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我去了那邊(散文)
綠色敞篷吉普車在天地之間極速而過,四周圍靜悄悄的,連一只小鳥也沒有,只有混沌沌的天和地像兩張圓圓的大餅攪合在一起,吉普車在兩張大餅中間疾馳著。
忽然車的西北方向出現(xiàn)了一眼望不到頭的古老青磚圍墻,那青磚圍墻高高的望不到頂,也沒有大門。車停下來辨別方向,我立時興奮起來,“這是什么地方?你們等我一會兒我過去看看就回來?!蔽曳萝囅驂δ沁吪苋?,速度之快令人乍舌,幾個人都沒能攔住我,他們撕心裂肺地高喊著:“你回來,快回來,你不能去那邊!”但我心意已定,好奇心驅(qū)使著我顧不了那么多了。
圍墻輕快地裂開一條縫,而且逐漸打開了兩米多寬,我忘乎所以,想看看墻那邊的風景。走過圍墻,里面豁然開朗,清一色的青磚古樓建筑磚縫大小一致,墻面整潔筆直地圍城一個個四合院。我欣賞著青磚建筑,然而里面卻一個人影都沒有,陰森森的令人恐怖。我不由地打個寒戰(zhàn),不知不覺走進了一個院落,輕輕推開東面那個紅木雕刻的古門,里面熙熙攘攘擠滿了人,卻鴉雀無聲,大家有秩序地排隊買東西,用的都是金銀元寶和黃色的紙幣,但交錢后不管多大的票也不找零卻沒有人計較,我沒有看見貨架上有任何貨物,他們交錢以后不用說話就會拿到自己需要的東西離開。
這里好像沒有人看見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光包圍著,仿佛是一層透明的薄膜將我整個人罩住,我身在人群中,卻與他們格格不入。忽然聽見旁邊有人說話:“你是新來的。”我猛地回頭驚恐地看那說話的人,是個高高瘦瘦的老大爺,他目光空蕩蕩的,寬寬八字眉又黑又長。上身穿著一件黑棉襖,手里拿著一頂皮毛一體的棉帽子在仔細擦著,那頂皮帽子泛著黝黑的光澤。
旁邊的女子接上話茬:“我是新來的,你怎么知道?”女子反問道。
“是生面孔,你從哪里來的?”黑棉襖沒有抬頭,仍然擺弄著黑帽子。
“我從**廠來的。”女子一邊拿著自己需要的東西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
我心里一驚,這個女子竟然和我是一個單位的,我湊過去仔細觀察,卻是陌生面孔。
“我四閨女和你一個單位,他叫劉明,如果你看見她,替我告訴她一聲我在這邊過得挺好,不用她惦記,這里除了沒有親情、友情、愛情之外,只要有錢什么都可以買到?!蔽噎h(huán)視了一下四周真像他說的一樣,大家手里的東西琳瑯滿目、應(yīng)有盡有,可表情都非常冷漠,近在咫尺而相互間缺少溝通。看著清一色空洞的目光,一種孤獨感油然而生。
我回過頭想告訴老人我認識劉明,可他已經(jīng)迅速離去,我急忙追出門去,她卻早已不見蹤影。院內(nèi)還是一片空曠,既沒有雜草也沒有鮮花,只有灰蒙蒙的天空和清一色的青磚瓦房。我順著灰色石板鋪就路面向南走,遠處一個琉璃瓦的青磚二樓佇立眼前,忽然看見我大姑姐穿一件掉色的灰布大褂,表情呆滯,目光空洞,孤苦伶仃地立在樓前望著西南的天空發(fā)呆?!敖?!”我高喊著迎上前去,可是聲音在喉嚨里咕嚕一聲就被吞沒了,她沒看見我的到來,仍然望著天空發(fā)呆,那種孤獨期盼的眼神令人心痛。我急忙跑上前去打招呼:“姐,我來看你了?!焙韲道锶匀粵]有發(fā)出任何聲響。正在這時,墻那邊的朋友聲嘶力竭地高呼:“時間來不及了,你快出來,快??!”扭過頭一看,只見那裂開的青磚墻在一點點地合攏,那厚厚的墻就像兩座黑洞洞的山體,發(fā)出嘎吱吱振人心魄的聲響。我風馳電掣般向墻縫飛奔,心想我的命運將終結(jié)在這墻里。
忽然我的腳被石頭絆了一下,由于慣性,身體“啪”的一下騰空摔了出去,在我最后一只腳抽出墻縫的那一剎那,青磚墻嘩啦一聲完全合攏,沒有一點裂開過的痕跡。我驚愕自己的渺小,我感恩那塊絆腳石為我墊腳。
當我站起身卻發(fā)現(xiàn)那輛綠色敞篷吉普車已經(jīng)絕塵而去,“等等我——”我絕望地使足全身力氣在天地之間吶喊著,喉嚨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響。那輛吉普車變成小綠點轉(zhuǎn)瞬即逝,圍墻也不見了,遠處的天空和地面仍然混沌沌的,我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哪里都一模一樣,灰蒙蒙的沒有陽光和色彩,孤獨和恐懼襲來,我在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大圓圈里哭喊著:“救救我,別拋下我一個人,我要回家!”喉嚨被哽塞著,我用盡渾身的力氣再次哭喊著:“別拋棄我,我要回家,嗚嗚嗚……”
“你醒醒,你做噩夢了吧,你醒醒!”
我終于醒了過來,汗水濕透了衣襟和枕頭,室內(nèi)的燈已被老公點亮了,我看墻上的時鐘是凌晨3點整,我終于又看見了光明,看見了五顏六色,看見了親人……我忽然感覺生活原來竟是這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