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淺夏,鄰家小丫初長大(散文)
一
一個不經(jīng)意間,春風就柔軟了腰肢,款擺著走進了淺夏。那些棄守枝頭輕靈的花仙子們,輕盈地飄落凡塵,搖身而變?yōu)閳A潤的村姑,濃墨重彩出鏡,將那些野生的花兒朵兒們都給比了下去。蒲公英、點地梅、旋復(fù)花、馬蘭花,毛骨朵花兒們都有些黯然失色了,在人們的眼中漸漸淡去,進而被那些漸次綻放的芍藥花兒、格?;▋?、鳳仙花兒,還有大麗花兒、美人蕉、步登高、萬年紅給搶了風頭。
山上的花兒倒是有能力與之爭輝,杜鵑花、野百合等競相開放,搖曳生姿,來得更為燦爛一些。可是我們無法每天都去膜拜,于是一個不留神兒,就被這些路旁或園子里怒放的花兒給攻陷了心扉,艷羨的眼眸,贊美的詩句也都不吝于傾獻給她們,可見其嫵媚不可小覷。
淺夏,一個詩意的詞匯,聽了就令人感到怡然;淺夏,一個微醺的字眼,一搭眼就讓人喜歡。心緒,被淺夏就那么淺淺地撩撥了一下,立刻就怦怦然了。日子,被淺夏就那么淺淺地描繪了一下,立刻就暖暖的了。田野,被淺夏就那么淺淺地撥弄了一下,立刻就馥郁了。世間,被淺夏就那么淺淺地碰撞了一下,立刻就愛意綿綿了。
淺夏,多像一個初長成的鄰家女孩兒,唇紅齒白,蠻腰緊致,但卻又處處透著稚嫩,透著不解風情。想要揮發(fā)熱情,卻又處處被青澀制約,于是就那么欲透還羞的,想要張揚美麗,可又差了那么一點點兒的成色,于是就那么矜持著。因著光陰還沒來得及雕刻,所以她的身姿,也就少了那么一點點的窈窕或飽滿。該凸的還未凸,該凹的還未凹,頭發(fā)也還透著淡黃,少了那么一點兒撩人的風韻。可是她的眉清目秀卻已經(jīng)掩藏不住了。淺夏的美,在于她的淡,在于她的純,在于她的內(nèi)斂,在于她的青蔥,也在于她無盡的發(fā)展空間。
歲月之手是何等的神奇,它將暮春就那么輕輕地一點,就不著痕跡地幻化為了夏。在我們不知不覺之間,春備齊了所有的資料,各種的鋪陳,各種的契機,還有種子和秧苗。然后在季節(jié)的端口進行了交接。淺夏從暮春的手里接掌了大地,河流、山川和天空,接管了各種植物和生物,包括人類,鳥類,畜類,將這一切統(tǒng)統(tǒng)地納入了自己的懷抱。雖然開始時還手忙腳亂,顧得了這個顧不了那個,但很快地就能運籌帷幄,掌管自如了。淺夏是承上啟下的重要節(jié)點,她負有為盛夏奠基的使命,由不得她不認真。
淺夏延續(xù)著春天的夢,一切都在萌發(fā)萌動之中。農(nóng)民在春天里播下的種子,在淺夏里完成了孕育和出生。在地表下種子吸吮著大地母親的乳汁,一點兒一點兒地膨脹,像一個個毛毛蟲一樣扭動著腰肢,積蓄著能量。然后用那小小的腦袋拱啊拱,終于在某一個清晨或月夜頂破了地表的小小房蓋兒,露出了小小的腦袋瓜兒,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纯此{天,看看大地,再看向伙伴,然后都咧著沒有牙的嘴兒笑了。之后它們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開始了一場成長的賽事。一點兒一點兒地伸腰,一寸一寸地茁壯。忽然感覺口渴了,于是就想啊,若是有點兒甘露潤潤唇,潤潤身子就好了,如果能來一場透雨就更好了,否則不僅無力拔節(jié),還有可能被渴死。
天公似乎是聽到了它們的心聲,感覺到了它們的渴求,于是一場夏雨就這樣從天而落,滋潤了干渴的小苗和地上萬物。小苗兒開始還仰頭接著,可僅僅一會兒它們就有些蔫頭耷腦落湯雞般地招架不住了,于是把雨水讓給了泥土。等到土地喝飽了之后,再順著阡陌而流向小溪,流向江河。及至雨過天晴,小苗們在雨水的滋潤下更加精神抖擻,迅速拔節(jié)長高。這時候,夏也已經(jīng)深了。
二
淺夏,清晨芬芳。
淺夏的清晨,不似盛夏的清晨那么悶熱,不似深秋的清晨那么蕭索,不似嚴冬的清晨那么冷冽,也不似早春的清晨那么料峭。芬芳是淺夏清晨的注解,是淺夏清晨獨有的標簽。
淺夏清晨的芬芳,或是來自于花香,來自于草嫩,來自于葉的吐納,來自于空氣的流動。究竟是因為哪般,誰又說得準呢?反正她就那么地沁人心脾了,霸道地占據(jù)了我們的各個器官。并且除了芬芳,令我們找不出別的詞匯來臨摹它。
清晨芬芳??諝饩湍敲匆贿?,似乎都能滴出馨香來。于是所有呼吸到這芬芳的人和事物,都不一樣了。風兒從夜里剛走到清晨,就立刻如飲了佳釀一般地醉了,而且醉得是一塌糊涂,搖搖晃晃地就那么一頭扎在墻根處睡著了。燕子平日里還辛勤覓食,來來往往??梢坏綔\夏的清晨,就失去了往日的風范。它們醉得可是不輕,簡直是暈頭轉(zhuǎn)向,就那么三五成群地胡飛亂竄失了章法。而且小區(qū)里的燕子還和樓體戲耍了起來,像無頭蒼蠅一樣一扎一扎地,和大樓玩起了接吻和頂額頭游戲,并且還被人瞧了一個正著。
淺夏的早上,在《清晨芬芳》的鋼琴曲中推開窗戶,芬芳會撲面而至,滿房間都是。人們從睡夢中醒轉(zhuǎn)起身,已經(jīng)不再滿足于窗口流瀉進來的芬芳,于是抬起腳步,步入淺夏的室外,把芬芳攬入懷中,把芬芳吸入肺腑,于是整個人都變得芬芳了。在芬芳中農(nóng)人歡快地勞動耕耘,侍弄著一年的希望。小孩子們在芬芳中走向?qū)W校,開始一天的學習。成人們攜著芬芳走向工作崗位,開啟一天的美好。芬芳帶給人們一天的好心情,一季的高效率。
清晨芬芳。吸一口芬芳的空氣,五臟六腑都歡快地唱起了歌兒。它們更想要鉆出體外和芬芳的清晨來個熊抱。大樹靜悄悄地沉醉在芬芳里,悄悄地生長年輪。河水因了清晨的芬芳而清澈見底,那些小魚兒嘴兒一張一合,也在享受著芬芳。大山醉得忘了起伏,任憑芬芳將它侵襲。鳥兒醉得都飛不穩(wěn)了,忘了嘰嘰喳喳互道早安。芬芳的清晨只屬于淺夏,草兒翠花兒香,淺夏的清晨難相忘……
三
淺夏,是一個萬物積蓄力量,向夢想起程進發(fā)的季節(jié)。淺夏,大自然的一切都在緊鑼密鼓地萌動生長,孩子們也在長個兒增高。一個個幾天前還絲毫不起眼的小蘿卜頭兒小花骨朵們,淺夏一到,就開始躥高,說不定立馬就變成了美少女美少年。淺夏,也是一個生長夢想,激發(fā)斗志,引人奮進拼搏的季節(jié)。清新的空氣,適宜的溫度,會培育出思維的花朵,淺夏也是孩子們向知識金字塔最后沖刺的時刻。淺夏鼓著理想和夢想的風帆,是青春的集結(jié)號,聚集地。淺夏吹響的是孩子們向綺麗未來進發(fā)的號角。
淺夏,枝頭那一串串青果兒正在透露出瘋長的勢頭。它們?nèi)缤瑲q月結(jié)成的綠色瑪瑙,如同光陰落下的翡翠編貝,霸占了枝頭,做著成熟的夢。
淺夏,是奮斗與拼搏與共的季節(jié)。農(nóng)人為生活而苦戰(zhàn),學子為理想的生活而苦斗。一滴汗水換來一分收獲,一時辛苦或換來一生的幸福,怎么都值得。
淺夏,也是一個適宜情感萌發(fā)和生長的季節(jié)。在淺夏怡人的溫度中,在淺夏優(yōu)雅的景色里,人們的心地會變得柔軟,情感會變得豐沛,愛心會開始膨脹,戾氣會消化于無形。
淺夏,盈滿了芳菲,贏得了厚愛。但它卻從不居功自傲。因為她知道,自身雖美,但畢竟只是個過渡,自己還沒有重要到獨霸四季的程度。所以一等到季節(jié)成熟,淺夏就會毫不遲疑地將自己隱身于萬物葳蕤之中,將世間交付與盛夏,不留下一丁點兒的痕跡,就只存在于人們的回眸之中。
好在淺夏不會走遠,她只是與我們小別。每到春暮,每到綠肥紅瘦的時候,淺夏都會回來與我們踐約,與我們聚首。于是每一次相會,我們都會留下深深淺淺的,芬芬芳芳的,關(guān)于淺夏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