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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柳岸?春】情人節(jié),我與亡靈有個約會(散文)


作者:拙園守者 秀才,1316.08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4533發(fā)表時間:2018-02-21 21:18:09
摘要:自我嘗試著“涂鴉”以來,有人不止一次地問我,你文筆那么好,干嘛不為她寫點什么呢?其實,我何嘗不想?只是不敢凄凄然動筆――紙短而情長,筆拙而才疏。


   今天的情人節(jié),并非中國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因此,于我是無關(guān)痛癢的。
   因為對生命的敬畏,所以“死者為大”。明天就是除夕了,除了大備年貨而外,給已故的親人送“香亮”,是重中之重。
   我把珍的“香亮”放在最后,是恒兒還在從省城返鄉(xiāng)的途中。我想,珍作為一個母親,在給她送“香亮”的人中,怎么能沒有她的兒女呢?
   下午五點許,我從鎮(zhèn)上接回了恒兒。當(dāng)車徐徐地停穩(wěn)在我家的拙園后,我就神情肅穆地發(fā)號施令起來:“志恒搬鞭炮,志潔帶割草鐮和柴刀!”
   一路前往的大侄子、小侄女、小外甥,分別提著錢紙,香燭,掃帚和其它祭品,我肩扛鋤頭手提撮箕斷后。
   珍的墳,在離家不足百米的后山崗上,依頂包而傍白巖河;珍的墳,前方的視野開闊,目之所及的盡頭,是層層漸高的山巒;珍的墳,被一條灰絲帶般的公路,從其前面環(huán)繞而過;珍的墳,碑石端莊大方,碑文簡潔明了,包墻堅固緊湊;珍的墳,四季綠草青青,鮮花朵朵……珍的墳地,本是父親尋找、挑選了大半輩子,為自己尋找的最終歸宿,后來就讓給珍了。
   到了珍的墳前,我喊了聲“李珍,我們看你來了”后,兒子和女兒,侄子與侄女,還有小外甥都異口同聲地喊道:“媽媽(伯母,舅媽),我們看您來了”。
   山河永寂,彼此無言。在珍的墳場上,我們各自不停地忙碌著:我用沉重的柴刀,奮力地砍伐著墳地周圍的一棵棵灌木;兒子拿著寒光四射的薄鐮,地毯式地“剔”掉墳上的雜草;考慮到環(huán)保,女兒與侄子在搜尋著清明時殘留的每一片垃圾;兩個愣頭愣腦的小家伙,也在手忙腳亂地打掃著拜塔上的塵土。
   在清理珍墳墻外的排水溝時,懂事的恒兒考慮到我的腰疾,便堅持著自己去完成疏通的任務(wù),還負責(zé)用撮箕將土送上墳的包墻。我站在包墻內(nèi)的邊沿,用雙手將細碎的土沫,慢慢地,均勻地撒于墳上,以此表達我心中的哀思,也不至于將墳上的花草淹埋……
  
   二
   為了打破凝重、壓抑的場面,我故作輕松地問女兒:“潔潔,你對媽媽的最早記憶,是什么呢?”
   女兒像觸電似的愣了一下,呆呆地立著,低垂的長睫下,一行行熱淚如斷線的珠子,在簌簌地滑落,她哽咽著說:“我最早的記憶,是媽媽給我與弟弟(我大侄子)喂飯時的場景,”女兒頓了頓,“她面前擺著兩個小瓷碗,給左邊的我喂一口了,放下來,又端另一個碗,再給右邊的弟弟喂……”
   在弟媳打工的年月,曾將大侄子留在我家由珍帶著。那時,我常年跑車,珍獨自帶著十一歲的兒子,三歲的女兒和兩歲不到的大侄子,個中辛苦是可想而知的。
   珍,是2011年病故的,時年四十四歲。珍走后不久,我便頂著給她治病欠下的巨債,以及兩小孩讀書的經(jīng)濟壓力,給她的墳打了碑圍了墻,似乎只有這樣,方能使自己思念、內(nèi)疚的靈魂有稍許的慰藉。
   曾經(jīng),有人反對我給珍打碑,說沒有半點兒用處,而我有自己的見解:給珍的墳打碑圍墻,可以防止牛踩馬踏;碑上鐫刻著的碑文、孝名,數(shù)代人之后,她的子嗣依然可以了解其生平,也便于尋根問祖;碑墳是晚輩緬懷長輩的處所,讓后世情有所寄,鄉(xiāng)愁盈實;“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當(dāng)后輩們每年送“香亮”時,可以增加彼此間的接觸和凝聚力……
   當(dāng)然,土葬違背了國家節(jié)約資源的政策,我想,把尊重民俗、民心結(jié)合起來的法規(guī),才是得民心的。得民心者得天下!
   兩情長依依,綿綿無絕期。曾記得,在珍走后的某個夏夜,我從外地回家,將車停在公路旁,獨自去了她的墳場。我斜倚在她的碑石上仰望星空,或凄然無聲,或自言自語,或低吟淺唱,但總是潸然淚下,直到凌晨的鐘聲響起再響起……
   “君失驕陽我失柳”。我失珍,是我永遠的痛!七年間,無論我是從外地返回故里,還是從家里走出鄉(xiāng)關(guān),在車途經(jīng)珍的墳前時,我必然會沉默下來,減慢車速,鳴笛三聲。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蹦怯挠牡钠褑眩”磉_了我心中的多少情思?
   珍,真的走了嗎?沒有,她只是長長久久地“睡著”了,她永遠活在我的心中!
   幾年來,無論是飯后散步或想她了,還是逢年過節(jié)送“香亮”,我總愛去她的墳前,或小坐絮叨,或拔草栽花,或燃紙焚香,或清溝堆土,猶如鄰里間的串門兒,也好像吃飯、穿衣、睡覺般地隨意,心中毫無懼怕。有人對我說,墳地不“干凈”,會粘上晦氣的,而我置若罔聞,依然固執(zhí)著我的固執(zhí)。
  
   三
   在孩子幼小時,我曾對兒女們說:“將來,你們可以對我這個爸爸不好,但絕對要善待你們的母親!”
   后來,珍走了,我依然言傳身教著孩子:“一個忘記母親的人,是忘恩負義、令人不恥的,在人生中,也不可能有大的作為?!?br />   也許是受我多年的影響,當(dāng)我還在擺放煙花、禮炮、鞭子時,恒兒已學(xué)著我往年的模樣,彎腰躬身,老練而虔誠地擺放著所帶的祭品,有酒水,有綠茶,有水果,有飯菜,等等??粗矍暗膱鼍?,我傷感與欣慰并存――傷感于珍的英年早逝,欣慰于孝道文化的傳承。
   在拜塔上,于珍的碑前,孩子們一字排開地默立著,似乎在揣摩著我的一舉一動:點燭、焚紙,燃上三根香后,我對著“愛妻李珍之墓”深深地三鞠躬……晚輩們是從大到小進行的祭拜,只是三鞠躬變成了三磕頭。
   當(dāng)我們成弧形半蹲著給珍燒紙錢時,我看著溫軟、紅紫的火苗,我嗅著紙錢的淡淡素香,一幕幕與珍有關(guān)的往事,歷歷在目:讀書時,她的沉默寡言;務(wù)工時,她的加班加點;成家后,她的苦心經(jīng)營;病痛時,她的堅強不屈……
   我禁不住熱淚盈眶。透過跳躍的淚花,映著搖擺的火焰,我腦海里浮現(xiàn)出務(wù)工通宵趕貨時,她懷著未婚女孩的羞怯,悄悄地給我從柵欄外用瓷缸送泡面,每次瓷缸底都有一個煮雞蛋……
   “李珍,陰陽兩隔,一別七年。恒兒已經(jīng)步入了社會,有了自己的工作,潔潔也快進高一了。你可記得,你偷偷給恒兒攢下的那筆上高一的學(xué)費?你寧可不治病,也要我給女兒買好出嫁的三金……”
   我已泣不成聲,孩子們更是哭成一片。不知什么時候趕過來的“老表”,也淚流滿面……
   天漸漸地黑下來了。煙花呼嘯著在夜色中綻放,禮炮在沉沉的夜幕里驚天動地,鞭子在電光火石間發(fā)出陣陣怒吼……
   珍的生命是短暫的,然而,她平凡的生命之花,卻如煙火般絢爛,不是嗎?
   在回家的路上,我想,今天的情人節(jié),我與亡靈有個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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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一篇敘述歲末祭奠亡妻的敘事散文。一節(jié),作者飽含深情地敘述了自己帶著兒志恒,女志潔,侄子,外甥,大年三十給亡故七年的妻子上墳,通過對李珍墳?zāi)沟拿枋?,作者給亡妻立了碑,打了包墻,筆墨勾勒出作者把亡妻埋葬在一個依山傍水的風(fēng)水寶地;燒紙的過程,清理墳?zāi)拱鼔ν馀潘倪^程,體現(xiàn)了了作者對亡妻深厚的感情,子女對母親的敬重,子女對患有腰疾的作者體恤;彰顯了良好的家教和孝道的傳承;二節(jié),通過女兒志潔的口,述說妻子李珍活著時的辛勞,善良;作者回憶給妻子修墓時,頂著給妻子治病欠下的巨額外債和孩子們求學(xué)所需學(xué)費的經(jīng)濟壓力,力排眾議地堅持給妻子建了講究的墓和碑;作者夏夜獨自去妻子的墓地仰望星空;作者每次開車路過妻子的墓地,都會鳴笛三聲,以示告慰;幾年來飯后散步或想妻子了,作者就去她的墓地“串門”;三節(jié),敘述作者在孩子們幼小時,就開始教育他們要尊重、善待他們的母親,孩子們虔誠地祭拜他們的母親,在大人們的三鞠躬祭拜后,孩子們自發(fā)的磕三個頭,讓作者欣慰自己教育有方;回憶妻子省著治病的錢,給兒子攢下高一的學(xué)費,給女兒準備出嫁的“三金”,回憶中泣不成聲;作者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暗暗想;“今天的情人節(jié),我與亡靈有個約會!”文章筆酣墨飽,感情深沉厚重,情景感人,重情重義的一篇精彩文章!讀來深受感動!力薦文友們共賞!【編輯:極冰】【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201802230003】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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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極冰        2018-02-21 21:19:12
  感謝賜稿,請繼續(xù)在江山的柳岸展示您的才華!
極冰
回復(fù)1 樓        文友:拙園守者        2018-02-22 06:38:23
  網(wǎng)絡(luò)時代,索稿者眾,唯有江山俘獲了我的“芳心”。多謝老師的高度評價。謝謝鼓勵!
2 樓        文友:極冰        2018-02-21 21:25:01
  拜讀拙園守者老師的佳作,絕不是老師謙虛的“紙短而情長,筆拙而才疏”;文章感情表達深沉厚重,筆底芳華!讀來令人動容!o(╥﹏╥)o
  
   學(xué)習(xí)了!
極冰
回復(fù)2 樓        文友:拙園守者        2018-02-22 06:48:07
  半個世紀的滄桑浪漫,五十年的滋滋不息,五旬之人的經(jīng)世炎涼,裹著厚重的泥土素味,只是“筆拙而才疏”。多謝老師不吝筆墨!
3 樓        文友:極冰        2018-02-21 21:25:30
  祝您文思泉涌,佳作不斷!
極冰
回復(fù)3 樓        文友:拙園守者        2018-02-22 06:49:55
  文思不少,只是根底淺薄。向老師們學(xué)習(xí)!
4 樓        文友:浩渺若塵        2018-02-21 21:29:45
  欣賞老師美文,為作者的重情重義點贊!節(jié)哀。也祝新年快樂!
浩渺若塵
回復(fù)4 樓        文友:拙園守者        2018-02-22 06:52:02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多謝老師的關(guān)注!
5 樓        文友:迎冬寒梅        2018-02-21 21:47:39
  寒梅邊讀邊落淚。作者的妻子雖然英年早逝,但因有著作者這樣深情的相待,她在天堂該是何等欣慰。
回復(fù)5 樓        文友:拙園守者        2018-02-22 07:25:11
  自古多情傷離別,滿腔熱淚化春滴。莫怨佳節(jié)唱悲歌,觸景傷懷難自已。不好意思!
6 樓        文友:今秋情更濃        2018-02-21 22:09:27
  此文讀來感人肺腑,愿天堂無病無災(zāi),愿好人一生平安……
回復(fù)6 樓        文友:拙園守者        2018-02-22 07:30:10
  多謝了,老師心底善良,腹中芳華!
7 樓        文友:老百        2018-02-21 22:32:48
  七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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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復(fù)7 樓        文友:拙園守者        2018-02-22 07:45:56
  柵欄外。
   女徘徊。
   輕輕巧巧,惟有情難猜。
   料得年年腸斷處,歲首末,佳節(jié)來。
8 樓        文友:小金子        2018-02-22 17:11:51
  洋洋滿屏愴淚文,恩愛夫妻情似海。九泉亡靈若有知,無憾伴郎數(shù)十載。陰陽兩隔難回天,愿君順變須節(jié)哀。
胸懷天下錦繡,寫錦繡文章!
回復(fù)8 樓        文友:拙園守者        2018-02-22 20:18:14
  狼毫飽飲墨,揮筆淚滂沱。不滿十八載,聚少離別多。
9 樓        文友:濟寧宋麗鵑        2018-02-27 21:09:52
  感人至深——
   兩情長依依,綿綿無絕期。曾記得,在珍走后的某個夏夜,我從外地回家,將車停在公路旁,獨自去了她的墳場。我斜倚在她的碑石上仰望星空,或凄然無聲,或自言自語,或低吟淺唱,但總是潸然淚下,直到凌晨的鐘聲響起再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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