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有獎金”征文】忽而有了溫度(散文)
立,帶著動感;春,看著就溫暖。立春節(jié)氣一到,春就拉開了序幕。
雖是春了,但北方的小城這個時候冬還沒有徹底瓦解。窗外,樹還伸著剛勁的枝,花還未打上朵,地也還沒與春真正和解。但春到底是不可遏制的力量。你看太陽,有了自己的鋒芒,它會讓你覺得,春天正在積蓄力量,正在蓬勃地長。
正午,一天中最溫柔的時刻,公園里,有老人在遛鳥。鳥在籠里嘰嘰喳喳,陽光在鳥身上蹦蹦跳跳,鳥鳴散開來,陽光散開來,老人臉上的褶子也在緩緩展開。
立春,就養(yǎng)幾只鳥吧!譬如鸚鵡,譬如畫眉,再譬如相思鳥。添喜、解悶,日子就冷卻不了,就掉不下來,就更紅火熱鬧了。
立春,就養(yǎng)只相思鳥吧!
相思鳥,好看。羽毛鮮艷、絢麗,黃是底色,上面有銀灰、大紅、橘黃、金黃,它們協(xié)調(diào)地排列、組合、滲透,底色的黃若隱若現(xiàn)、忽明忽暗,很藝術(shù)。尤其是那喙,鮮紅如丹;那眼,黢黑似墨,它們互相映襯,氣質(zhì)如斯,卓爾不群。
你看它在籠里,蹦蹦跳跳,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輕快敏捷,姿態(tài)優(yōu)美,又活潑又可愛,又天真又快樂,像天使,也像精靈。它時不時地啄一啄鳥籠,時不時理一理羽毛,時不時地叫上幾聲。
如果是兩只呢,而且是一公一母,你就是養(yǎng)了一籠子的纏綿和蜜語。撫摸、擁抱、接吻,相依相偎,親密無間在鳥籠里都會一幕一幕上演。每一個動作里都有柔情,每一個眼神里都流著蜜意。
“微歸—微歸—微微歸”,“骨里—句,骨里—句”,煽動翅膀,聳豎體羽,發(fā)出清脆悅耳之聲的,一定是雄鳥了,它那么殷勤,聲音里都是力量和愛。雌鳥發(fā)出“吱吱”的聲音,那回應(yīng)里多少帶了些嬌嗔。
聽聽,相思鳥的叫聲多單調(diào)、多質(zhì)樸,不婉不曲,直截了當(dāng),不及畫眉婉轉(zhuǎn),更趕不上百靈悠揚。但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它有美啊!美是強大的力量,可以掩蓋缺點,也能讓人的眼睛里開出喜歡的光澤。
人們一如既往地喜歡它,像哺育孩子般哺育它,玉米面,四個雞蛋,加一起,慢慢拌,細細烤,干透了再加花生粉,比例還要恰恰好。每天還要喂它水果、漿果、昆蟲,還要經(jīng)常給它水浴、日光浴,還要經(jīng)常帶它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感受感受大自然的溫度。它們親熱時,人就得遠離,即使路過,也得躡手躡腳、輕聲細語。這么溫馨的畫面,怎忍心打擾?不打擾,就是尊重。
這一天天的,好繁瑣,可是愛它的人并不覺。即使是覺了,也還做,因為它的美艷已經(jīng)在愛它的人的心中開出花了。
“相喙羽,互遮風(fēng),共枯榮。只知有你,罔顧紅塵,懶覷芳叢?!边@親密無間,這纏綿溫婉,這忠誠相守,這枯榮與共,實在令人震撼。
相思鳥,用行動演繹愛情,用廝守傳達愛的真諦。再驚天動地的表達,也不及平淡的陪伴。風(fēng)花雪月是說給愛情聽的,默默相伴才是用來過人家的。這隱喻,人是不是該好好品味?
我看著籠子里的相思鳥,感覺春光正從冬的縫隙里照過來。
我一直不明白的是,它們都這樣耳鬢廝磨、形影不離了,為什么還相思?還叫相思鳥?
原來有一個美麗而又憂傷的傳說。
很久以前,山上住著一對恩愛夫妻,男的叫伍林,女的叫相思,他們傍山為舍,依林而居,日子過得又平淡又甜蜜。山下寨主路過看到,垂涎于相思美色,把她搶去據(jù)為己有,軟硬相逼,可這相思女心有所屬,哪里肯從?寨主勃然大怒,殘殺了相思女。聞詢趕來被寨主捆綁的伍林,聞聽此消息,萬念俱灰,一頭撞死。蛇蝎心腸的寨主,把他們的尸體拋于荒野之上。
百鳥紛紛趕來,把自己美麗的羽毛插在他們的身上。一時間,他們的身上五彩斑斕、異彩紛呈。那些羽毛,是安詳之下的燃燒,像一團火一樣,燒起了一片憤怒和呼喚。冬去春來,他們化作美艷的鳥兒,翩翩起飛。從此,高空就成了他們愛情的天堂。
難怪叫了這樣一個令人斷腸的名字。
相思,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fù)相思意?!蓖麛嚯p眼望還不見,可心里還驚濤駭浪,人比黃花瘦,比黃花瘦了,還思,還念。
經(jīng)歷過生死考驗的愛情,更懂得珍惜。難怪,雙宿雙飛,相依相偎。這滿身的艷麗,這風(fēng)華絕代的容顏,這小巧玲瓏的身段,這超凡脫俗的氣質(zhì),都是上天對它們的恩賜啊!
地上有相思紅豆,空中有翩翩青鳥。難怪,詩詞歌賦里,它們飛翔在平平仄仄的韻腳上,像起起伏伏的愛情,與時間纏纏綿綿,割不斷?!拜p聲與君語,相思情長綿?!边@輕聲里都是愛憐,都是纏綿?!芭钌酱巳o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彪x別總是難的,思念總是苦的,春蠶絲盡,蠟炬成灰,自己都憔悴得走樣了,可還思念,還要把這飽滿豐盈的思念托青鳥捎去。
春暖花開、鶯歌燕舞之時,我多么渴望在公園里看到它們:湖水明亮,柳樹成蔭,天上云朵飄成花兒,地上行人走成閑適,樹上小鳥嘰嘰喳喳。兩只相思鳥,在湖邊,一只昂首凝立,一只用喙含起珍珠一樣的水珠,為另一只梳理羽毛??諝饫铮椴紣鄣臍庀ⅰ?br />
當(dāng)下,是立春時節(jié),春天還沒有完全把自己打開,到那時,會嗎?這是開在我心中的一份期盼。我想,那湖邊纏綿溫暖的畫面,也是籠中相思鳥的一份期盼吧。
陽臺,茶,書。我守著兩只相思鳥,坐在鳥鳴里,讀著春天的文字,春正從我的眼里升起。
那一刻,瑣碎的日月,忽而有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