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頭頂上的那片天(小說)
一
云很低,天暗如黑夜。
“嘩啦”雷聲在屋頂上炸響,雨點像冰雹似的噼里啪啦砸向瓦片,房子微微顫抖,仿佛要被砸塌。牛耿驚了一跳,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他看了看門外,雨簾擋住了視線。
“耿陀,天怎么黑了?”老娘站起來,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向床頭,伸手去拉開關(guān)。老娘快八十了,耳背,眼不好使。
“姆媽,你坐著,我來。”牛耿快步上前,把飯放在桌上,趕緊去開燈,而后又大聲說,“下大雨了?!?br />
“哦。變天啰!變天啰!”老娘自顧自地嘮叨。
雨傾盆而下,老屋猶如海上一只小船,隨時都會被風(fēng)雨吞沒。雨水通過瓦縫往里倒灌,像水簾洞。牛耿找出一張舊彩條布罩在床架上,扶老娘坐在床沿上。
“姆媽,明天還是進城吧,你看這咋住?!迸9⒊脵C大聲勸老娘。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就是死我也要死在這兒。我曉得,嫌我拖累,你不用管我,自個去吧?!崩夏锉庵?,面有不悅。
一提及去城里,老娘就不高興,總拿話堵他。兩個兒子說了多少次,要他們搬到城里住,說都這個歲數(shù)了,沒有人照顧,哪放心??衫夏锞褪遣蝗ィ盟龥]招。老娘不去,他牛耿咋能丟下她不管呢,只好陪著。其實,牛耿也不愿去,城里太擠,住不習(xí)慣。在農(nóng)村這么多年了,還是覺得農(nóng)村好,天像老娘蓋的被子那樣藍(lán),云像棉花那么白,陽光曬在身上皮癢癢的,渾身舒服,得勁。空氣中散發(fā)著泥土和牛屎的氣息,聞慣了,離不開。
突然,牛耿想起什么,俯身在老娘的耳邊大聲說:“你吃飯吧,我出去一下。”說完披上蓑衣戴上斗篷,扛著鋤頭,沖進雨里?!跋逻@么大的雨,你出去干嘛?!崩夏锏穆曇糇啡ラT外,被雨聲淹沒。
牛耿一路狂奔,來到漫坡上的水田邊。山被削去半個腦殼,夷為平地,成了飛機場。飛機場周圍的水穿過公路的涵洞后,嘩嘩而下,勢如洪水,漫出水溝,朝田里沖來。等牛耿到達時,水早已灌滿水田,漫過田埂,向高坎俯沖,發(fā)出很大的轟隆聲。高坎邊壘的石頭有的開始松動,往下掉。
“糟了!要垮?!迸9聿患岸嘞耄谝环磻?yīng)就是挖開水圳口子,放水泄壓。他站在田埂上,迅速將圳口挖開,可圳太小,對泄洪幾乎無濟于事。腳下在震動,震動越發(fā)劇烈?!皣W啦”一聲巨響,田埂垮了一個大豁口,石頭、泥和水順口下沖,牛耿沖像片樹葉,被沖得老遠(yuǎn)……
牛耿感覺往下墜落,像飄在云端,一會沒了知覺。
洪水漫天而來,颶風(fēng)一般沖向水田,眨眼間,水田和禾苗被席卷而去,不見了蹤影。牛耿嚇得爬到一棵大樹上,才躲過了一劫。水田沒了,禾苗沒了,唯一的一塊水田沒了。牛耿像掏空了心肝似的,不禁嚎啕大哭。
這次征地,他牛耿成了名副其實的釘子戶,死活不同意。牛耿梗著脖子振振有辭地說:“你們征我的地,就像挖我的心,挖我的肝。土地就是我的婆娘,沒了土地,還不如死了算了……”可胳膊扭不過大腿,再說,建飛機場是造福子孫后代的好事(村長說的),牛耿再倔,也不能不給村長的面子。后來,牛耿見大勢所趨,求爺爺告奶奶,要留住這塊最邊沿的水田,同村長吵了幾次。村長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豬腦殼”“大哈巴(傻子)”,只要能留住這塊田,他牛耿啥都忍了。
樹被洪水搖晃得厲害,幾乎要折斷,牛耿大驚失色,一松手,掉了下來。
牛耿醒來,原來是夢。他看了看,自己被樹掛住,想站起來,可兩腿被石頭壓住,伴有劇烈的疼痛。幸好,田還在,禾苗還在,只是缺了口,就像自己那個豁牙一樣。
二
暴雨傾盆,黑天暗地,村長戴樂民心里七上八下,總覺得有事發(fā)生,就頂雨四處巡查,尤其是邊坡,高坎和水田。這不,把牛耿給救了。村長與牛耿的兒子戴成鋼一起,把牛耿送到縣武威醫(yī)院,診斷出多處皮外傷和一處骨折外,牛耿沒有生命危險,村長才放心離開。
牛耿父子倆非常感激村長,戴成鋼非要開車送他回去,村長不讓,說:“好好照顧你爸,你爸離不開人,我去坐公交車?!?br />
“好人啊!”牛耿看著村長走出病房,自言自語道,眼里閃動著淚花。
牛耿打心眼里感激村長,不僅僅這次救了他,還有他“嫁”到尖山嶺,做了上門女婿,都是村長牽的線搭的橋。
黃家坳處在山峰之上,比尖山嶺高出許多,窮山惡水,土地貧瘠。當(dāng)?shù)亓餍幸痪湓?,寧做一條狗,不往黃家跑。再有“有女不嫁黃家坳,一年四季總挨餓”。黃家坳名聲在外,黃家坳的男人抬不起頭。牛耿家就在黃家坳,兩個哥哥,一個妹妹。通過換親,把妹妹嫁給一個瘸子,三十好幾的大哥才討上老婆,堅守在黃家坳。他和二哥干熬了好多年,就連媒婆沒見一個,別說女孩了,哪怕是“二鍋頭”也行。
一天,牛耿砍柴回村,挑著一擔(dān)柴,哼哧哼哧走在山徑上。突然后面有個聲音:“小孩,蠻厲害的嘛。問一哈去黃家坳怎么走?”
牛耿慢慢放下柴,擦了擦額頭的汗,扭頭白了那人一眼,說:“啥眼神,我都二十六了,還小孩?!?br />
“呵呵。不好意思!”那人笑著說。
牛耿直了直腰,挑起柴繼續(xù)往山上走,邊走邊說:“跟我走吧?!?br />
“要不要我替你挑一會?”
“不用,我挑得動?!迸9⒆钣憛拕e人說他沒力氣。
那人跟在后面,沒話找話說:“小伙,討婆娘了沒有?”
牛耿沉默。
過了一會,那人試探道:“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只是有個條件?!?br />
牛耿沒搭腔,把柴換了肩,才慢悠悠地問:“啥條件?”
“招郎(上門女婿),愿意不?”那人怯怯地說。
“這……嗨,我二哥還沒討婆娘呢?!迸9⑦t疑了一會,加快步伐向村里走去,喘著粗氣。
那人就是戴樂民戴村長,于是把他介紹到了尖山嶺。當(dāng)時,他老婆戴瑩瑩嫌他太矮太瘦,死活不愿意,被父母軟硬兼施,才勉強同意。新婚一個月,連瑩瑩的床都沒上,別說那個了。
此前,二哥去了別村,做了人家半個“兒子”。
好景不長,不到三年瑩瑩受不了那份貧窮,去了廣東打工,就沒再回來過,聽說又嫁人了。她扔下老娘和兩個孩子,大的戴百煉不到三歲,小的戴成鋼才一歲半,害得牛耿既當(dāng)爸又當(dāng)媽,好不容易把兩個孩子拉扯大。孩子大了,本想過過輕松日子,可老娘身體垮了,多病纏身,眼幾乎瞎了,要人伺候,離不開人?,摤撌羌抑歇毰詮睦险扇宋迥昵叭ナ篮?,兩個孩子也出去打工了,家里就剩下他和老娘倆個。就這樣,他一直照顧老娘,沒有一點怨言。
有人說,老婆都跟別人跑了,你還替她養(yǎng)老送終,天下沒有比你傻的了。牛耿憨厚地笑著說:“不管咋樣,她是我老娘,也是孩子的奶奶。我不能做那泯滅良心的事,丟下老娘不管,我、我做不出來……”后來,誰說就和誰急。
如今,自己進了醫(yī)院,家里老娘咋辦?
牛耿為錢發(fā)愁,進了醫(yī)院,花錢如流水,嘩嘩地流進無底洞里。向醫(yī)生打聽,能報醫(yī)保,幸好入了農(nóng)村醫(yī)保。平時交醫(yī)保費時,總覺得沒用,白交了,可到了受傷生病時,還真管用,報銷百分之七十五。就是說,花一萬元,能報銷七千五,如此一算,牛耿的眉頭又舒展開來。
三天后的早上,成鋼有事回家去了,牛耿悶得慌,拄著拐杖坐電梯下樓,順便買兩個饅頭當(dāng)早餐。還沒下電梯,就聽見有人嚷嚷:“我就是不出院,我是貧困戶,國家有政策……”這聲音非常耳熟,是誰呀?牛耿納悶。
“那錢還沒花完,等花完了我再出院。”那人聲音越來越大,在一樓的大廳里,許多人圍觀,看熱鬧。
“你病好了,再住下去也沒用,何況病床緊張?!币粋€穿白大褂的人耐心解釋。
牛耿一瘸一拐地走近一看,哦,原來是他——戴方林,牛耿村里的,瑩瑩的堂兄。只見他擼起袖子,指著那大夫的臉直嚷嚷:“你憑啥趕我走。我不走,你能把我咋樣?!贝鞣搅謶B(tài)度蠻橫,耀武揚威。
“呸!什么東西!純粹一個地痞無賴。”牛耿心里罵道,想往地上啐口痰,但還是忍住了,吐到地上不衛(wèi)生。轉(zhuǎn)念一想,“他怎么是貧困戶呢?再說他身體壯得像頭牛,平時沒聽說他有病,好好的為啥住院呢?”他繞過戴方林向食堂走去,想了半天沒搞明白。
三
戴方林,牛高馬大,憑借一膀子力氣,在村里耀武揚威,沖王沖霸,動不動揚起拳頭打人,村里許多人都怕他。他好吃懶做,很少出去打工,就是打工,沒幾天又轉(zhuǎn)回來了,窩在家里哪兒都不去。沒錢咋辦?就去偷。俗話說,鼠有鼠路,賊有賊道。村里誰有現(xiàn)錢,放在枕頭下,還是在米缸里,他都曉得。趁人外出,家里沒人,就撬門入戶,翻箱倒柜,偷人錢財。因此,常有偷盜發(fā)生,人們都心知肚明。他們有一伙人,互通信息,團伙作案。曾被派出所一鍋端,他在拘留所待過幾天,稍有收斂??蓵r間一長,好了傷疤忘了疼,又是老樣子。
除了偷錢,還進山偷樹。前些年,封山育林,以致樹成林,林成片。政府對林木管得嚴(yán),誰亂砍亂伐,輕者罰款,重者拘留。若沒人告發(fā),天高皇帝遠(yuǎn),鄉(xiāng)政府又不神仙,曉得個屁。這無疑助長了戴方林的囂張氣焰,他認(rèn)為沒人敢告他,于是明目張膽地砍樹。
牛耿氣不過,心里窩火,想制止,打架根本不是敵手,告他又沒證據(jù)。為此,牛耿特意去鎮(zhèn)上,一咬牙買了一部智能手機,并學(xué)會拍視頻和拍照。那天,他悄悄尾隨戴方林進了樹林,躲在暗處把戴方林砍樹拍了視頻,還拍了照,而后到鎮(zhèn)里實名舉報。
鐵證如山,戴方林被罰好幾千,差點進了拘留所。戴方林揪住牛耿,大罵:“好你個牛糞蛋,×你媽的,你敢告我,看我不打死你?!币蝗蛳蚺9⒌哪X殼,牛耿腦殼像蜜蜂,嗡嗡作響;再一拳鼻子遭了秧,兩行熱血淌下來;又一拳被打掉一顆當(dāng)門牙。不僅如此,家里被砸得稀巴爛。戴方林還不解恨,摁住牛耿,要他賠錢,牛耿死活不同意。最后村長出面,才算了結(jié)。
牛耿不記打,挨揍的事漸漸地被丟到腦后,該吃吃,該喝喝,見了戴方林梗著脖子,昂起頭。戴方林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懶得搭理。
為了解開心中的謎團,找到了戴方林的病房。戴方林靠在床頭,被子墊在腰下,正在看手機視頻,不時哈哈大笑。牛耿一走近,就聞到襪子的臭味,熏得他睜不開眼。
“方林哥,你怎么也在這兒?哪兒不舒服?”牛耿笑容可掬地說,坐在鄰床的床沿上,不敢吸氣。
戴方林半天才抬頭看了牛耿一眼,說:“我,我腰疼。聽說你摔傷了,惱不惱火?”
“骨折,沒大礙?!迸9⒅钢倚⊥日f,停頓一會,嘆氣說,“這院住不起,太浪費錢。”
“你不是入了農(nóng)村醫(yī)保,可以報銷嗎?”
“按比例報銷,又不是全報?!迸9櫨o了眉頭,而后又說,“你住了幾天了?”
“我呀,住了五天了,還得住他個七天八天。呵呵。”戴方林見牛耿一副愁樣,不無得意地說。
“哦!你這兒有親戚?”牛耿明知故問,想映證戴方林在一樓大廳說的話。
“有個鳥親戚?!贝鞣搅执舐曊f。
牛耿佯裝好奇地問:“你不怕花錢?”
“花國家的錢,又不是花自己的。今年我這是第二次住院,嗨,一次三千多,不住白不住?!贝鞣搅终f完把腳擱在另一端的床頭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噢——那嫂子咋不來伺候你?”
“她呀,天天打麻將,請她都不來。再說,我不用她伺候?!?br />
牛耿裝作若無其事,心里早已憤憤不平。
四
老父親死了。
像天塌了一般,牛耿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老父親快八十了,一身毛病,要他入醫(yī)保,舍不得那兩個小錢,冥頑不化。要他住院,他說都這把年紀(jì)了,黃土已埋到脖子了,還住啥子院,堅決不去。
大哥不讓通知牛耿,老父親去世兩天后,還是二哥不小心說漏了嘴,牛耿才曉得這噩耗。牛耿流著淚,給百煉和成鋼打電話,一起去黃家坳,拄著拐杖也要見老父親最后一面。
牛耿知道,老父親和大哥都不待見他。為百煉和成鋼改姓的事,鬧得很僵。他們要求百煉和成鋼其中一個姓牛,牛耿說老丈人家對他不錯,當(dāng)親兒子看待,不好意思改姓牛,含含糊糊,一直沒改。后來,瑩瑩跟別人跑了,老丈人去世了,僅剩下瞎眼的丈母娘,他們舊事重提,要求兩個全姓牛??膳9⒕褪遣桓模9⒄f:“說話做事要講良心,當(dāng)初我來尖山嶺時,答應(yīng)人家孩子全姓戴,不能出爾反爾。何況不就是一個姓嘛,不管姓牛還是姓戴,都是我的孩子。”
老父親氣得直跺腳,罵道:“畜生,我沒你這個兒子!”
大哥臉色鐵青,從此不讓牛耿上他家的門。
從黃家坳回來,牛耿眼睛紅腫,像灌了水。牛耿感慨頗多,大哥累死累活,這么多年了,還是那么窮,還住在他小時候住過的舊土屋里。唯一感到欣慰的,大哥家是貧困戶,吃上了救濟款。
可戴方林算哪門子貧困,兩個兒子有出息,在村里都蓋了洋樓,花了三十多萬。就算窮,那是他活該,誰讓他好吃懶做,不務(wù)正業(yè)。他是貧困戶,說破天,也沒道理。牛耿越想越不對勁,越想心里越來氣。
出院后,牛耿去找村長說道說道。戴村長兇他:“你別沒事找事,真是吃飽了撐的?!?br />
“村長,你別兇。我就是問哈,他這個貧困戶是不是你給的?”
“不是我。我也不曉得?!贝彘L很不耐煩地說。
“不是你,那就好?!迸9⑴ゎ^就走了,去了鎮(zhèn)上……
此后的一天,牛耿坐在田埂上,赤著兩腳,褲管挽過膝蓋,腳和小腿上還粘著稀泥。他娘的,這剛進入六月,天就這么熱。牛耿心里罵道,抬頭看了看白花花的太陽,強烈的陽光刺得睜不開眼。他解開上衣,露出一排排肋骨,還有那黑豆一般大的小乳頭。他用衣襟扇風(fēng),稀疏而灰白的頭發(fā)下,汗水像鏡子一樣,亮晶晶的。
田像豬腰子,鑲嵌在山坡上,田里的禾苗郁郁蔥蔥,已高過牛耿的膝蓋。牛耿在豁口處重新砌好堡坎,壘上田埂,田里又能蓄上水。今天牛耿巡視來了,放眼掃視一遍,竟然發(fā)現(xiàn)有稗子在禾苗叢中探出頭來,這還了得,立即下田把它連根拔起,扔在附近的大石頭上,讓火辣辣的太陽曬死它。牛耿最恨這些“搗蛋”分子,說它是披著羊皮的狼,要除之而后快。
這時,傳來轟隆聲,牛耿向機場方向的天空眺望,一架銀白的飛機正越飛越高,一會變成耀眼的白點,后面留下長長的帶狀白云,像銀河,架在天空之上。而天空,瓦藍(lán),瓦藍(lán)。
突然,牛耿從后面被人猛擊一拳,撲倒在地,緊接著被拖到田邊,摁在水里。牛耿咕嚕咕嚕出氣,一吸氣,水竄進氣管,連打噴嚏。
“今天我不弄死你這個狗操的!”是戴方林的聲音,他惡狠狠地說,“我是貧困戶,礙你蛋疼,你為啥要告我?”
牛耿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想,壞了,今天非被他整死不可。腦海里急速尋找脫身之策。他把手放在田里,在水面下悄悄抓了一把稀泥,然后反手迅速舉過頭頂,把稀泥糊在戴方林的臉上和眼上。戴方林迷了眼,于是松了手,牛耿趁機翻身而起,撒腿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躲進屋后的樹林里。
身后傳來戴方林的叫罵聲:“牛糞蛋,我×你媽!別讓我逮住你,逮住就弄死你!”
沒幾天,村長被派出所的帶走了,消息像風(fēng)一樣刮遍村里的每個角落。
牛耿驚愕不已,喃喃道:“怎么會這樣呢?怎么可能呢?”
人們議論紛紛:
——戴方林握著村長啥把柄,狼狽為奸,村長讓他成了“貧困戶”;
——村長收受了開發(fā)商巨額好處費;
——村長貪污了賠償款,數(shù)目大得驚人;
……
總之,多少“黑幕”或“秘密”像夏天午后的魚兒,都一一冒出了水面,被傳得神乎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