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岸(散文)
佛家有云: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然而對一個自斷后路,執(zhí)意向前的決絕者來說,已經(jīng)沒有了回頭的可能,岸即便就在身后,他也不會轉(zhuǎn)身。
內(nèi)心里全是海,已經(jīng)沒有了岸,即便是苦海,也要走過去,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不是如何去選擇,而是沒想選擇。
世間之人,來來往往,世間之事,悲悲喜喜,如果都能回頭,豈不都有完美的結局,哪會有那么多殘缺和遺憾?
兩千多年前,孔子面對滔滔奔流之水,發(fā)出:“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的感嘆,他在感嘆時光易逝的同時,是否也在為自己的蹉跎人生憂慮,已經(jīng)不得而知了,我們能確定的是,老夫子至始至終都沒有放棄他的政治理想。
孔子帶著他的弟子們周游列國,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尋求施展抱負的機遇,他應該知道,彼時是個弱肉強食,禮崩樂壞的混亂世界,但是依舊初心不改,做了個苦海里的弄潮兒。
如果孔子真的回了頭,為保住自己的一官半職,屈服于權威,獻媚于君王,留在魯國,盡情享受風花雪月的貴族生活,可能他的名字早就湮沒在了歷史滄海中,我們根本就不知道孔子是誰了。
今天我們在為博大精深的儒家文化陶醉時,是否想到了它的創(chuàng)始人周游列國時的苦悶和彷徨呢?誰又能把那個高大魁梧,泰然慈祥的孔子形象與四處碰壁,遭受暗算和排擠,惶惶然如喪家犬的落魄孔子聯(lián)系在一起呢?
江河湖海之所以叫江河湖海,是因為岸的能屈能伸,套用家鄉(xiāng)的一句俗話“再大的饅頭也大不過籠”,再遼闊的大海大洋,也有岸的呵護,所謂“無邊無垠,與天相接”,只是一種傳說,千萬不能當真。
岸的存在是一個客觀事實,相對于苦海的未知。岸的指向則是確定的,要么是一種消極躲避,要么是一種心靈救贖,回頭的人,其實也未必真的能回到岸上,步子一旦邁出,命運也就注定了,豈容你想回頭就回頭。
佛家以悲憫之心勸誡世人,或許只是源于一種良好愿望,并不代表必然的結果,佛家還有一句話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往日殺人無數(shù),停止殺生就可以回頭成佛,那對那些終日修行,行善積德,普度眾生的人豈不是太不公平?
曾經(jīng)轟動一時的白銀殺人案主犯高承勇,二十多年前接連犯下?lián)尳?,奸殺十余名受害人之后,藏匿于一所學校的小賣鋪中,在周圍人的印象里,他儼然成了孝順,穩(wěn)重,本分的“好人”,甚至他被警方逮捕后,大家都很驚訝,無法接受他是一個殘忍惡毒殺人犯的事實。
不能排除高承勇犯下連環(huán)殺人的驚天大案后,精心為自己打造了一個“善人”的形象,,想逃脫法律的制裁的企圖,不過也有他良心發(fā)現(xiàn),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可能,但是這些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已經(jīng)淹沒于罪孽之海的他,是沒有岸讓他回頭的。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為行為承擔后果,付出代價,是立法的基本精神,也是一個成人的基本常識,所謂的苦海,是必然歸宿,而靠立地成佛,回頭是岸,來逃避法律的懲處,想都不要想。
想成佛,就遠離屠刀,如果對佛家的那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還心存奢望的話,那法律只能送把他送上西天,去求佛祖赦免其罪惡了。
相對于孔子對岸的不留戀,另一個歷史上的悲壯人物,西楚霸王項羽,則是在烏江岸邊,上演了一出霸王別姬的千古絕唱。
項羽和他的摯愛之人別姬至死也沒有離開岸邊,如果強渡烏江到對面江東,那是他的根據(jù)地,憑借西楚霸王的威望,重新拉起一支隊伍,找機會和劉邦一決高下,不是沒有可能,但是這個剛烈到寧折不彎的漢子,因為失敗而無言面對江東父老,終究沒有跨出求生的那一步。
自古美女愛英雄,虞姬對項羽的愛,卻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愛,她勇敢的邁向死亡之海,只為把愛人挽留在生的岸上,這種愛的極致,試問當下自稱愛你愛到骨子里的人,真的能做到嗎?
歷史就是這么詭異,劉邦作為楚漢相爭的勝出者,貴為漢高祖,卻沒有給后人留下多少好印象,反倒是落敗者項羽,以其敢愛敢恨的真性情,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形象,成為了后人的眼里的真英雄,李清照對其贊美曰: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從另一個角度說,岸其實也有相對性的,對于船,岸是永遠的依靠,而對于魚,岸卻是失去自由,甚至走向死亡的噩夢,所以你內(nèi)心里的岸,未必是他的岸,你眼里的苦海,未必是他的苦海,正應了一句古語“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如果不是媒體報道,誰能想到,山高林密的終南山,現(xiàn)在居然有幾千名來自全國各地的修行者在隱居,過著苦行僧式的原始生活,俗人意識中的寂寥艱苦的無邊苦海,在這些修行者眼里,卻是山清水秀,返璞歸真的人間天堂。
回到以人為本的理念上來,岸也罷,海也罷,都不足以決定一個人的成敗,真正把握命運的,還是人自己,神也好,佛也好,都是保佑積德行善,樂觀上進之人,人只要做好自己,就一切OK了。
這個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嶄新時代,期待的是有志者的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