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韻今彈】說菊(散文)
菊花是屬于重陽節(jié)的花,古人寫重陽似乎繞不開菊花,孟浩然《過故人莊》:“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的句子,李清照在詞中也有“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的句子,連主席寫重陽,也沒忘寫“戰(zhàn)地黃花分外香”,三個時代的三個身份各異,風格不同的詩人,寫到重陽,卻無一例外的寫到了菊花。
其實寫菊花的詩很多,比如黃巢就寫過兩首,都很有氣勢,尤其是那句“滿城盡帶黃金甲”,連不少從來不讀詩的人都知道。
根據(jù)記載,我國栽培菊花歷史至少已有三千多年了,《禮記》里就有“季秋之月,鞠有黃華”的句子,鞠就是菊。
三春時節(jié)菊花不與桃李爭艷,等到秋風蕭瑟,菊花才傲霜怒放,所以元稹說“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本栈S遇而安,竹籬村落巖邊山隅自開自謝,陶淵明才有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名句,陶靖節(jié)是菊花的知己。
中國人有重陽節(jié)賞菊和飲菊花酒的習俗,漢朝《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記載:“菊花久服能輕身延年”。晉代葛洪《抱樸子》云:“南陽酈縣山中有甘谷水,谷水所以甘者,谷上左右皆生甘菊,菊花墮其中,歷世彌久,故水味為變。其臨此谷中居民,皆不穿井,悉食甘谷水,食者無不老壽,高者百四五十歲,下者不失八九十,無夭年人,得此菊力也。”看來菊花是可以媲美王母的蟠桃和鎮(zhèn)元子的人參果的靈藥。
至于重陽飲用的菊花酒,早在漢魏時期就已盛行。據(jù)《西京雜記》載稱“菊花舒時,并采莖葉,雜黍為釀之,至來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飲焉,故謂之菊花酒?!?br />
《荊楚歲時記》載稱“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蓮耳,飲菊花酒,令長壽?!?br />
到了明清時代,菊花酒中又加入多種草藥,其效更佳。
古時菊花酒,是頭年重陽節(jié)時專為第二年重陽節(jié)釀的。九月九日這天,采下初開的菊花和一點青翠的枝葉,摻入準備釀酒的糧食中,然后一齊用來釀酒,放至第二年九月九日飲用。傳說喝了這種酒,可以延年益壽。
時逢佳節(jié),清秋氣爽,菊花盛開,窗前籬下,片片金黃。除登高插茱萸外,親友們?nèi)逑嘌?,同飲菊酒,共賞黃花,確實別有一番情趣。
菊花可食,自古入饌。據(jù)說慈禧最愛菊花火鍋,每至菊花盛開的季節(jié),御膳房每日都會采摘鮮白菊數(shù)朵,用明礬水漂過,清水洗凈,然后讓慈禧用暖鍋涮而食之,芬芳撲鼻,別具風味。
屈原的《離騷》有“朝飲木蘭之墮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之句。這個“落”字不是寫落花飄落而是初開,因為菊花縱然開敗了,也絕不隨風飄落,所以那位畫蘭不畫土的大宋遺民鄭思肖說菊花“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墮北風中”,鄭先生也是菊花的知己。
但有人說黃州的菊花是隨風飄落的,王安石和蘇軾還因此演繹了一個有趣的故事——蘇軾因恃才傲物由翰林學士貶為湖州刺史,三年任滿,回京朝見。去拜見安石,恰巧王安石外出未歸。東坡坐在書房,見硯下壓一首詩,其中有兩句:“西風昨夜過園林,吹落黃花滿地金?!睎|坡見詩大笑——黃花開于深秋,其性堅強,敢與秋霜相抗,最能耐久,即使老而枯干,終究不會飄落,于是一時興起,提筆續(xù)寫兩句:“秋花不比春花落,說與詩人仔細吟?!睂戇^自覺唐突,便告辭而去。晚上,王安石回來了,看見續(xù)詩,知道是東坡所作,便把東坡貶為黃州團練副使,東坡只得忍氣吞聲地去赴任。東坡到任黃州,終日清閑,轉眼過了一年,又是金秋時節(jié),黃菊盛開。一日,東坡與好友陳季常飲酒賞菊,一陣秋風吹過,只見菊花的花瓣紛紛落地……東坡一見,大驚失色。季常問明原因,笑道:“不同地方的花是不一樣的,黃州的菊花是經(jīng)秋風而落瓣的?!睎|坡這才知道王安石是特意把他貶到黃州叫他看看“吹落黃花滿地金”的景象。
這當然只是個故事,明朝的馮夢龍還把他寫進了《三言》,東坡被貶黃州是因為著名的“烏臺詩案”,王安石不至于這么小心眼兒??晌乙恢睕]機會去黃州去看看,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黃州的菊花是否真的在風中飄零。
全國不少地方都把菊花入菜。一位老先生告訴我全國只有南京用菊花的嫩芽入菜,稱為“菊花腦”,是因為當年曾國藩圍困南京時洪秀全的“發(fā)明”,其實江南不少地方都食用此物,到不僅僅限于南京一地。
菊花還可入藥曹操的故鄉(xiāng)安徽亳州所產(chǎn)者者稱“亳菊”,滁州所產(chǎn)者稱“滁菊”,產(chǎn)于浙江所產(chǎn)者稱“杭菊”都很有名,泡茶也不錯,養(yǎng)肝明目,放一點冰糖味道更佳。
與重陽賞菊有關的還有一個詞——明日黃花,明日指重陽節(jié)后一日,黃花就是菊花,蘇軾有“相逢不用忙歸去,明日黃花蝶也愁”的句子,意思是:既已相聚在一起就不要著急回去,還是趁這菊花盛開的重陽節(jié)日賞花為好,倘等到“明日”,重陽已過,不但人觀之無趣,恐怕飛舞的彩蝶看了那過時的菊花也會犯愁的。明日黃花其實相當于情人節(jié)后的玫瑰和八月十六的月餅,古人用來表示事情已“過期”之意,從來沒有昨日黃花之說,這個詞經(jīng)常有人用錯。
古人畫《四愛圖》,少不了陶淵明愛菊,“四君子”的條屏也一定有菊花。
可惜在網(wǎng)絡時代,菊花被網(wǎng)絡給毀了,所以郭德綱的相聲里“于謙的菊花”成了一個挺響的包袱。
我喜歡菊花倒不是因為和梅蘭竹并稱四君子,也不是因為菊花是北京的市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