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春韻】竹與筍味(散文)
竹子在南方是常見的植物。在我們鄉(xiāng)村山野里也有大大小小七八個品種之多。根據(jù)竹子的品種不同,生長的環(huán)境也有所不同。有些喜歡陽光,長于山坡之上,有些喜歡濕潤,長于山泉溪水旁邊,有些喜歡陰冷,則長于高山深谷之中。各自占地而居,互不相干,也是具有獨特的個性。我們這里經(jīng)常所說的竹子,是有所特指,那就是毛竹。毛竹另一個比較貴氣的名字叫做楠竹。
竹子是歲寒三友中的一員大將,也是花中四君子里的一位儒士。竹子有著不折不撓、力圖奮上的品格特質(zhì);它經(jīng)冬不凋,一年四季青翠染綠自成美景;它又因獨特的生長習性,像一個為人處世練達的男人,有著剛直、謙遜,不亢不卑的風節(jié),常被看作不同流俗的高雅之士的象征。
古今中外文人墨客,愛竹詠竹者眾多,無不給予了竹子極高的評價和贊美。甚至將竹子與人的行為道德相結(jié)合,凝練出了十個做人的品德:竹身形挺直,寧折不彎,曰正直;竹雖有竹節(jié),卻不止步,曰奮進;竹外直中通襟懷若谷,曰虛懷;竹有花深埋素面朝天,曰質(zhì)樸;竹一生一花死亦無悔,曰奉獻;竹玉竹臨風頂天立地,曰卓爾;竹雖曰卓爾卻不似松,曰善群;竹質(zhì)地猶石方可成器,曰性堅;竹化作符節(jié)蘇武秉持,曰操守;竹載文傳世任勞任怨,曰擔當??吹竭@么多贊美之詞來頌揚竹子的品格,相信也是有一定的道理,不妨謹記于心權(quán)當人生訓言。
毛竹是高大喬木狀禾草類植物,地下盤根錯節(jié),相互纏繞,地上又獨立于世,不爭不搶,生長的極為和諧。
我們家屋后面就有一片毛竹林,三幾步腳的時間到了。毛竹竹竿很大,根部有菜盤子那么大,甚至還要粗大一些,一根根把腦袋伸向高高天空,很是壯美,是我們這里竹子中的大王。
站在竹林里聽風聲,不免就有了“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的詩情畫意了。也會不由得聯(lián)想起來,竹子給予了我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美好人生態(tài)度。
大竹子上下是寶,用途廣泛。竹葉和竹青均是中藥里常見的藥材之一。從各種家具到農(nóng)用品都可以用竹子做成,并且材料易得,制作簡單,精美好看,重點是經(jīng)久耐用。
既然毛竹是大王,那么其余小竹子該是大王長不大的子孫了。有細如筷子般大小的苗竹子,也有可做成笛子的苦竹,還有經(jīng)常開花的花竹子,一年到頭都在生長的四季竹。小竹子在我們這里的用處是給豆角做支架,或者用來圍菜園子。小頑皮的孩子們也常??硜硪桓斪鲎o身打架的武器,或者用來做捕捉蜻蜓知了好幫手,也用來做釣魚所用的釣魚竿。
竹子說完了,再來說說筍子。小時候常常跟在大人后面去竹林里看他們挖筍子。為大人們時不時挖出來一頭筍子而興奮不已,抱著筍子像玩具似的愛不釋手,全然不知大人們挖筍子時的艱苦。后來等自己長大有點力氣了,便抗了鋤頭拿了一把廢舊的刀獨自去挖筍子,回來后一身酸痛,方知挖筍子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挖回來的竹筍如果多,把挖斷的留下吃了,好的拿去街上賣錢。挖筍子賣錢,是我們山里人的一大經(jīng)濟收益來源,每到有筍子的季節(jié)收購筍子的車輛那是一輛一輛往外面拉筍子出去。拉出去的不只是筍子,更多的是山里人的希望!
除毛竹能在冬天發(fā)芽結(jié)成冬筍及四季竹一年到頭都在長以外,我們這里其他竹子的筍子須要等到春暖花開時節(jié)方可發(fā)芽從泥土扭扭捏捏鉆出腦袋來。在暖春時節(jié)里,如果有興趣去竹林里看看竹子底下,到處是從泥土削尖了腦袋的竹筍,神奇又神氣的很。
留待成竹子的筍子一天能長一節(jié),常常去看,它們像衛(wèi)兵站崗一樣挺立著。一個個站在那里,雄赳赳氣昂昂的狀態(tài),很是壯觀。每每這個時候,便能嗅得到春的氣息,能聞得到泥土與花兒的芬芳,能聽得見天地之間的私語。當暖風吹過竹林,侵染著身子骨,爾后再看看那一根根挺立往上生長的筍子,能感受到人世間的溫暖和春天里獨有的愜意美感!
我們這山里雖有七八個品種的竹子,能被我們把它們的嫩芽挖采回來吃的也就只有三種了——毛竹筍、劍竹筍、苦竹筍。
無論是大如菜盤的毛竹筍,還是小如手指頭粗的劍竹筍,亦或是帶有苦澀不太好吃的苦竹筍,一旦出來,都能被我們這些聰明的山野農(nóng)人們當作時令蔬菜采挖回來制作成美味佳肴。
毛竹筍的個頭之大是春筍中的頭牌。根據(jù)可食用的實際情況來計算,一個新鮮挖采出來的大毛竹筍能重大二三十斤。即使是小的毛竹春筍也有四五斤之多。毛竹春筍根深蒂固,要把它挖出來是一件體力活,一般都是身強力壯的男人們?nèi)?,老弱者或婦幼們只能是在一旁興嘆了。
毛竹筍挖采回來得盡快食用。放一天自然老化一天,三五天后根部竹子纖維出來,無論是何種方式加工都無濟于事,只能棄之當做廢料,心里暗暗惋惜。春筍我比較愛吃的還是切成絲放幾根新鮮肉絲進去一起炒,再撒一把藠頭苗進去,那美味可以吃上好幾碗飯,比油燜春筍要更來勁一些。
毛竹春筍渾身是寶。比較鮮嫩的筍衣裳部分可經(jīng)過水煮后曬干制作成筍衣。筍衣曬干后可存儲很長時間。需要食用的時候取一些來用熱水泡軟,用來與臘肉一起煮,吃過后絕對是會上癮。由于筍衣比較難以收集,市場上是很難見到筍衣買賣了,因而很珍貴,那么吃過筍衣的人那就少之又少了。我不禁竊喜,我這么能吃能叨,是不是因為自己還是吃過筍衣的人呢?
毛竹筍因其漲勢迅猛,個頭又大一次性很難吃完。聰明的人們便把它的衣服剝干凈后生火燒一鍋水,忍痛割愛丟進水里煮了,煮熟后撈出來晾曬成筍干。南方多雨,天氣不很好的時候多數(shù)人家會把沒有曬干的筍干放置于灶臺上借用熱量烘烤干,久而久之會有一股子煙火味殘留于它們的身上,這就成了人們常說的煙筍干。筍干好吃是毋庸置疑的,泡兩三天左右泡軟后切成絲,放點豬肉一起煮,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在我們小山村里,過去的時候筍干在做壽或婚姻嫁娶的時候才能吃到,平時里大家都當成寶貝似的收藏了起來。其實平常里也沒有人會想到把筍干拿來做菜吃,氣候好土壤好手腳勤快時令蔬菜吃都吃不過來,筍干也就只好靠邊藏起來了。
苦竹筍在三個能食用的品種中站在了第二的位置上。別看它站在第二,它的個頭依然很小,最大的也僅僅一個雞蛋那么個樣子??嘀窆S因其有苦澀的味道,并不怎么好吃??晌覀兩嚼锶诉€是會想盡一切方式來加工制作它,直到把它烹飪成一道可口的菜品方肯罷休??嘀窆S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被剝?nèi)ネ庖潞笄谐尚《?,?jīng)過高溫煮過后晾曬成半干狀態(tài)與青菜一起被腌制成了風味咸菜,裝壇封存起來任其發(fā)酵。等三五天過去了再取來壇子倒出一些,在熱鍋豬油里放入姜絲辣椒一起炒了吃,那味道算不上絕美,但絕對是夠人們回味無窮了。
排在末尾的劍竹筍。因其長出來后是細細長長的,因形狀而得名。劍筍很小,最大者也僅有成年人的大手指般粗大,剩下大多數(shù)是跟小指頭般大小。但別看劍筍個頭不大,食用起來味道并不會輸給菜盤子般大的毛竹筍。
采劍筍是曾經(jīng)我和小伙伴們最愛干的活,好玩又新鮮。不上課的日子里,太陽暖融融的曬在身上舒服極了,孩子們便呼朋引伴挎了籃子或兜子去采劍筍。這個時候的鳥兒已經(jīng)回來了,四處筑巢,蕨菜也早已升起了身子桿在扭擺腰肢,茶油樹上也掛上了小燈籠似的茶泡,孩子們的心思早已飛遠了。到該回家的時候才想起來正事沒有干,急急匆匆找了一叢劍竹一陣使勁采,看看差不多夠一家人吃一餐了,一人手里拿一根劍筍當寶劍,一路打打鬧鬧興回家?;氐郊业臅r候籃子和兜子里不單有劍筍,還有茶泡、蕨菜,大人們看到此也就了露出了贊賞的目光和欣慰的笑容。
劍筍剝殼后剩下的桿子就更細小了。把細小的筍子放到開水里焯水去草酸,使其吃起來的時候不會麻嘴巴,增加美好的口感。這種小筍子得配上自家腌制的酸菜,蔥姜蒜和辣椒下去一起炒那才是人間美味。一點酸一點鮮,一點辣一點咸,還沒有吃上呢,口水已經(jīng)咽進肚子里去了。
筍子好吃,但不宜多吃。筍子中纖維素多,過量攝入纖維素會對腸胃造成負擔,嚴重的還會引起腸胃不適,甚至胃出血等比較嚴重的問題。尤其是老人兒童、年老體弱者、消化不良者、脾虛腸滑者更加不宜多食春筍。醫(yī)學上說過了,春筍中也含有大量的難溶性草酸鈣,因此各種結(jié)石患者少吃為好,當然嘗嘗鮮偶爾吃那么一兩回,只要不過量那還是沒有問題的。
寫罷上面的文字,窗外風聲響起。猛然驚覺,春又回來,大地生機復燃。在春風的吹動下,各種筍子又將開始探出腦袋,不自覺的喉頭咽下了口水。還是收起那顆貪吃的小心肝,收回那顆飄蕩的老靈魂吧,去竹林里安靜地聆聽一下天地間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