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祝福江山】登 岳(散文)
天才蒙蒙亮,我們一家三口就離了住處,驅(qū)車直奔泰山腳下的紅門而來。我們是在昨晚到的泰安,專程來爬泰山。
入紅門時,大概五點多鐘。
紅門處,有一紅門宮,宮門緊閉,因為不能入內(nèi),所以只能走馬觀花看其外表了。所見無論院墻、大門還是房瓦都已失色,而且表面斑駁。路中的牌坊,路旁的石碑也是一樣的斑駁而滄桑。許多石碑上的文字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試著辨認了幾塊碑文后,感覺走在這一段路上,就像在穿越一段歷史,心存敬畏,腳步緩張而不敢囂張。
路邊的那些攤位上,或擺或掛了很多的拐杖。妻子和女兒禁不住攤主的吆喝,湊到了一個攤位前挑選起了拐杖,妻回頭問我要不,我說不要,帶著那么一個玩意,是負擔,也是個累贅。攤販們不僅出售,還回收,低買高賣,使得小小的拐杖生意形成了循環(huán)經(jīng)濟。
一入山,光線有些暗,不光是天色的原因,也因路旁的那些樹長得遮天蔽日。有些樹的皮上覆著青翠的蒼苔,有的如同被打磨過了一樣,沒了粗糙的棱角。大部分的樹上都掛著一個小牌子,上有一編號,不能小看了這些樹,它們也是有身份的,就像我們口袋里的身份證,證上都有一個號碼一樣。我忽然有種感覺,這些的樹是有知覺的,它們每天看著路過的熙往人流,說不上什么時候會微微一笑:小子,你祖上當年路過時的情景我還記得呢。
越走,天光越亮,只是不見陽光,看天,并無陰云,上山的路是穿行在一條峽谷之中,所以青山遮擋了斜陽。隨路相伴的是一條河谷,在河谷的平坦處,可見水清透澈,惹得一部分人翻過路墻,蹲在水中的卵石上,試水親膚。經(jīng)過河谷深處時,只聽見潺潺的流水聲,清涼悅耳,似乎在提醒著過路人,盡管不相見,一直都相伴。
越走,迎面而過的人逐漸多了起來,這么早下山,應該是在山上過了夜的。聽說山頂看日出,場景很壯觀。我們此番前來只為登山,所以沒在昨夜而是今晨登山。相同的時間里,人們上下交錯,因所欲不同,則背道而馳。
之前,在家的附近登過幾座山,鍛煉了一些腳力,只是那些山半天就可往返。此次遠道而來,就想追求更高遠的境界。
開始的一段路,走得還很輕松,背包雖有些重,并沒什么感覺。隨著坡度愈陡,臺階愈多,我的后背已有熱汗出來,手伸進背包與后背之間,能夠摸到熱乎乎的潮濕氣。妻子和女兒開始加快了吃喝,以幫我減輕負擔。
快到中天門時,透過一塊敞開處,能看到上面的青山正沐浴在清亮的陽光里,看來快要走出青山的庇蔭了,一旦走進了陽光,我也將給地面遮出一小塊庇影。
上到了中天門,眼前豁然開朗,抬頭望去,一條白色的路,像一條飄帶穿過綠色的掩映,打了個結(jié)掛在遠天之下,山峰的豁口處,那個“結(jié)“就是南天門。
中天門之前,每路過一處有名字的景點時,并未留心記住。為目標而行,之前的一切路過都是鋪陳,不達目標,一切皆為虛景。
隨著行路越來越陡,在一個路邊的攤位前,妻說給你也買個拐杖吧,我一時未置可否,其實早有想要的意思,無奈之前開口說是累贅,不好意思出爾反爾。妻子不容我分說就掏了錢。一棍在手時,竟有些小感慨,什么是相知相愛,什么是心有靈犀,如此便是。
有拐輔助,信心倍增,繼續(xù),前行。
等到了一抬頭,面前的臺階扶搖直上,如天梯懸立,不說也有自知之明,這就是最艱難的一段路了-十八盤。為什么是十八盤呢?十八是個有點意思的數(shù)字,比如:十八般武藝,會了十八武藝就無所不能了;女大十八變,過了十八就越來越好看了。不過形容不好的結(jié)果也很慘烈,十八層地獄,糟糕透頂了。
攀過十八盤,登上南天門,那是一種誘惑,一場挑戰(zhàn)。
人流的上下基本按照右側(cè)通行的習慣。下行的人也不輕松,或直面輕落腳,或側(cè)身緩探步。上行的人多是靠著路旁的石墻,左手撐拐,右手扶欄。山的高處巖壁多了,樹便少了,人完全暴露在無遮攔陽光里,身體就像一塊吸飽了水的海綿一樣,隨便一動會汩汩地流水。
我采取的是小歇,慢行,一步一階,循序漸進。媳婦則是一通休息,一陣疾行。女兒一會隨母,一會隨父。每個人都按照適合自己的方式前進,有點“八仙過海各顯其能”的架勢。
我盡量壓低身子,讓重心放低,以減心臟壓力。汗水順著臉上和脖子匯聚到下頦處,成滴后落下,階石之上濺出一點黑影,旋即縮略而逝。這里一級一級的臺階,日日接受著,無數(shù)滴汗水的濺落,無數(shù)雙腳掌的踩過,臺階的巖面早已磨礪的光滑,所以這段路如同一條磨刀石,磨練著每一個攀登者的意志。
每爬過一程,歇息時環(huán)顧左右,總會發(fā)現(xiàn)有些熟悉的身影或遠去,或落后,又會出現(xiàn)新的身影相伴下程。人這一輩子,何嘗不是如此,有些人相識后又遠去,新的遇見又同行。
當跨離最后一節(jié)臺階,站在了南天門下時,并沒有怎么樣的特別興奮,因為這里原來還不是最高處,最高處在玉皇頂?;赝€在匍匐而上的人們,你們繼續(xù),我們先行了。
隨后我們上了天街。
天街上人來人往,街旁的餐飲和旅店生意繁忙。在經(jīng)過一群人時,一位舉著小旗幟的人邊走邊介紹著什么,隨后我聽見她開始背誦起了一首詩:“遠遠的街燈明了,好像閃著無數(shù)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現(xiàn)了,好像點著無數(shù)的街燈。我想那縹緲的空中,定然有美麗的街市……”,課本上學過,這是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
我們是在正午時分登上玉皇頂?shù)?,憑欄遠眺,紫煙之中,山巒連綿,如浪疊涌。杜老先生當年只是站在山腳望岳,便“一覽眾山小”,如果凌頂,必會有更豪邁的句子。
曾看過照片,一石矗立,上刻“五岳獨尊”,以為石必巨,字必斗,必要仰視以觀,卻不曾想,只是路旁一柱石,前立一人竟可蔽之。古人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真的很有道理。
在頂上逗留了一會,我們就開始下山了。
途中,妻子說,爬過這山,以后再爬一般的山就不會愁了。就像過年開車回了趟老家,1500公里啊,之后再去哪兒,開個三,兩個小時一點都不打怵。我點了點頭。只有走過路過才知道,有些時候毅力遠大于體力。
海拔1545米,放在平地,不算多遠的距離,一旦立起高度,達到角度,就有了難度,需要以攀登的態(tài)度去爬行。其實人生,也會常有那么一段路,時光不長,確很重要,攀登過去,就到了另一個層次;過不去,就是瓶頸,成了一生隱隱的痛。
出了紅門再回望山峰,心中默念:別了!此生也許不再來,因為山外有山,我們在路上,需要去攀登的永無止境。
最后一句,是點睛之筆,給人掩卷沉思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