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二月春風似剪刀(散文)
江南的春天來得早,還在正月里便“寒雪梅中盡,春風柳上歸”了。春風似一把神奇的篦子,只輕輕地梳了梳柳絲,那倒掛在岸邊的垂柳便冒出乳黃色的柳芽。幾夜春雨過后,柳芽很快就長成翠綠色的柳葉,她們就像一隊美少女擁在柳枝的周圍,在春風里翩翩起舞。柳梢不時地掠過水面,漾起輕微的漣漪,恰似捧心西子。兩只鴛鴦一前一后從遠處游來,不時撲動著翅膀,驚擾了一池春水。水波輕微晃動著,陽光在水面上撒下一串碎銀,返照水埠上的舊苔也有了幾分生氣。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贝猴L剪出的是柔美,裁出的是婉約。春柳就像一位體態(tài)裊娜的嬌娘,秀發(fā)飄飄,風姿綽約;她跟著春風的節(jié)拍長拋水袖,明眸含情;她身姿輕靈,動靜之間有說不出的嫵媚;她活潑可愛,一顰一笑間透露出春的心思……
春風與春柳就是一對情投意合的知己,風為柳生,柳為風舞。春風用那她那雙纖纖玉手將千條萬條的柳絲輕剪,不僅剪出嫩于金色軟于絲的翠色,而且裁出了明媚的春光,因而春風入了詩,楊柳上了畫。
“渭城朝雨浥清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鼻氐劐睒蛏?,才華橫溢的詩人,伴著煙柳,送別友人,情意綿綿,依依不舍,千叮萬囑,道不盡深深的友情,有如那纖柔的柳絲縷縷綿長?!皟蓚€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痹娙藱M豎相間、遠近結合,有聲有色地描繪出了西川的大美春色,令人無限憧憬和向往。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敝缓唵我痪浔懔芾毂M致表達了征夫的心酸。春日出征時,楊柳依依,情人款款相送;寒夜歸來,雨雪交加,獨不見佳人相迎,讓他痛在心頭,悲嗆欲淚。“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痹σ瓜鄷奶鹈?,相擁的纏綿,多么讓人期許!“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睍燥L凄冷,殘月破碎,離人凄楚躍然紙上。
“西湖春水綠于酒,西湖女兒嬌似柳?!边@首詩不僅歌頌余杭女子的美貌,而且贊美她們的多情。即使蛇妖白素貞,為了情不惜放棄千年的苦心修煉,要與許仙做一對平常夫妻。白娘子無懼法海的威逼,不惜以命相爭,只要能圓一個錢塘女子溫柔的夢?!栋咨邆鳌纷畲蟮谋瘧嵒蛟S不在于白素貞被鎮(zhèn)于雷峰塔下,她既然無懼于死,又何懼于被鎮(zhèn)?
西湖十景,我最喜歡“柳浪聞鶯”了。在和煦的春風中,獨自一人靜靜地賞柳色蔥蘢、聽婉轉鶯啼,享受大好春光里的逍遙自在,那是多么的悠然、多么的愜意!喜歡在陽光明媚的午后,一個人慵懶地仰臥在柳下的草坪上,任一縷縷柳絲輕輕地拂在臉上,那種麻酥酥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喜歡在暮色靄靄的林間,欣賞那如瀑布一般的綠,層層疊疊,相擁相依,恰如一蓑綠色的煙雨,仿佛進入“花動一山春色,柳如畫”的幽美夢境。一邊看一邊想,一邊想一邊看,想得人春心萌動,想得人詩意盎然……
漫步蘇堤,柳蔭漫漫,與春風拉手,帶著浪漫的詩心,沿著蜿蜒的長堤,為尋覓煙柳而來,滿目都是柳的蔥籠,那一縷縷柳絲迎風搖曳、從容灑脫,或臨湖而立眺望遠方,或含蓄幽思、恬然文靜。移步換景,哪一處不是滿眼滴翠的畫?哪一處不是柳色清新的詩?
沉浸在這蔥蘢的萬縷叢中,思緒不由得跟著春風一起飛揚起來:堤內的湖水泛動的不只是白素貞、蘇小小、柳如是這些女子多情的目光,更是詩人實踐政治主張的舞臺。西湖名勝最讓人揚眉吐氣的就是蘇堤。詩人不為風雅,只是為了解除臨安水患之苦而興水利、筑湖堤?!疤K公當日曾筑此,不為游觀為民耳”,于煙雨朦朧時漫步于蘇堤,在欣賞自然美景的同時,豈能忘卻東坡大德?
走在白堤上,更是滿目的蔥蘢。看,水碧如酒,柳影倒映,驛動著一幅陽春的油畫。聽,迎春花吹響了春的集結號,引來了鶯歌燕舞;聞,孤山梅莊冷香飄過,有“梅妻鶴子”的雅致。一條白堤就是一曲春天的歌謠,一行春天的詩句,一面春天的畫廊。人在堤上走,如在畫中游,情不自禁地沉浸在“一樹春風千萬枝”的意境中了。
“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道盡了女性的明艷與纖柔,如風中楊柳一般的女人,看著她們娉娉婷婷地走過來,不禁讓人心猿意馬了。喜歡美女很正常,但凡事要有個度。文采斐然的白居易左擁樊素、右抱小蠻,更有春草立于前,貪圖享樂,聲色犬馬。如果像蘇軾那樣嚴于律己,或許他的藝術成會更大。
“有心栽花花不發(fā),無意插柳柳成蔭?!睙熈哂谐鯇こ5纳?,無論土壤肥沃還是貧瘠,隨便往地里插一根柳棍,只要許它一陣春風、一夜春雨,那光禿的柳桿上便吐出嫩芽,如同剛醒的幼兒睜開了朦朧的眼睛,她們長啊長啊,直到蔥蘢如云。
做人當如柳,須隨遇而安,不管順境還是逆境都能保持一份淡定之心態(tài)。在人生的春天里,男人更要剪去低俗、裁掉懶惰,為理想作出不懈的努力,成為一個有情趣的人,一個有擔當的人!