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村委會的辦公室里，正在首發(fā)國家撥給村民養(yǎng)母豬戶的補貼款。領(lǐng)到補貼款的村民個個笑容滿面，心情愉悅。但誰知這些笑里各有千秋：有的笑發(fā)自內(nèi)心，蘊涵對政府的感激之情；有的笑顯得漠然，還有的笑浮躁奸佞，暗藏貪婪的念頭……
　　 村民劉二尚領(lǐng)到三頭份的補貼款，拿錢的那只手抖抖的，是激動還是幸運？自己也說不清。他的臉上也掛著笑意，但淺淺的，似乎別有洞天。他盤算：這多領(lǐng)出的份錢，可買些白酒和小菜，過幾頓醉生夢死的癮。他這樣想著鉆進了街邊的小吃部。辦公室外邊有幾個人議論他：
　　 “別看劉二尚蔫拉巴嘰的，可腦瓜卻像飛輪一樣轉(zhuǎn)的快。他只養(yǎng)一頭閹過的豬，別說下豬仔，就連豬屁也不會下，卻領(lǐng)到三頭份補貼款，撿錢不用貓腰呀！早知如此，不如當(dāng)初咱也多報幾頭?！?br />　　 “聽說六區(qū)有一村民，他的養(yǎng)殖場里只有兩頭母豬，愣報了一百多頭，白得上萬呀！”
　　 “嗨，這年頭，誰不把腦瓜削尖往錢眼里鉆？”
　　
　　 二
　　 徐成領(lǐng)到四頭份的補貼款。其實，他家里別說豬，就連豬毛也沒有一根。所謂的“豬”，都是他用唾沫“畫”出來的得意作品。他也笑了，笑紋也顯出別樣的彎曲。他只后悔“畫”得太少了，太少了！如果手指的力度再加大一點兒，“畫”幾十頭、幾百頭……鈔票會像落葉一樣向他飄來，那個漂亮多情的外甥媳婦兒也會悄悄遁進他的門檻……不幸的是他只領(lǐng)得四百元。也好，那就先做賭本吧，趕上運氣好，說不定能多次翻番呢！他徑直向賭場蕩去……
　　
　　 三
　　 這時，又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走進村委會的門。他身材矮小，名字里有個峰字，人們叫他矮峰。矮峰也笑著，笑紋不多，只在兩腮邊蕩漾。一個鐘頭前，矮峰的老婆已把兩頭份的補貼款領(lǐng)回去了，現(xiàn)在他又來干什么？莫非想領(lǐng)雙份？也許。發(fā)放補貼款的村文書是他侄子，現(xiàn)代人誰不向親？
　　 在院里閑聊的幾個人也跟過來，扒在辦公室窗外隔著玻璃往里看，想看一看會有什么新節(jié)目上演。誰都知道，矮峰是村中最有名的摳王，關(guān)于摳王之名的由來還有一段小故事呢！
　　 矮峰的生活來源主要靠撥拉土疙瘩獲得，偶爾也養(yǎng)三兩頭豬補貼家用，經(jīng)濟上并不寬裕。他不嫖不賭，唯一喜好的是喝幾口小白酒，當(dāng)然是最便宜的那種塊兒八角錢一斤的酒啦！下酒菜主要是雞蛋。一開始，他每頓吃一只雞蛋，時間久了嫌費錢，就改為每天吃一只雞蛋。然后又更改為三天吃一只雞蛋。這樣做他還覺得費錢，就想出一個妙招：把一只煮熟的雞蛋拴個繩套吊在屋梁上。當(dāng)他吃飯時，每喝一口酒后，就朝雞蛋瞅上一眼，等于把雞蛋吃了一口。結(jié)果效果極佳。喝了半個月酒，連一個雞蛋也沒吃完，真省錢呀！
　　 一天，小妹來串親，還帶來一個六歲的小外甥。小外甥看見舅舅家的屋梁上吊著一只雞蛋，覺得很好玩，就好奇地老是抬頭瞅那只雞蛋。這時恰巧矮峰下地干農(nóng)活回來，看見小外甥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的雞蛋，立刻生了氣，就大聲訓(xùn)斥孩子：“去去去，到外邊玩！”
　　 “為啥攆他到外邊玩？外邊風(fēng)多大呀！”老婆不解地責(zé)問他。
　　 “為雞蛋！”
　　 “雞蛋怎么了？”
　　 “我喝一口酒只瞅雞蛋一眼，你瞧，這小家伙瞄準雞蛋一個勁兒地瞅，那得浪費多少雞蛋呀?”
　　 這事不知怎么傳了出去，引起村里不小的轟動。一個村民說：“矮峰也忒摳門了，簡直就是摳王！”
　　
　　 四
　　 這時，摳王矮峰在辦公桌邊站定，向村主任和村文書掃視一眼，然后伸手掏自己的衣袋。
　　 掏什么？扒窗戶的那些村民不難猜出：一定是在掏手戳，這是領(lǐng)取補貼款所規(guī)定的必要手續(xù)。幾雙目光緊緊盯住矮峰的一舉一動。如果矮峰領(lǐng)雙份補貼款，那咱就一擁而進，強力效仿他??！
　　 但見摳王矮峰從懷中掏出的是一張百元鈔，小心翼翼地放在辦公桌上（補貼款是每頭母豬一百元），在窗外看戲的人有些吃驚！
　　 “怎么，難道這張鈔是假的！”文書不解地問。
　　 “不，不是假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村主任接過話頭。
　　 “我要退回一頭母豬的補貼款?！卑宓恼Z氣很肯定。
　　 “為什么？你賬上明明是兩頭份呀！”
　　 “其中有一頭母豬在兩個月前賣掉了。國家撥給的是專項資金，不得有半點閃失，如果我得兩頭份的，不是等于欺騙國家嗎？那良心就被狗吃了！”
　　 矮峰說完，昂首挺胸，大步走出村委會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