人都跟著倒霉吧?！笔燮眴T剛剛說完，乘車的人們就開始議論了，說什么的都有。當(dāng)然，更多的是埋怨。
　　 “哎哎！別說啦，到站再說吧?！?br />　　 車?yán)^續(xù)向前行駛著，車內(nèi)沒有了吵嚷，沒有了抱怨，沒有了說笑，沒有了議論，只有均勻與不均勻地呼吸，和相互揣摩的心跳聲。這手機(jī)到底丟在了哪里？是在車?yán)飦G了嗎？還是真讓小偷……這人也真夠笨的。再看看車上人們的臉上，顏色也差不多?。∵@不是廢話嗎？都是中國人能不一樣！小偷臉上能刻字嗎？
　　 ……
　　 “溫榆河畔到了，各位乘客請刷卡下車……”客車上傳來了甜美圓潤的廣播器報站聲。
　　 “哎，到站了，打電話催一下?！?br />　　 “應(yīng)該來了吧，剛出站就打了?！?br />　　 “等一會吧！警察叔叔很快就來了?！?br />　　 “希望時間別太長，累了一天了?！?br />　　 大家又是一陣長吁短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窗外，一輛輛到站的公交車打開了車門，下來了一個個疲憊的下班族們。此刻，想趁機(jī)撈一把的小販們不住地高喊著，讓車上饑餓的北漂們多了一份情緒，惆悵。十多分鐘過去了，警察叔叔還是沒有來到這里。
　　 “打電話再催一下，我餓了?！?br />　　 “是??！都一天了，眼看著到家了不能下車，煩！”
　　 “我比你還煩呢，七八個朋友在飯店等著我舉杯哪，這事趕的……”
　　 “各位乘客，大家配合一下，丟手機(jī)的人也很著急，警車一會兒就來了，大家耐心等一會兒?！笔燮眴T見狀急忙開口說話，穩(wěn)了一下大家的情緒，并解釋了一番。
　　 “保安呢，讓保安找，保證不了安全還叫啥保安?！?br />　　 “問一問，手機(jī)是啥牌子的值多少錢，值不值得這么多人等?！弊簧弦粋€帶著口罩的中年男士慢悠悠地說。
　　 “等不等先不說，坐一次公交車還趕上非正常‘管制’。這往哪兒說理啊！”另外一個座位上戴著帽子的男士不屑地說著。
　　 “快一點吧，我還要換車呢。這么晚了等不到車咋弄？”一個穿著貌似保潔的大爺小聲嘀咕了一句。
　　 “大家等一會吧，派出所離這里不遠(yuǎn)，沒準(zhǔn)是逆行，在繞道過來吧。再耐心等一會兒。”一個中年婦女從座位上站起來安慰著大家說。
　　 “是??！誰丟了手機(jī)誰著急，這該死的小偷，你說你年紀(jì)輕輕的，干什么不好，偏選這一行，要是逮住了好好收拾他一頓?！币晃淮髦坨R的女士，接過話茬同情地說。
　　 “大姐看您說的，這時間，這損失，誰賠償呢?！币晃徽玖⒃趽頂D夾縫中個子不高的小伙子，探著頭憤憤不平地回了一句。
　　 “不如這樣吧！和丟手機(jī)的人商量一下，讓他領(lǐng)著大家到飯店搓一頓，這等也就等了?！?br />　　 “哼！手機(jī)也不知值幾毛錢，搓空氣吧?！?br />　　 “哎哎！在催一催，警察來還是不來！不來，把車開到派出所吧！給警察叔叔省點油?！币晃恍钪L發(fā)的青年瞪著眼，歪頭看著后面說。
　　 “這種事車開到派出所又能怎么樣？見怪不怪唄！沒準(zhǔn)兒小偷早下車了?！?br />　　 此刻，人們的情緒又一次膨脹上升了，也開始了大聲指責(zé)。
　　 “會來的，咋說也是首都的警察，好歹也比俺家那嘎達(dá)的警察有效率?！睌D在人群中一位四十多歲大叔級別的男士，看著身邊年輕的男青年說。
　　 “小伙子，你說話?。∫徊渴謾C(jī)讓一車人在這里等你，你安心嗎？”一位高個子男青年，不知咋地火一下子被點著了，沖著后面吼了起來。
　　 “你的手機(jī)值多少錢啊，這么多人累了一天了，等手機(jī)？還是等警察？”
　　 “要不開前門吧，后門丟手機(jī)了，讓后門的人去等。”
　　 “不行?。∫婚_門就控制不了，我們要負(fù)責(zé)任的?！笔燮眴T見有人提議開門，覺得這一次可動了自己的奶酪了，急忙開口，幾乎是帶著哀求的聲音對著大家說。
　　 這時候的人們可不管那么多了，在經(jīng)過了幾番波動，情緒的煎熬已達(dá)到了非要沸騰的邊緣，騷動已是必然。周末，下班，放松，吃一頓北漂安穩(wěn)的飯菜?；蚴呛纫豢谛【?，或是一家人，或是幼小的子女，或是小兩口……好不容易又是周末。哎！放松了。剛上車時的矜持，內(nèi)心被懷疑的那道防線，一切一切的幻覺，都被那個小伙兒手攥著的手機(jī)丟了，弄砸了，事弄大了。此刻，不知誰高聲喊了一句，有孕婦受不了了。聲音剛落，就聽到一聲悲憤地哭泣聲。
　　 “我要回家，給我開門！”說完，那婦女大聲哭了起來，也許這就是人們最后的心理防線的導(dǎo)火索點著了。頓時，整個車廂開始了騷動。指責(zé)聲，叫罵聲，一起指向那個丟手機(jī)的小伙子，也有的在指責(zé)那位女售票員。
　　 “小伙子你看還等警察嗎？”
　　 售票員滿臉委屈無奈地問了一句。
　　 “說話??！站出來！讓大家看看他的模樣?！?br />　　 “說話啊！這時候，認(rèn)慫了，你還是不是大老爺們！”
　　 “孕婦出事了，可是兩條人命??！誰負(fù)責(zé)任？”
　　 憤怒的人們大膽地發(fā)泄著自己的情緒，顧不得自己在首都滲透學(xué)習(xí)模仿的那點文明禮儀。什么IT，辦公室，身份職務(wù)的，統(tǒng)統(tǒng)被眼前一己私利拋到荒郊野外了。仔細(xì)想也是，大家都是普通人，就這樣憋著你，不讓你走，沒情緒才怪呢。話反過來說，你再清高也不能當(dāng)飯吃。沒有錢租不到合適的房子，不照樣卷鋪蓋卷滾蛋回老家嘛。再說了，首都是全國的中心，國際大都市，疏解也是勢在必行，不是啥樣子的階層都可以在這里安營扎寨。凈化空氣和霾拼命，我雙手贊成。
　　 俱往矣，數(shù)風(fēng)流人物，還看今朝！讓所有來到北京旅游的遠(yuǎn)方朋友看到藍(lán)天，不亦樂乎。
　　 關(guān)乎眼前，小伙子的心里防線終于被大家憤怒的情緒沖垮了，壓塌了。
　　 小伙子同意了，他說他放棄報警了。他放棄了，一種幻覺頓悟：公交車開到派出所，一個個排隊聽候警察安排，詢問，筆錄，儀器搜身……這些都可能嗎？
　　 我也是醉了。是警察沒來，還是小伙子放棄手機(jī)了。不！是警察叔叔沒時間放棄了丟手機(jī)的小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