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千年之戀(小說)
一
江邊的冷風不斷,幾個走在街道上的行人瑟瑟發(fā)著抖,雙手揣在褲兜里,臉上一副猙獰的面孔。
盡管如此,在這一刻,依然沒有什么能夠打擾到林樂君,哪怕是天崩地裂。他面無表情地行走著,可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一年之中,林樂君最討厭這個夜晚,它有著最痛苦的回憶。每到這個夜晚,千年之前的那一幕,就會在腦海里清晰而又重復地出現(xiàn)。
此刻,他的悲傷就像巨浪一樣翻騰,像狂風一樣咆哮,像閃電雷鳴一樣歇斯底里。他是多么想就此離去,去另一個世界陪伴她,可惜現(xiàn)實殘忍地拒絕了他,他必須得活著。
林樂君停下了腳步,面朝黃浦江,一個人靜靜地望著遠方,淚水一如既往地流了出來。
“老板,別傷心了。”楊盈盈拍了拍林樂君的后背,安慰地說道。
“你知道了,阿靜全都告訴你了吧?”林樂君回過神來,又說道:“這也不算什么秘密。”
“你還愛著她,是嗎?”楊盈盈問這句話時顯得特別認真。
“我曾對她說,此生唯愛她一人。”林樂君擦了擦眼淚說道。
一千年前,江州蕭家,蕭梁順員外育有一女,天生麗質(zhì),聰明伶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眼看著要到了出嫁的年紀,不少名流巨賈的公子趨之若鶩,爭搶著要得此佳人,可蕭員外之女蕭歆卻不為心動,總以不適為由推脫眾人。
蕭員外深知女兒的性情,知道她想嫁一個文武雙全、性格平順的好郎君。蕭員外為女兒的婚事忙前忙后,頭發(fā)白了不少,整日憂心忡忡的。
太宗三年,天下大亂,大將吳啟崇起兵造反。吳啟崇掌握了朝廷一半兵權,本身就戰(zhàn)功赫赫的他對打仗得心應手,朝廷戰(zhàn)敗連連,很快就被吳啟崇奪得了半壁江山。
太宗確實也是一位賢明的君主,可是用人不當,沒能識得吳啟崇的狼子野心。短短的幾個月里,戰(zhàn)火從邊疆逐漸漫延到了江州。
蕭員外愁悶不已,這里有他經(jīng)營了大半生的產(chǎn)業(yè),而此時不得不放棄,只能被迫西行。他帶走了所有能夠攜帶的積蓄家產(chǎn),帶著家眷一起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一路向西來到靠近京城的幽州后,蕭員外吊著的心總算平靜了下來,在這亂世中他已經(jīng)看淡了金錢名利,只求妻兒子女安然無恙。
來幽州有一段日子了,蕭家的生活雖然沒有在江州那般要風得風、要雨得魚,但也還算過得安穩(wěn)。
蕭家有一個宛若天仙的蕭歆,很快聲名遠揚,追求者也越來越多了。
蕭歆是一個憂國憂民的人,國難當頭,對于醉生夢死、整日出入青樓和賭館的富家子弟,她打心底里嗤之以鼻。她的如意郎一定要是一個心系家國讓敵人聞風喪膽的蓋世大英雄!
與林樂君的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那日,街道兩旁人群擁擠,大家議論紛紛,蕭歆坐在飯店里隨著他們所望的方向看去,一位騎著戰(zhàn)馬的將軍攜著將士走在前列,路人們都拍手表示敬意,有的人甚至大聲叫好。
那位將軍離她越來越近了,她漸漸地看清了他的模樣。這個人臉龐俊秀如讀書人,可全身卻散發(fā)著威武的氣息,這種氣息是久經(jīng)沙場才有的。蕭歆對他產(chǎn)生了興趣,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不久之后,蕭歆知道了那位將軍是當朝宰相的小公子,名字叫林樂君。林將軍雖然長相斯文俊秀,可是武藝高強,是一個領兵打仗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
在吳啟崇叛亂之前,天下太平,江山社稷安穩(wěn),林樂君英雄無用武之地。發(fā)生叛亂后,朝廷敗戰(zhàn)連連,丞相推薦了林樂君。他真乃一位百年難遇的將才,收復了不少失地,成為了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
那次見過面以后,蕭歆再也沒有見過林樂君,聽說他帶兵遠征了。然而就這一面之緣,就足夠讓她牽腸掛肚了。
林樂君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與蕭歆見面的場景。那日,為祝賀他凱旋,丞相在京城最好的酒樓設宴,許多名流貴人皆被宴請。蕭家雖然在京城算不上名流世家,可是蕭歆的名字過于響亮,都知道她是一位才女,擅長琴棋書畫,所以特邀她在今日撫琴幾曲。
京城的貴族圈皆知林公子雖為武將,可性情溫文爾雅,不近女色,盡管他不精通詩文樂器,可特別敬佩文人藝者。
蕭歆琴音奏起,林樂君抬頭望向她,接著心頭一驚,好一個特別的女子,穿著一件普通的白裙,臉上無妝,與那些打扮嬌艷的青樓女子相比,有一種清新脫俗的美。
由于蕭歆的與眾不同,林樂君的目光從琴音響起的那一刻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直到蕭歆忽然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太過入神失態(tài)了,違背了自己一貫的作風。他立馬轉(zhuǎn)頭,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沒有人注意到他,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自己都感覺不可思議,這世間竟然會有一個女子令他如此關注。蕭歆羞澀地低著頭,那一刻她心跳加劇,仿佛要跳出胸膛似的。
宴席過后,林樂君還是忘不了那場四目相對的情景。
林樂君終究按捺不住自己的怦然心動,問隨從:“方才那位撫琴姑娘為何人?”
“回稟將軍,這是蕭家蕭員外之女,名叫蕭歆?!彪S從答道。
“你可還知道她的什么?”林樂君追問道。
“傳聞她多才多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為人知書達理、性情和善,可卻不喜歡與京城的富家子弟來往?!彪S從侃侃而道。
“哦,好一個潔身自好的女子,有點意思?!绷謽肪匝宰哉Z道。
最近戰(zhàn)事不緊,林樂君得以休息,閑來無事他來到集市,看著街上的百姓眉開眼笑,周圍一片繁華,他甚感欣慰。
林樂君走在熱鬧的大街上,眼前突然一亮,前方那個挑綢布的女子有點像蕭歆。蕭歆挑好綢布后轉(zhuǎn)身離去,林樂君緊隨其后加快腳步,打算上前與她打個招呼。
林樂君心里暗自得意,卻不知道危險即將來臨。在他與蕭歆一步之遙的時候,周圍竄出一群蒙面帶劍的刺客,看那架勢,分明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他臨危不懼,和那些朝他下殺手的刺客做著殊死搏斗。奈何殺手人多勢眾,他武功再高也遍體鱗傷,當一位刺客趁他不注意向他后背刺去時,不遠處的蕭歆迅速地撿起一把劍刺進了那個殺手的胸膛里。
林樂君轉(zhuǎn)身看了一眼蕭歆,然后噗地一聲倒了下去。醒來之后,林樂君發(fā)現(xiàn)自己已身處蕭府,這時蕭歆走了進來,驚喜地說道:“將軍你醒了?!?br />
林樂君感激地說道:“多謝姑娘救我一命!”
“將軍不必客氣,這是民女應該做的?!?br />
接著,兩人緘默不語,互相望著對方,蕭員外走了進來才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隨之而來的還有林樂君的父親林丞相,兩人見到林樂君沒事便放心下來。
林樂君開口說道:“蕭員外,多謝愛女蕭歆出手相助,否則林某已命喪黃泉了。”
“誰不知林將軍是心系百姓國家的勇士,幫助你就等于在拯救這個國家,任何一位有良知的百姓都會這么做的?!笔拞T外客氣地說道。
林樂君再三言謝后與父親回府,走到門口特地邀請蕭歆有空到林府一坐。聽了這話,蕭歆的心里比吃了蜂蜜還甜呢。
林樂君這幾天心煩意亂的,他清楚地知道那日刺殺的幕后元兇是林家在朝的死敵,當朝皇上的國舅劉啟生。國舅與林家的勢力在朝中平分秋色,明爭暗斗數(shù)十年,而這幾年林樂君在朝中的崛起讓劉家惴惴不安。林樂君的父親也曾說過劉啟生狼子野心,不甘屈人之下,他的所作所為嚴重地影響到了江山社稷,據(jù)說他昔日與叛軍頭目吳啟崇私交甚好。
林樂君對著后花園的池塘發(fā)呆一陣后,一轉(zhuǎn)身就得到了一個驚喜,蕭歆正看著他,他們再一次對視,蕭歆開口說道:“將軍,我沒打擾到你吧?!?br />
“沒有沒有,感謝姑娘看得起我,造訪林府。”林樂君有禮地說道。
蕭歆接著說道:“林將軍言重了,能夠與你這樣的大英雄結(jié)交,是小女子的榮幸!”
“快別這么客氣,從你救我那一刻起,我就把你當做朋友了?!绷謽肪缓靡馑嫉負狭藫项^,過了一陣,又開口說道:“素問姑娘詩詞曲賦造詣頗高,可否教我一點皮毛,我小時候父親經(jīng)常逼我讀書寫字,可惜資質(zhì)愚鈍,沒有在這方面取得一點成就。”
“當然樂意,不過作為回報,將軍也教小女子一點防身武功吧?!笔掛дf著,臉上露出了兩個酒窩。
林樂君癡癡地望著她,他知道在這一刻,他胡心已經(jīng)被她的笑容融化了,深深喜歡上了眼前這個美麗如畫的女子。
二
這么多天,林樂君一直都和蕭歆在一起,蕭歆雖然沒有一點武學基礎,可是領悟能力極高,身體素質(zhì)也比平常女子強上許多,林樂君感嘆,可真是一個練武的好材料,若是從小學起,現(xiàn)在絕對是女中之鳳!
蕭歆對林樂君可是失望之極,原以為他一點就通,可是許多文學要領反復地教導,他仍是入不了門。
休息了大概一個月之后,林樂君奉旨南征,意在消滅剩余為數(shù)不多的叛軍。
出征之日,蕭歆內(nèi)心苦澀,甚是不舍,深情地對林樂君告別:“將軍,你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凱旋,再教我武功呢?!?br />
“我一定得勝歸來,你在家等我好消息吧,誰要是趁我不在欺負你,我回來一定要他好看!”
蕭歆望著林樂君遠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了波瀾,盡管她一直和林樂君以知己相稱,可是卻騙不了自己的心,在幾個月前的那場大宴上她就對林樂君心生了愛意。
林樂君走了有些日子了,蕭歆心里除了想念還是想念,就連服侍她的丫鬟都看出了她的心思,蕭員外也不是愚笨之人,早就看出了女兒對林將軍的用情之深。
蕭歆知道林樂君英勇善戰(zhàn),可聽說遺留下來的叛軍是吳啟崇的精銳,她不免有些擔心起他的安危。
勝利歸來后,林樂君就急忙來到蕭府,可惜蕭歆不在府內(nèi),蕭員外告知,他走后國舅的次子經(jīng)常騷擾蕭歆,蕭歆不愿搭理他,可奈何他的背景深厚,蕭家不得不給他面子,所以蕭歆應邀外出了。
聽罷,林樂君氣憤不已,心想非得收拾一下這個花花公子不可。
告別蕭員外后,林樂君來到了戲樓,看到了第一排坐的蕭歆和劉國舅的次子劉棕,于是大步向前走去,喊道:“歆兒!”
“林公子,你回來了?!笔掛Щ剡^頭,一臉的震驚,還有突然而至的喜悅。
“聽聞林公子不喜歡這些庸俗之地,怎么今日也有雅興來此看戲?”劉棕帶著不恭的口氣說道。
“跟我走,歆兒!”林樂君拉著蕭歆的手說道。
“慢著,林公子,這可是我的賓客,豈能說走就走?!”劉棕咄咄逼人。
“我今天還非要拉她走了,你能把我如何?”林樂君的眼神里充滿了怒意。
“別人怕你林樂君,我可不怕,我今天非要收拾一下你!”劉棕不滿地說道。
劉棕的武藝確實不錯,但比起林樂君還欠些火候。他以為他人多勢眾,應該不會處于下風,可惜他太自以為是了,低估了林樂君。林樂君施展武藝,一個人擺平了所有人,而且狠狠地揍了劉棕一頓。
“下次再招惹我,可就不是這么簡單了,快滾!”林樂君嚴肅地說道。
林樂君和蕭歆并肩走在一起,日夜想念的人就在身邊,低頭許久的蕭歆打破了這份沉寂,“將軍,剛才你所說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難道不是嗎?”林樂君也不想掩飾,望著她的眼睛鄭重其事地說道:“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林樂君的女人,和我在一起,好嗎?”
“嗯。”蕭歆應聲點頭。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得難以想象,但確是自己這一輩子聽過的最幸福、最動聽的一句話。
三
不久之后,林樂君與蕭歆的婚事在整個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的,就連皇上都驚動了,說要為他備一份大禮。這個時候最不甘心的就是劉棕了,兩人積怨已久,他心里鬼笑道:“你過不了幾天快活日子了!”
婚禮越來越近了,蕭歆心里越來越甜蜜了,林樂君越來越忙了?;槎Y前日,一位神秘的道人造訪林府,說是從東海而來,有要事相告。
林樂君把他帶到了自己的臥室,蕭歆也在,道人望了望蕭歆說:“事關重大,請姑娘回避!”
“道長多慮,她是我的妻子,但說無妨!”林樂君拱手禮貌地說道。
“想必將軍一定聽說過當朝天子一直在尋找長生之道吧,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钡廊艘槐菊?jīng)地說道。
“世上真有長生之道,道長是在說笑吧?”林樂君不以為然。
“將軍信不信我都沒有關系,我也是奉一仙姑之命,將兩顆續(xù)命仙丹贈予對天下有功之人,不過要記住,服食仙丹,一千年后會再次變回普通人?!钡篱L的神情嚴肅,取出一個盒子放在桌上便揮袖離去了。
林樂君雖然不相信道士所言,但是又想到?jīng)]人會用這么低劣的手段加害自己,就把仙丹留了下來。
這時的林樂君沒注意到,門外一直有個人在偷聽這一切,這人就是劉家安插在林府的奸細。
林樂君與蕭歆在后花園談笑著,幻想著婚后的美好生活,全然不知厄運即將來臨了。就在他們卿卿我我之時,林府已被重兵包圍了,國舅叛亂,收買了皇宮的守衛(wèi)和太監(jiān),皇上危在旦夕,林府也是下手的重要對象。
蕭歆靠在林樂君的肩膀上,突然,一群士兵沖了進來,林樂君立馬彈了起來,大聲喝道:“你們是何人,竟敢擅闖林府?!”
“林將軍,恐怕你不知道朝廷易主了吧?!笔勘p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