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新開了一家早餐店，聽說店主是外地人，主營各色粥、肉夾饃、雞蛋餅，尤其是隨便吃還不用付費的小菜，比如暴腌甘藍、芹菜，微辣爽口，就連平時吃的蘿卜絲兒、苤藍絲兒都是清香四溢，別有風味。
　　 若蘭早就聽說了，而且一直想去，苦于沒有機會。周末來了，愛人出差未歸，兒子去參加籃球賽，孤家寡人的她，來到了這家叫“家常便飯”的小店。
　　 拉開玻璃門，掀開鏤著小碎花的軟門簾，一股股飯菜的香味勾人味蕾。若蘭鼻翼翕動了幾下，激起胃的渴望。她走向前臺，老板娘垂手侍立，笑容可掬，一張嘴滿口普通話，聲音甜美，飄進耳朵很熨貼。
　　 若蘭要了一個餅加雞蛋，還有一碗小米粥。她叮囑服務員傳話炒雞蛋的時候少擱鹽，她特別想嘗嘗這里的小菜。其實她本想光吃餅就小菜，可是小菜是免費的，她又怕人家說是來占便宜的，所以索性要了餅加雞蛋。
　　 她環(huán)視小店，窗明幾凈，白色的桌面上纖塵不染。筷子盒是絳紅色，餐巾紙盒是墨綠色，淡灰色的椅子面有白色的豎紋，色調淡雅，叫人心地澄澈。她選了臨窗的位置，那是小店的角落，她喜歡安靜。她放下包，起身走到前臺旁邊，那里擺著兩張桌子，上邊放著四個锃明瓦亮的不銹鋼盆。里面盛著的就是免費小菜，她拿了最小的盤，夾了甘藍絲兒和幾段芹菜，若咸就足夠了，不咸再添，若剩了就糟蹋了。
　　 回到座位上等飯，若蘭刷開手機，不論網(wǎng)頁，還是QQ空間、微信群，鋪天蓋地都是李詠和金庸，或哀嘆或憐惜或詰責或痛恨，褒貶不一，她都看煩了。把手機塞進包里，將視線轉向周圍的食客。人真不少，有吃的有看的，有說的有笑的，一派祥和。
　　 陽光透過窗曬著若蘭的背，暖暖的，很舒服。陽光將她的影子鋪到桌面上，長發(fā)垂在耳邊，將輪廓勾勒得很美，像用墨潑上去的，她一動不動看著自己的影子，有點陶醉。
　　 “來啦！您的飯！”一個很陽光的小伙子把一個盤子一個碗放到若蘭面前，盤子里是一個小小的圓圓的發(fā)面餅，中間夾層露出黃色的炒雞蛋，碗里的小米粥黏黏糊糊冒著熱氣。
　　 若蘭拿起餅咬一口噴噴香，只是淡了些，夾一口小菜塞進嘴里，嘿，真不賴，咸淡適中。一口餅，一口菜，一口粥，若蘭吃得津津有味。她記不起有多久沒出來吃飯了，乍一吃還挺開胃。就在她快要吃完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綠色菜絲間夾著一根黑頭發(fā)，立時覺得剛咽進胃里的東西往上反，她本能地用筷子往外挑，不想又發(fā)現(xiàn)一根，肯定是長頭發(fā)被刀切斷了，她想。她再也吃不下去，干脆把盤子里的小菜都扒拉到桌上。抻兩張餐巾紙擦擦嘴，起身要走。
　　 “哎，你這人咋回事兒，雖然小菜不要錢你也不能這么糟蹋啊？”老板娘臉上冒著黑煙沖過來，“都像你這么吃，我們還不得賠掉腦袋？兩塊錢的餅，兩塊錢的米粥，再加一塊菜錢，對你這種人不能免費！”
　　 老板娘這一咋呼，把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若蘭身上，她微微一笑：“對不起，我胳膊受傷了，筷子拿不好。對不起，對不起！”若蘭高聲表達著歉意，又猛然壓低聲音，“老姐姐，有句話叫沖動是魔鬼！”
　　 老板娘多精明，聽出若蘭話里有話，也低聲回應：“走，借一步說話?！比籼m重又把小菜收進盤里，端著跟在老板娘身后，朝小店里間走去。
　　 再出來，老板娘滿臉賠笑，把若蘭送到店外連連道謝。若蘭好像想起了什么，返回去用手機對著微信付款二維碼一掃，四塊錢點了出去。
　　 這一切，吃飯的人們無從知道。但從那以后，這個小店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戴上了白色的廚師帽，小店以干凈衛(wèi)生出名，生意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