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向日葵情結(散文·家園)
離開老家?guī)资?,腦海里常把向日葵那段美好的日子裝在心里,經(jīng)常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常嗅到一股明媚的陽光味道,想著它的柔和而鮮美的印象。然而,這些有著遠去童年的燦爛色彩,卻與我一直無緣。
近日一個雨后的下午,我和同事驅車去明月蓮鄉(xiāng)拍攝荷花,太陽落在西山頭收工準備打道回府,沒想到在一塊荷田上方的山坡上,竟然有一片盛開著的向日葵朝我們哈哈大笑。我與向日葵有著一段少年時的患難日子,一別幾十年后突然再相遇,心里惦記著的那份情感的渴望油然而生,便不由自主疾步爬上山坡,來到它們的跟前,捧著笑盈盈的臉盤,仔細端詳著久違的兒時伙伴。
“向日葵,花兒黃,朵朵花兒向太陽……”這句兒時的歌謠,不經(jīng)意浮出腦海。只見這片金黃色的向日葵,和少年時母親種植的向日葵一樣,個個扭著臉盤兒向著太陽落山的方向,一個勁兒地追隨著下山的太陽,在落日的余暉里靜靜地綻放著,濾靜了荷田四周嘈雜的聲音,把我?guī)胍黄y得的安詳中。我有點按耐不住相逢時的激動,雙手一個勁兒地撫摸著那一張張熟悉而久盼的笑臉,不由自主移向它的臉蛋上親吻,嗅著花盤兒散發(fā)出的清香,沉醉在久別重逢的喜悅之中。
此刻,落日已躲入西山背后,明月蓮鄉(xiāng)的天色逐漸暗淡下來,向日葵在薄薄的暮色中顯得特別的耀眼,與四周數(shù)千畝的荷田比起來要亮色得多。荷花已漸入到夢境里,荷田變成一片淺綠色的海洋,周圍樹上的鳥兒開始嘰嘰喳喳歸林,一切先前的喧鬧都靜止了,像明月水庫里那潭紋絲不動的碧水。寧靜的廣袤大地,只有荷田邊緣的山林里傳來稀稀落落的蟬聲,淺淺的傍晚愈發(fā)是那么幽靜了。
同事為討女友的歡心,不停方位和角度拍攝著女友與向日葵親密的靚照。我依然開心地捧著向日葵的花盤兒,與它對視著只有我們能懂的私語,但見它失去了陽光的溫暖,在夜幕下卻舒展開自己寬大的枝葉,沐浴著夜色溫情的撫摸,在夜幕里等待著明天又一個朝陽的到來。
此時我忽然意識到,簇擁著的向日葵沒有了白天里的張揚與熱烈,變得和荷田一樣的安靜沉默。我知道向日葵是豐盈的,它日復一日地汲取著日月之精華,它與那些艷麗的花朵所不同的,除了花開時的絢麗,它還有一份沉甸甸的收獲。
離開蓮鄉(xiāng),夜色漸濃,同事開著車和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女友說著他們之間開心的話語。我不便多言參和,坐在后排獨自往記憶的深處走,又回想著童年和少年那段與向日葵相依為命的往事。
記憶中的七十年代,除了平時屋團屋轉有些季節(jié)性的果子吃外,就只有春節(jié)過年才有的葵花籽,從當年的年三十晚上吃到第二年的初一到十五。那時候,誰家過年的小孩子有新衣裳穿有葵花籽吃,證明父母都很勤快,會精打細算過日子。我的父母親也是會過日子的人,從記事的那會兒開始,我就看見父親母親日復一日地忙碌著……
那些年間,三四月份是紅苕育苗播種的時候。母親辦好地,掏好一條條小溝,父親背來紅苕種,母親將紅苕種子一個一個排在小溝里,順手蓋上一些泥土。待紅苕種子播種結束后,母親便在紅苕育苗的地塊里撒幾把向日葵、南瓜種子在里面,父親便挑來喂豬產(chǎn)生的糞便施一次肥。約十來天,向日葵、南瓜籽破土而出,頂著自己的外殼逐漸長高。苗子長到兩片葉左右,母親便扯出苗子,在菜園子的地邊上栽上一棵棵向日葵。
我那時不喜歡南瓜,只喜歡向日葵。向日葵從母親手里栽植到土壤里生根之后,父親便半月澆上一次農(nóng)家肥,苗子一天天就飛快地生長,葉子由開始的兩片長成了四片、六片、八片……身子筆直而粗壯,山風再大也吹不斷。大約長到十來片葉子的時候,向日葵就比父母親高出了一個頭顱,頂部這時就會有一個小小的圓盤露出來。母親說:“那是向日葵結葵花籽兒的花盤,開出的花黃燦燦的,很美麗?!庇谑?,每年的七月下旬,菜園子的地邊上就鑲嵌了一圈金色的花環(huán)。
那時我比妹妹大兩歲,都在一個村小上小學,每天上學放學都要在菜園子里逗留一會,看那些花熱鬧地開著,看招來的無數(shù)蜜蜂和蝴蝶飛來飛去。從開花的那刻起,我就仰頭望著那些金色的花盤,一邊盼望它早早垂下沉甸甸的頭,早早吃上飽滿的葵花籽。
特別是向日葵成熟的日子,也是我最為竊喜的日子。只要母親把一個個成熟的花盤用鐮刀割下來,一個勁兒地把籽粒搓下來,曬在院壩鋪開的曬席上,我和妹妹趁著照看雞鴨偷吃的機會,悄悄地揣上幾把葵花籽藏在書包里,第二天上學給同學們分享著吃,讓同學們羨慕我們父母的勤勞。每晚上母親檢查我們的作業(yè)時,從書包里拿出作業(yè)本,還帶出來不少葵花籽掉在地上,可母親假裝沒有發(fā)覺,我和妹妹那刻的心才平靜下來。只是好景不長,一旦幾天后葵花籽曬干了,也只能夠得到母親一次性獎賞我們的幾把葵花籽。小時候,葵花籽是我們小孩子最盼望的美食了。曬干的葵花籽,母親就裝在一個尼龍口袋里,趁著我和妹妹到學校讀書去了,就將葵花籽藏在我們找不到的地方。這樣,到過年的三十晚上,我們一家人守著年夜的漫長,吃著母親給我們炒得香噴噴的瓜子,漫長的年夜也就不那么漫長了。到了正月初一,我和妹妹穿著新衣服,揣著滿滿兩荷包葵花籽,與小伙伴們過著快樂的新年。
那些年在母親割下向日葵盤子時,天生愛花的妹妹卻讓母親留下幾株向日葵的身子繼續(xù)留著,讓向日葵的身子繼續(xù)活著發(fā)芽,到秋天長出枝繁葉茂,簇開著朵朵小葵花,絢麗的小花盤在妹妹的頭上閃著金黃色的光……
可是,當我八五年退伍回到老家,行走在故鄉(xiāng)的村子里,竟發(fā)現(xiàn)父母和其它鄉(xiāng)親都沒有栽種一株向日葵。村子沒有了向日葵的陪襯好像缺了點什么,就像一座老房子沒了炊煙,沒人活著的氣息兒。
二十多年工作在外,每年回到老家一趟,農(nóng)村一年比一年變化大,家家戶戶都修建了新房,房前屋后都栽了綠化樹,修建了花臺,籠罩在樹的綠蔭里。每次見到父親,他總是在離家不遠的小茶館里,與鄰居里的老人們一起喝著茶,打著川牌。吃飯的時間到了,老人們一人付上一塊茶錢,帶著一天的歡愉感各自回到家里歇息。我陪著父親往家走,父親的身體很硬朗,與我并排行走,沒有氣喘吁吁的感覺。父親說每天與老漢們一起打打牌消磨時光,感覺非常不錯,我看到的是父親的滿足和快樂。
我每一次回家,都感覺母親像招待貴客一樣款待,兒時喜歡的葵花籽一大盤敞開吃,糖果、水果一切盡有。母親說:“現(xiàn)在市場經(jīng)濟發(fā)展快,各種物品應有盡有,葵花籽也從北方拉到了南方,拉到了鄉(xiāng)村……”
我在沉沉的暮色里隨車前行,腦海縈繞著遇見這一片向日葵的喜悅,從中又念想起父母一生的勤勞,也第一次感悟出向日葵跟著太陽走,如同全國人民跟著共產(chǎn)黨走,人民才會永遠有希望,國家才能強大,社會才能和諧充滿著人間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