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舞】世上只有媽媽好(雜文隨筆)
年滿七十、一生堅韌勤勞的母親自從支氣管擴張入院治療后,精氣神明顯下降許多,人也變得黏人起來。
母親這次病情復雜,在市區(qū)住院半月后,又去省城確診,專家說問題不大,我們才松下氣來。一直平靜的母親沒心沒肺地說:“好了,我又可以賺幾年活頭了。”
母親三十多歲時,歷經過兩次車禍,最嚴重的那次,頭部被貨車的車廂擋板砸破,汩汩涌出的鮮血把母親的一件厚棉襖浸了個透。正上初一的我逃課趕到醫(yī)院時,母親已經被送入了手術室,我看著棉襖上雨一樣滴落的血液,恐慌無以言表。
蒼天佑善。死里逃生的母親終于恢復了以往的精氣神,她又開始像牛一樣為家,為子女們操勞。幾次幫母親洗頭,觸著母親頭上蜈蚣似的傷疤,我總是淚流滿面,愧疚難當。那時年輕,不懂母親的辛勞疼痛,一直恨母親過分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和急躁脾氣,對她總是能避則避,直到成家后經歷了為人母的辛酸,才開始心疼母親。
每次提及那次車禍,豁達樂觀的母親總是笑著說:“我現(xiàn)在的日子都是白白賺來的。”
出院后的母親讓我們欣慰,她不再像以往那樣起早貪黑地去侍弄菜地和賣菜,她每天去市場買點骨頭或者割點肉回來弄湯喝,生怕我不知道,要侄兒幫她打電話告訴我。以前給母親買過一部手機,母親嫌話費貴,舍不得打,發(fā)脾氣不要。這次母親生病后住院,沒有手機很不方便,我特意為母親買了老人機并辦了套餐。我騙母親說:“這是預存話費送手機,每月扣您十九塊,您不用心疼電話費?!蹦赣H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加上不識字,總也不記得怎么才能打電話給我。她的通訊錄里只有我和大哥的號碼,每次見面我都告訴她,右鍵按兩下,再按中間的大鍵,就能接通我的手機。教了很多遍,母親總也記不住。
后來,我偶爾能接到母親的電話,一時欣喜:“姆媽,您知道怎樣給我打電話了?”母親謙虛地笑說:“還是記不住,我瞎撞,撞對了就能聽到嘟的聲音,聽不到嘟的聲音我就曉得又搞錯了。”母親說完就笑,笑得我的心像花一樣綻放,眼里卻淚光閃閃。
學會給我打電話的母親每個星期都會喊我回去吃飯,每次去,都是雞鴨魚肉滿滿一桌。
昨天,母親又打電話給我:“來吃飯吧?”
星期六去武漢參加了一個活動,很累,很想在家養(yǎng)養(yǎng)精神。我懶懶地回答母親:“不去。”電話里的母親沉默了一會,小心地問我:“是不是很忙?”我說不忙。母親絮絮叨叨囑咐了一大堆,全是關心的話,聽得我的心軟軟的,濕濕的,終是不忍辜負母親的心意和期盼。
下午五點才懶懶地出發(fā)去母親家。我剛到飯桌邊坐下,母親就端來滿滿一碗絲瓜排骨湯,我嗔道:“這大一碗誰吃得完!”母親說:“不多,慢點吃。”
抬眼看桌上的菜,有白切牛肉,有干煸青蛙,有清炒小白菜和青椒炒肉。我訝異:“還有客來嗎?”父親說:“沒有。你姆媽專門弄給你吃的。”這時,母親從廚房出來,一臉笑:“你從小就胃口小,喜歡吃一食護一食,我多做點,你一樣吃一點,吃不完的我們明天吃。以前我老忙,從來沒有好好做飯你吃……”
我的淚無聲地滑落,心底,那些疲憊和舊傷忽地消失和痊愈了。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永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