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
吃過晚飯,六子從火盆邊起身準備睡覺。忽然有人敲門,六子媳婦菊花開門一看,原來是副村長老趙。
“村長啊,快進來!”
一聽是老趙來了,六子急忙起身迎接至火盆邊,請坐,掏煙點火。
?老趙未坐,也未接煙。他從大衣內(nèi)拿出一壺食用油,遞給菊花。菊花看看六子,沒敢接。
?“村長這是啥意思?”六子不解。
?“嘿嘿,沒啥意思。就咱店剛進回來一批油,給拿壺嘗嘗?!崩馅w的話讓六子更是一頭霧水。要知道,他可是個生意老手,沒利息的買賣他可不做。
?“真沒事?俺更不敢接,無功不受祿呀,呵呵呵!”六子不傻,人稱精靈鬼,知道村長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
?“嘿嘿,真沒事!哦,對了,抽根我的煙!”老趙又把一盒帝豪放在凳子上起身就走?!斑€有,我來送油這事對誰都別提,特別是選委會的人!”話剛說完,他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六子和菊花心里頓時明白了咋回事。
?菊花看看六子,看看那壺油,再看看那包煙,身上打了個寒顫,數(shù)落起六子來:“都怪你,愛強出頭。這下好了,拿人家東西,得給人拉票去?!?br />
?六子不以為然:“管他呢,送來就送來,咱也不去干那昧良心事。上面有政策,民主選舉,憑能力憑人品競選,選上是他有這個水平,選不上他還敢把我吃了?”
?話還沒說完,外面又響起了腳步聲。六子收住話頭,示意菊花把油掂里屋去。
?“六子在家嗎?”
?“在。是張叔嗎?快進來烤火?!?br />
?“哦,是我。”
?說著話,隨著一陣冷風,進來了村里的能人張秀。張秀在草藥廠干會計,兼副廠長,正是鴻運當頭,如日中天的時候,他來做啥?
?“叔回來有啥事?”
?“嗨嗨,也沒啥大事。我不愛拐彎抹角,這不是要選村新領導班子了?給你兄弟媳婦提了個候選人,這事你可得努努力,助她一把,事后你兄弟回來請你喝酒?!?br />
?“叔放心,咱心里有明白?!?br />
?“嗨嗨,我就知咱爺們好!信你!”
?張秀起身要走,卻又站在那里去羽絨服里面掏東西。只見一只黑油發(fā)亮的皮鞋拿在了手里。六子正不知何意。張秀道:“我給你買了雙皮鞋,劉家鞋,正牌的,一百六呢,今天給你帶來一只,那只過幾天給你送來?!?br />
“叔……你……快拿走!再外氣,我可不理你了?!绷诱f著話把人往外推。既然拿來了怎么會拿走,張秀把皮鞋放在凳子上,和那盒帝豪煙放在了一起。
?菊花看著這只鞋,哭笑不得:“六子??!這咋辦?”“咋辦?該咋辦咋辦!誰心里還沒桿秤?你等著看吧!這些東西收好別動,等選舉結(jié)束后再處理。睡覺!”
?三天后,后山村小學院內(nèi),紅旗飄飄,選舉如期進行。候選人演講后,人們排隊進會議室投票。奇怪的是,以往選舉大約有三分之一人缺席或者棄權,今年幾乎全部到場了,應該說是空前絕后。個個臉上洋溢著笑容,似乎都勝券在握,信心百倍。
?第二天,結(jié)果出來了。墩子當選村主任。墩子是個退伍軍人,為人正直,有文化又有魄力。尤其是這幾年承包了大片荒山,營造出一個以梨蘋果為主的百畝果園,帶動不少勞動力,為大家發(fā)家致富帶了個好頭。這次當選也在情理之中。六子長出一口氣,心說,今晚回“禮”去。
?星光下,六子拿上錢和那只皮鞋來到老趙的小賣部。只見房門緊閉,里面有隱隱的哭泣聲,敲門,無人應答。六子掏出六十五塊錢用紙包好,電燈光下,提筆留言:前天在你店賒油一壺,煙一盒共計六十五塊,送來請收下。六子。然后把錢和紙條塞進門縫里。
?心里熱乎乎的六子轉(zhuǎn)身來到了張秀家。敲門,無人答應。想了想,別喊了,這時候來人家里,會說是來看笑話??蛇@只鞋……還是放張叔大門口吧!
?剛想彎腰放鞋,就聽里面有人說話:“看咱爸弄這叫啥事,為了給你競爭主任,買了十幾雙名牌皮鞋送禮拉票,現(xiàn)在大大小小的都是一只腳,咋辦?還是找爸商量商量去。嗯?哪里來的怪味?”
?“不會是咱爸把鞋燒了吧?到后院看看去,快點!”
六子聽了,搖搖頭,輕嘆一聲,感覺手中的那只皮鞋好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