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戀】迷幻陷阱(小說)
一
陳涵琪是鄉(xiāng)旮旯鎮(zhèn)中心中學(xué)九年級的學(xué)生,九點半,下了晚自習(xí),同學(xué)們紛紛涌出教室回家了。她盯著黑板上那道關(guān)于電路圖的物理題目凝眉細思,可不管怎樣變換思路,就是不得其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想到此,又低頭沉思起來。十多分鐘后,她眉頭舒展,終于攻克了你這座堡壘!她自言自語道。看看后墻上的掛鐘,她便收拾好書包,熄滅燈,出了教室。
校園內(nèi)一片黑暗,沒有了先前的吵鬧,空寂而深邃。她急匆匆地出了校園往家里趕。
冬日的街道上,寒風(fēng)呼呼地刮過去,街燈昏暗,陰森,可怖。
“站住!嘿嘿,閨女,還認識我嗎?”陳涵琪剛走到十字街口,從陰暗的西北角閃出兩個中年男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受到了驚嚇,臉色煞白,連退幾步,驚叫道:“你們是誰?想干什么?”
“嘖嘖嘖——怎么不認識我了嗎?”一個身材高大粗壯,面皮黝黑閃光的男人向她逼近兩步。兩只大眼睛在夜晚的燈光下,閃著妖冶蠱惑的光芒。
“你,你,你……別靠近我!”她驚慌失措了,結(jié)巴著低吼道。
“你不認識我了,我,馬培奇,三年前你通過我的手,貸款一千元購買手機……”馬培奇微笑著,啟發(fā)引導(dǎo)道,“想起來啦?”
馬培奇身邊站著的男人,身體矮胖,像石磙安個頭,兩只鴨蛋似的眼睛直愣愣地望著她,甕聲甕氣地說道:“我,高海!”
陳涵琪終于想起來了。
三年前,陳涵琪眼看周圍的同學(xué)手中都用上了智能手機,大屏幕且性能良好,而她使用了還是媽媽用過的老款式,屏幕既小,功能單一,顏色灰暗,時常卡機,她一門心思地想買一部嶄新的粉紅色的智能機??墒羌彝デ闆r不許可。她生長在單親家庭,三歲時,爸爸因為外遇就和媽媽離婚了,兩人協(xié)議,她歸媽媽,為了彌補離婚給她造成的傷害,爸爸就把在縣城購買的八十平米的住房過戶在陳涵琪的名下,他凈身出戶,外出打工,多年沒有聯(lián)系過。她就在媽媽子瑛的養(yǎng)育下,漸漸長大成人。當然她的身世和遭遇都是后來從子瑛嘴中知道的。好在子瑛為了她,至今也沒有再嫁,對她嘔心瀝血,關(guān)愛備至,甚至是溺愛,讓她漸漸淡忘了家庭的不幸給她造成的創(chuàng)傷。在她上初中那年,為生活所迫,子瑛忍痛把她寄養(yǎng)在外公家,獨自到外面打工。為了能及時和她聯(lián)系,就把用了多年的手機給了她,每月給她打款供她生活學(xué)習(xí)。可以說陳涵琪是個學(xué)習(xí)的天才,雖然她學(xué)習(xí)并不像別的學(xué)生那樣死用功,但成績始終處在同年級的前三名,因此,盡管她平時貪玩,不給陽光也能燦爛,老師也并沒給她戴什么緊箍咒,在整個鎮(zhèn)中,要說學(xué)習(xí)生活最幸福的,當然還是陳涵琪。
陳涵琪喜歡玩手機上網(wǎng),她在吃穿上并不苛求,子瑛每月打的錢,不少都用在上網(wǎng)上,游戲,交友,聊天,瀏覽稀奇古怪的網(wǎng)頁,閱讀夢幻似的網(wǎng)絡(luò)小說……她越來越發(fā)現(xiàn)這部破舊的手機時??C,太落伍了,而且經(jīng)常遭到同學(xué)嘲笑。她越來越想得一部新款的時髦手機。她不時瀏覽購物網(wǎng)上的手機樣式花色,越來越喜歡上了那種粉紅色的大屏幕華為智能手機了。她渴望得到它,就像干旱的禾苗渴望甘霖,黑暗中的旅人渴望光明。雖然說那款手機僅需九百七十元,可是對家庭而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外公外婆年事已高,她不忍心向他們要錢。媽媽呢?一個女人外出打工掙錢,每月都要給她幾百元,想必生活過得清苦,定不會答應(yīng)給她買這“天價”手機的。子瑛時常在電話中囑咐她,千萬不要和人家比享受,要和人家比學(xué)習(xí),媽媽一生的希望和幸福都寄托在她身上,千萬不要讓媽媽失望??!每到這時,她都能從電話中聽到媽媽唏噓的聲音,她明白媽媽的心理和傷痛。她強抑著想要那部手機的欲望和沖動,可不管怎樣克制,那部手機總是頑固地闖進腦海中,揮之不去,攪得她寢食難安。
一個偶然的機會,她被別人拉進了一個微信群,群內(nèi)竟然出現(xiàn)了一個讓她心動的貸款消息:18歲以下的小孩子只要憑一張本人身份證,一小時內(nèi)就可以放貸一千到兩千元,可以不用還,因為你是未成年人,具體事宜,聯(lián)系微信。
她的心竟然莫名地激動了,忍不住驚呼道:“天啊,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好事兒嗎?”她抑制著怦怦狂跳的小心臟,趕緊按照消息提示,添加上一個微信好友。對方立刻給了她回信,得知她要貸款一千元后,立馬告訴她在鎮(zhèn)上稻花香酒館里見一面。她開始還有點疑慮,但那款手機強大的引力,逼迫著她還是如約而至了。
稻花香酒館里,一間潔凈的包間里,陳涵琪見到了那個自稱叫做王浩仁的中間人。桌上面擺著四個小菜,半斤白酒,見她來到,親熱地招呼她坐下來。
王浩仁是一位年過三十歲的男人,身材中等,圓臉,劍眉,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皮膚微黑,留著短發(fā),戴著金絲邊眼鏡,文質(zhì)彬彬,可謂是風(fēng)流倜儻,儒雅穩(wěn)重。
陳涵琪剛見到他,心里竟然感到很親切。她把身份證遞給王浩仁,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你真的能幫我貸款一千元,還不用還嗎?”
王浩仁笑得很溫和,說話的聲音很?。骸爱斎唬《椅疫€是中間人!”
陳涵琪低著頭,雪白的脖頸露了出來,王浩仁眼睛為之一亮,他盡量放松口氣,說道:“你今年十四歲,未滿十八歲,借貸不用還錢,不需要負任何法律責(zé)任!”
陳涵琪膽怯地望著對方,弱弱地問道:“真的不需要還錢嗎?”
王浩仁笑道:“你看你,我都是大叔級的人啦,還能哄你這個小屁孩嗎?”
陳涵琪被對方的話逗得笑出聲來,點頭道:“好吧,大叔,我信你!”
王浩仁給她面前的小碗內(nèi)夾了一塊肉,感嘆道:“想當年我上學(xué)時,羨慕人家有錢,可以想要啥就買啥,可我家窮,沒錢買,看著人家心想事成,自己只有干瞪眼干眼紅的份兒,那種被人瞧不起的滋味,那種煎熬,大叔也受過。所以我發(fā)誓,一定幫助更多貧困家庭的孩子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也是大叔不變的理想和愿望?。∠M隳芾斫獯笫暹@顆助人為樂扶危濟困的菩薩心?。 ?br />
陳涵琪不住地點頭,被王浩仁滔滔不絕冠冕堂皇的說辭感動得一塌糊涂,流出了眼淚,連聲說道:“大叔真是太偉大了!太感人了!”
“好了,別說大叔了,就說說你貸款的事兒!”王浩仁很認真地詢問了陳涵琪的家庭情況,當?shù)弥诳h城有一處八十平米的房產(chǎn)時,眼睛為之一亮,忙喜笑顏開地說道:“涵琪啊,放心吧,別說你貸一千,就是貸一萬,大叔也會幫你的,幫你不就是幫祖國的下一代嗎?”
陳涵琪沒了剛才的膽怯和顧忌,露出潔白晶瑩的牙齒,笑道:“大叔,你真逗!”
王浩仁等她笑夠了,說道:“大叔就是不愿意看到美女傷心難過,大叔無論如何也要幫你達成心愿!現(xiàn)在就幫你聯(lián)系資方,但見到資方,一定說你想做微商需要錢進貨,要借四萬!”
“做微商?借四萬?”這數(shù)字太出乎陳涵琪的意料了,驚訝地問道。
王浩仁有些不滿地說道:“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不這樣說,資方不一定借給你,明白不?這四萬都不需要你還的!”
陳涵琪似懂非懂地點著頭,看到大叔是那樣能說會道,和藹善良,天真地想,天下還是好人多?。》凑挥米约哼€錢,借多少都無所謂,便不在說話。
二
王浩仁見陳涵琪沒有什么異議,便手機聯(lián)系了資方馬培奇。
馬培奇很快就過來了,身穿嶄新的名牌羽絨服,一走進來,就不滿地嘟囔道:“老弟,你有什么急事兒,非讓我現(xiàn)在就過來了!”
王浩仁嘻嘻哈哈地站起來,忙把他讓到里面坐下來,陪著笑臉道:“要不是有急事兒,兄弟能這個時候見你嗎?”
馬培奇橫掃了陳涵琪一眼,陳涵琪單獨少見生人,白皙的臉上就像三月的桃花緋紅而迷人,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王浩仁向他使個眼色,說道:“不是這個閨女想貸款嗎?”
“老弟,一個孩子的事兒你也這么上心?。俊瘪R培奇十分不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瞟了她一眼,絮絮叨叨,“她值得我們無私奉獻地幫助嗎?對那些需要幫助的好孩子,可要精挑細選?。】刹荒茏屗玫藉X學(xué)壞了!”
“閨女,還不把你的情況和馬老板介紹介紹?。 蓖鹾迫拭χ钡卮叽偎?。
陳涵琪聽到資方的話,有些失望,擔(dān)心他不借給她。這時,她無奈地抬頭,偷偷地看了馬培奇一眼,便按照剛才王浩仁交代的話,說了一遍。
馬培奇等她說完,哈哈地笑道:“好好,王老弟果然沒看錯人,這閨女有志氣,這么大年齡就敢做微商,將來必是女強人!大叔佩服你!”
陳涵琪喜出望外地說道:“大叔是愿意借給我啦?”
馬培奇笑道:“當然,你這樣有志氣的孩子,大叔要是不借給你,可是要天打五雷轟的?。『螞r還有王老弟這個中間人呢!”
沒想到這位大叔也這么搞笑,陳涵琪禁不住紅著臉,低聲笑起來。
馬培奇問清楚了她的銀行卡是郵政卡,當場毫不猶豫地用手機往她的卡內(nèi)轉(zhuǎn)進了十六萬元,并當即拿出一份準備好的十六萬元的借款合同,讓她簽字。
陳涵琪心中打鼓,問道:“這錢真不要我還?”
“我們發(fā)到微信群的廣告不是寫得很清楚嘛!這是個誠信的社會,我們都是誠實守信的好人!誰還敢騙人??!”馬培奇鄭重其事地答道。
陳涵琪被突然而至的財富沖昏了頭腦,連看都沒看,便毫不猶豫地在上面簽了字。三人吃罷飯,便一起坐車到縣城的郵政銀行,提出十六萬元。馬培奇當時拿走了十五萬元,王浩仁取走了九千元作為中介費,她也高興地把一千元裝進了口袋了。
回到鎮(zhèn)上后,等馬培奇開車走后,陳涵琪問王浩仁:“大叔,要是以后有人找我要錢怎么辦?”
王浩仁打著包票安慰她:“找你就說,這個借款合同是他們強迫你簽的,我沒有拿那么多錢,而且我是未成年人,簽的合同是不算數(shù)的。更何況你只拿走了一千元,按照廣告所說,你根本用不著還錢,你還擔(dān)心什么??!”
陳涵琪用那一千元錢買回了心儀的手機,至此之后,也從來沒人讓她還錢,她還像往常一樣,照常上學(xué),貸款的事兒根本沒放在心上。想不到事隔二年,債主竟然找到了她。
夜風(fēng)嗚咽,寒氣刺骨。
陳涵琪不禁打著哆嗦,覺得她要被凍僵了,望著站在面前的馬培奇,心中惴惴不安,雙手抱著書包,護在胸前。
“你借我錢的事兒忘了?”馬培奇嘿嘿地陰笑道。
“當時不是說未成年借錢不用還的嗎?我才十六歲!”陳涵琪大著膽子抗辯道。
馬培奇陰笑道:“我說過這話嗎?”
陳涵琪皺眉努力回憶起來,這個資方好像還真沒說過那樣的話,就算人家說過不承認,她也沒有辦法,忙說道:“可那個王浩仁大叔說過的!”
馬培奇指了指暗影處停著的小汽車,說道:“閨女,這里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到車上商量吧!”
石磙人高海一推陳涵琪,她不受控制地向著汽車跑了兩步,差點栽倒,她膽怯地望了他一眼,沒敢吭聲。
陳涵琪被逼上了車,膽戰(zhàn)心驚地坐在后座上,瞧著外面黑暗的夜空,默默地流著淚。
“閨女,剛才你說王浩仁大叔說借錢不用還,是吧?”馬培奇開著車問道。
陳涵琪“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
馬培奇笑道:“我是資方,我的話才算數(shù)!這個錢你必須還!不僅要還,這個錢利滾利,已經(jīng)滾到了九十萬了!”
“九十萬?”陳涵琪嚇得頭暈?zāi)X脹,如巨錘擊頂,嗚嗚地哭起來。
馬培奇肯定地說道:“九十萬,千真萬確!哭有什么用?你告訴我,這錢你準備怎么還?”
陳涵琪六神無主,噗通跪在車里,哭著哀求道:“大叔,我一個小孩子,哪有那么多的錢還你啊,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吧!”
馬培奇低笑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借錢不還,天下哪有這個理兒?”
高海兇惡地說道:“哭什么哭,還是想想怎么還錢吧!”
馬培奇同情似的說道:“你要是現(xiàn)在不還,還會越來越多!恐怕再過過,把你賣了也還不起啦!”
三
不知道過了多久,汽車停住了,車門被打開了,馬培奇和高海正站在車門外望著她。
陳涵琪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鉆出了汽車,舉目四望,右邊是黑壓壓的村莊,只有幾處燈火閃亮,如瞌睡人的眼。
一個建在村邊的小酒店出現(xiàn)在身邊,三層樓房,每層都還亮著燈光,但門前十分寂靜冷清。
馬培奇向樓內(nèi)走去,高海一推陳涵琪,她便不由自主地跟著向里邊走。
肥胖的中年老板早就看到了客人,他們還沒到門口,老板就笑嘻嘻地迎出去,油光锃亮的臉上閃耀著油汪汪的光。“稀客!稀客!快請進!請進!”
馬培奇一抱拳,笑道:“孫老板,打擾了!安排一個雅間!”
孫老板笑瞇瞇地頭前帶路,向著三樓最左邊走去。
門開了,孫老板弄亮燈,想旁邊一讓:“請進!一會讓人送茶水上來,還是照舊上菜嗎?”
馬培奇笑道:“謝謝!我們有事商量,沒事兒別讓人前來打攪!”
“明白!放心!”孫老板說話簡潔,轉(zhuǎn)身走了。
高海關(guān)上門,馬培奇向陳涵琪微笑道:“閨女,坐吧!”
農(nóng)村孩子的成長環(huán)境真的是讓人擔(dān)憂,一方面父母外出打工,缺少對孩子的關(guān)愛和教育,隔代監(jiān)護,更給孩子的成長增添了很多變數(shù);社會上閑散人員,尤其是社會青年在校園周邊流竄,時刻在打著未成年人的主意;現(xiàn)在社會給教師戴上了各種各樣的緊箍咒,讓教師失去了正常的管教孩子的權(quán)利,因此使得大部分教師形成了教育的惰性,抱著明哲保身的態(tài)度,安求自己無過;而不少留守孩子逆反心理太盛,不講學(xué)習(xí),貪玩享受,手機上網(wǎng)交友聊天,玩游戲,瀏覽不健康網(wǎng)頁等;因此最近幾年在校學(xué)生受害的不少,好多只得咽下這枚苦果,不敢聲張!!我只是想通過這樣活生生的故事,給社會,給老師,給家提個醒,描繪病態(tài),揭示病因,引起全社會的注意和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